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起晚了
宋三郎的話戛然而止,余心蓮自然地接了下去:
“若是魯屠戶知道,他當(dāng)成眼珠子疼的兒子,是別人的種,甚或是將他二人捉在當(dāng)場……”
她瞪圓了眼睛,掩著嘴,眼神透出狡黠。
“沒錯!”
宋三郎笑得爽朗,頰邊陷進去深深的酒窩,像極了宋安御。
宋景軒只比余心蓮大三個月。
許是因為年齡相近,說起話來沒甚隔閡。
他們頭挨著頭,擠在一處,嘰里咕嚕地繼續(xù)計劃。
余心蓮好奇地問:“這樣的家宅陰私,你們怎會曉得?”
宋三郎見躲不過,只好老實交代:
“孫勇嘴大著呢!喝多了,他自個兒同陪酒的姑娘吹牛!這事兒,私下都傳遍了,獨魯屠戶不曉得!
“魯屠戶這人是求子心切,手段偏激了些,但對巧巧確實也是真好。四鄰瞧他對巧巧那個殷勤勁兒,為魯屠戶前頭那個媳婦兒抱不平,自然不會自討沒趣,同他說這些閑話。”
余心蓮一驚:“�。磕闶锹爜淼�?那萬一冤枉了人家姑娘,可如何是好?”
宋三郎無奈地說:“嗐,實話同你說了吧。我?guī)熜衷H眼撞見二人在小湯山的獵屋里私會!絕對保真!”
“若是這樣的話,倒還真能試試……”
深夜,縣學(xué)里的學(xué)舍,亮著盞昏黃的燭臺。
宋景和小口吃著胡麻油餅,閉著眼睛回憶剛抄完的書卷。
放久了,餅子已經(jīng)不酥了。
但因為調(diào)料用得足,只配著茶水吃,也很有滋味。
同窗咽下口水,想偷偷從紙包里摸一個。
誰知宋景和一把抽走,三兩下把剩余的餅子裹得嚴(yán)嚴(yán)實實,直接收進了食籃。
“小氣!不過是個素餅子!給我吃一個又怎么了?大不了,明日我買個肉餅還你便是!”
宋景和不語,專心用帕子擦著指縫:弄臟了書頁,書坊那邊會扣錢。
“哦?這么寶貝?這幾個餅子,該不會是心上人為你做的吧?”同窗剛反應(yīng)過來,意味深長地調(diào)笑。
宋景和淡淡看向同窗:“夫子課上布置的,那道關(guān)于‘浮費彌廣’的策論,你可想好切題口了?”
“難不成你以為誰都像你似的,不用動腦,提筆就能寫出一篇好文章?不對不對,轉(zhuǎn)移什么話題?那餅太香了,給我嘗嘗!我下回回家也給你帶!”同窗撓頭。
宋景和目光真摯,像是沒聽見他的話:“從小小縣衙養(yǎng)了三個師爺、四五十衙役為切口,你以為如何?”
同窗思索片刻:“你是說,以縣衙冗員,說明冗官問題,一步步引到冗兵、冗費上?以小見大?妙��!妙啊!妙��!信安,還得是你!”
他雙手抓住宋景和的兩臂,激動不已地搖晃著,連贊三句“妙”。
也不等宋景和回應(yīng),他坐回書案前,提筆直書,一氣呵成,全然忘了什么餅子不餅子的。
宋景和輕輕撣了撣剛才被碰到的袖子,勾起一側(cè)嘴角。
次日一早,雞剛叫過兩聲,宋景軒就挑著水桶,去村頭的井里擔(dān)水。
余心蓮起身后,往正屋眺望。
黑黑的,許是爹娘都還沒起身。
夜里沒聽到摔砸東西的動靜,爹應(yīng)該是把娘哄好了吧?
不過也說不定,張氏性子儉省,可能不會像她爸媽那樣一言不合就砸碗摔盆。
她挽了袖子,從瓦罐里舀出四碗糙米,淘洗干凈,下鍋加水。
粥要想煮得香,就得多花時間,所以得早早煮上。
接著,她把昨兒剩的餅子放進蒸籠,架在大鐵鍋的上頭。
然后坐在小凳上,一邊燒火,一邊在心里盤算。
還剩九張餅,六個人分。男人能分兩張,再加一碗米粥,勉強夠吃。
嗯,中午得多攤幾張。
大火轉(zhuǎn)小火,火勢穩(wěn)定后,她才從灶火前起身。
拿著碟子,走到屋角,掀開醬菜壇子的蓋兒,夾了一整顆腌咸菜出來。
缸壁附著的鹽漬泛白。
這是去年立冬腌的咸菜,如今已下了大半,只還剩下些底子。
她把咸菜放在菜板上,切成小段后,盛進碟子。
張氏這才剛起身,比前兩日晚了不少。
她系著腰帶問道:“昨兒遭了罪,今兒還起這樣早?呦,你都做完早飯了?手腳夠利索的!成,我去洗把臉。你去喊老大兩口子吃飯�!�
“哎!”余心蓮甜甜地笑著回應(yīng)。
張氏的表情如往常一樣,估摸著沒啥事兒了。
余心蓮這才覺得安心,手上動作也輕快了不少。
吃完早飯,男人們扛著鋤頭去挖水庫。
余心蓮看著滿盆的臟衣服,卻犯了難。
大娃吃飽了,嗦著拇指犯奶困。
蘇氏把孩子放進搖籃,端起盆子對余心蓮道:“出了那么大的事兒,怎能不怕?你看著大娃,我去洗。最近,你還是莫要去河邊了,王氏指不定還憋著什么壞呢!”
“多謝嫂嫂!”
“一家人謝什么?反正大娃的尿片每天都要洗,順手的事兒!”蘇氏輕拍余心蓮的小臂,笑著出了門。
張氏去院子后頭的菜地了,雞也已經(jīng)喂好。
余心蓮把院子打掃得干干凈凈。趁著空閑,取了木頭和刻刀,坐在搖籃旁繼續(xù)工作。
兒童訓(xùn)練筷需要精細雕刻,所以碎屑不多。
但余心蓮還是把小木凳往旁邊挪了挪,以防萬一。
兔子、貓咪、小狗常見。這種卡通形象,人們接受起來比較容易,孩子們也喜歡。
所以她打算各做一雙。
刨削定型后,還需要打磨和繞布條。
她拿著刮刀,小心刮磨著配件上的雕刻痕跡。尤其是筷子頂部的小動物造型,處理時,要特別小心。
這時候沒有砂紙,要想對這種精細部件進行磨光,大多會用木賊草搓成的草繩。
筷子的個頭不大,饒是如此,在張氏回來的時候,她也才磨好一根。
張氏不是一個人回來的,同行的,還有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。穿著身粉色裳裙,俏皮可愛得緊。
余心蓮悄悄把做好的配件塞進懷里,站起身打招呼:“小妹回來了?”
誰知,原本正和張氏說笑的宋寶珍,看見她,驀地變了臉:“你,就是余心蓮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