第24節(jié)
事實也是如此,半個月后,李明月輪休,趁著陳小慧又鉆回房間,把信給陶春蘭。
陶春蘭滿心復雜地看完就遞給李明月,李明月很是詫異地接過去,小姑子的信給她干嘛。
李明月雖不是會計,但她知道如何報賬,如何應付巡查的領導。
晌午吃飯的時候,李明月問她這些天不在家,家里有沒有什么事。
陶春蘭打配合說沒有。
李明月順嘴問陳小慧工作上有沒有什么困難,可以問她,她幫不上什么忙也能出出主意。
陳小慧上輩子倔,沒學會見人說人話,見鬼說鬼話,有心向李明月請教,可李明月上輩子瞧不上陳小慧,因為這點陳小慧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。
李明月裝沒看見她欲言又止,不在意地笑著勸她多吃點。
下午給耿致勤送信,李明月叫耿致勤幫幫陳小慧。
耿致勤翻白眼:“她二十五了,又不是歲。
”
李明月:“雖然有些做法我至今葉無法理解,可是看她這些天那么踏實,應該想好好過。
你就幫幫忙,回頭叫你嫂子——”
“嫂子是我家的!”
李明月心說她姓葉,“改天友誼商店,吃的用的你隨便挑?”
“這還差不多。
”耿致勤忽然想起一件事,“陳小慧問我有沒有高中課本。
她知道嫂子把課本給我了,她——上過高中不需要,也不愛占便宜,什么意思啊?”
李明月:“沒說別的?”
“以前說我才二十,可能覺著我年輕不懂事容易被騙,叫我過幾年再找對象。
”耿致勤說起這事就煩躁,“那口吻比我媽還像我媽。
有一個媽就夠煩了,又來一個!”
李明月拉著她的手安慰:“我大概知道了。
你給她的感覺沒放在心上,如果她真心為你著想,就想用課本絆住你。
這年頭也不能勸你看名著。
”
耿致勤看看嫂子的信:“可能吧。
也不知嫂子和大寶二寶怎樣了。
從北方到南方,從不靠海的地方到島上,還誰都不認識,我真不放心。
想過去看看。
”
李明月:“煩煩決定的事從不后悔。
心里沒負擔,到哪兒都能很快習慣。
”
還有一點李明月沒發(fā)現(xiàn),葉煩是這條路不通就拐個彎的性子。
大寶認為他媽逞強,其實是因為葉煩沒用過土灶估算失誤。
她只見過干枯的井,沒想到有水的井邊那么泥濘,所以才會失去重心掉下去。
栽了幾次跟頭,葉煩確定島上跟她以往生活過的地方完全不同,就當她是知青下鄉(xiāng)。
葉煩經(jīng)常幫陶春蘭種地,可北方氣候跟江南島上不一樣,所以劉桂花、莊秋月要幫她,她不假思索地笑著道謝。
趁著倆人沒注意,葉煩給兒子使個眼色,指一下自己臥室。
大寶擰著眉頭看他媽,什么意思啊。
葉煩又看一下莊秋月和劉桂花,大寶往屋里跑。
二寶不明所以,但跟著哥哥準沒錯。
就算犯了錯,媽媽也是先打哥哥。
看到大寶打開柜子拿糖,二寶瞬間不淡定:“不可以,媽媽打人!”
“媽媽叫我拿的。
”大寶拿兩個,想到什么又拿兩個。
二寶不許哥哥出去:“媽媽沒說。
”
“那我裝兜里,你問媽媽,媽媽要說不許拿糖,我偷偷放回來?”
你就不撞南墻不回頭吧。
二寶深深地看他一眼,到外面就喊“媽媽”。
“哥哥呢?”
二寶震驚。
大寶從屋里出來拉著時而像猴時而像豬的妹妹,“媽媽,夠嗎?”攤開小手,四個糖果。
葉煩給大寶一個,又給二寶一個。
接下來無需她言語,大寶也知道怎么做,拿著倆糖跑到劉桂花跟前:“姨姨,吃糖。
”
劉桂花很不好意思,就說給大寶吃。
大寶二話不說塞她手里就朝莊秋月跑去。
莊秋月接過去:“謝謝大寶。
”
大寶搖頭:“不用謝。
”拉著二寶又回到?jīng)]有太陽的屋檐下乖乖坐好。
劉桂花從葉煩家出來就跟莊秋月夸大寶懂事的時候真懂事。
莊秋月知道大寶懂事,看到糖不意外,她很是奇怪地問出,葉煩不會用土灶不會挑水,怎么那么會種菜。
她倆幫忙翻地種菜,可沒教過葉煩,只提醒過她島上雨水多,不用特意澆水。
劉桂花不懂她糾結這個干嘛,直接說:“城里人也得吃菜。
會種菜有啥奇怪的。
”
“可是她姓葉啊。
”
劉桂花:“田小鳳那幾個娘們天天說人家大小姐。
你也這樣想?葉家真是地主老財,葉煩打小啥都不干,葉家早被斗下去了。
你沒跟小葉說吧?”
莊秋月:“我說這種閑話干嘛。
故意給人添堵?”
劉桂花連連點頭:“我也覺著田小鳳巴不得咱們告訴葉煩。
葉煩知道了氣得睡不著,她就高興了。
”
莊秋月沒想這么多,聞言很意外,目不識丁的人能想到這點。
難怪跟牛副團長個暴脾氣一家,兩口子也沒吵過架。
話說回來,葉煩跟耿致曄說她考慮清楚就找公社書記聊聊,并非信口開河。
葉煩叫耿致曄給后勤十塊錢給三蹦子加油,她學三蹦子。
三蹦子比人力三輪車穩(wěn),葉煩會開車,照說上手不難。
可山路不是四九城大馬路,三個腿跟四個輪子的肯定不一樣,葉煩從頭學起。
做什么都不著急,葉煩沒有再栽跟頭。
收到首都來信,葉煩已經(jīng)學會抓螃蟹煎帶魚熬豬油,還敢騎著三蹦子載著倆孩子兜風。
兜風是別人說的。
可葉煩給油錢了,最厭惡她的田小鳳只能抱怨葉煩把部隊當自家的,不敢寫信上告。
葉煩看完她媽和她小姑子的信,沒啥要緊事,不需要回信,就把大寶二寶抱車上。
六月底,島上的小學中學都放假了。
苗苗帶著弟弟妹妹在自家屋檐下玩,聽到動靜踮起腳看到葉煩出去就問:“葉阿姨,又出去�。俊�
葉煩借著練車熟悉道路的機會摸清島上情況,部隊那邊除外,葉煩知道規(guī)矩,沒靠近過。
葉煩認為時機成熟了:“去嗎?去的話找個干凈袋子墊一下,車廂里被大寶二寶踩臟了。
”
大寶想說不臟,抬眼就看到他的鞋印就當沒聽見媽媽的話:“媽媽,去海邊嗎?”
葉煩:“你和妹妹太小,一個浪過來就把你倆卷進去了。
晚上爸爸回來我們再去。
我抱著二寶,爸爸可以抱著你。
”
廖苗苗鎖上房門跑過來:“那我們?nèi)ツ膬喊�?�?br />
“一會兒就知道了。
”葉煩關上籬笆院門,“苗苗,你媽不在家�。俊�
島上工作崗位極少,非老師醫(yī)護人員,所有軍嫂都沒工作。
早上,莊秋月見耿家院里有三蹦子,估計葉煩又要出去,就找劉桂芳做活去了。
苗苗指著后面:“在牛副團長家。
不過我媽帶鑰匙了。
”
葉煩上車:“那就走吧。
”
天氣炎熱,供銷社有汽水,葉煩買五瓶,順便問問書記在不在。
書記不在,葉煩去他家。
到橫山公社書記家門外,葉煩把汽水打開給五個小孩:“在這里等著。
”
車停在書記家門外枇杷樹下,葉煩不擔心他們中暑。
葉煩不知道書記家在哪,一路問過來的。
廖苗苗因此知道她找誰,好奇地問:“葉姨找書記干嘛?”
“說點事。
”葉煩問過農(nóng)副產(chǎn)品市場負責人,書記在哪兒辦公,她找書記有點事。
不出所料,那個負責人跟書記提過葉煩。
書記看到葉煩的身高長相年齡:“您是耿團長的愛人葉煩同志?”
葉煩點著頭問一聲好,書記請她坐下,給她倒水,問葉煩找她什么事。
人家開門見山,葉煩也沒故弄玄虛,就說島上還有很多山地空著,就這么放著太浪費。
書記愣一下,心里有點不高興:“我是書記我能不知道嗎?我們懶,不想種啊。
”
葉煩噎了一下,重拾笑臉:“您誤會了。
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。
”
“難不成你教我們?”書記還是覺著城里來的大小姐跟在島上插隊的知青一個德行,看幾本書,認識幾個字,就覺著比他們見多識廣。
葉煩頓時想走人,可她一想到部隊炊事班出島拉補給太麻煩,就當聽見兩聲狗叫:“島上不缺人,漁民也勤快,不種是因為沒銷路。
你希望鄉(xiāng)親們?nèi)兆雍眠^就來找我。
”說完起身,到門外就開車,毫不拖泥帶水。
臺風
公社書記意識到葉煩要幫他跟部隊牽線再追出來,
三蹦子快變成小黑點了。
書記尋思著葉煩丈夫是耿團長,耿團長肯定知道她過來。
耿團長同意葉煩出面,
一定怕部隊后勤跟他談的時候被動。
軍民一家親!
耿團長想多了。
翌日,書記騎車去部隊找耿團長。
耿致曄昨晚到家大寶二寶就一左一右拉著他的手要看海。
飯后,夫妻二人拿著手電筒帶著倆孩子去海邊。
蚊子叮咬,倆小孩受不了要回家,耿致曄和葉煩給他倆洗好澡時間不早了就睡了。
所以耿致曄不知道葉煩昨天去找書記。
書記說到葉煩找他時耿致曄一臉疑惑不像裝的,書記就問他難道不是他叫葉煩找自己。
耿致曄搖頭:“確實不知。
”
“可是你不知道,葉同志怎么幫我們把東西賣出去?”
耿致曄心說葉煩腦子進水了嗎,什么事都敢答應。
耿致曄冷不丁想到他后娘,
葉煩確實答應她幫耿致勤換工作,但她沒說換到哪里:“葉煩原話這么說的?”
書記臉色微變,
吞吞吐吐:“也,不是,
她說想好了找她。
”
耿致曄放心了:“那你找她。
即便我們可以解決一部分瓜果蔬菜,
可是不能直接找你買。
這里面怎么操作,
你問葉煩。
她以前是首都供銷社會計,
比我懂得多。
”
書記擠兌葉煩好幾句,
叫他親自登門拜訪,
他拉不下臉。
部隊不缺吃的,就是運輸麻煩點,價格高點。
書記不急,
葉煩也不急。
書記頂著烈日從部隊回到家,葉煩剛把風扇打開。
大寶和二寶在外面玩一身汗,
葉煩叫倆孩子去風扇底下,
又打盆溫水給倆孩子擦擦。
廖苗苗聽大寶說他家的風扇很涼快,她在家熱得煩躁,
就帶著弟弟妹妹過來。
葉煩問苗苗姐弟幾人要不要洗洗,苗苗摸摸臉,汗干了黏糊糊的,要回家拿毛巾。
葉煩把自家毛巾遞過去,笑著說用好了洗干凈。
廖苗苗不再客氣。
毛巾搭晾衣架上曝曬,進屋感受科技的力量,廖苗苗忍不住問風扇貴不貴。
葉煩:“不清楚。
應該貴吧。
”
廖苗苗:“不是葉阿姨買的嗎?”
大寶搖搖頭:“不是啊。
舅舅買的。
”
葉煩解釋她大哥前幾天寄來的,接著對廖苗苗說以后可以來她家寫作業(yè)。
廖苗苗想也沒想就說:“我小學畢業(yè)了,沒暑假作業(yè)。
”
葉煩很清楚再過三年所有想考大學的人都恨不得一天有七十二小時,夢里都在看書:“可以學別的。
”
大寶脫口而出:“洋文。
”
廖苗苗好奇地問:“大寶還知道洋文。
”
葉煩:“大寶會洋文。
”
廖苗苗一句不會,聞言難以置信,上上下下下下上上來回打量大寶:“你不是還沒上學?”
躺在長椅上的小孩一下爬起來:“我上學了。
”
葉煩點頭:“上半年幼兒園。
到秋開學還得上一年幼兒園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