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3章 木桶渡江赴國考,鐵骨文心驚帝心
演武場上的熱浪,幾乎要將空氣點燃。
林風(fēng)那一句“入神威軍”,如同一瓢滾油,澆入了本就沸騰的烈火之中。
“殺!”
戰(zhàn)臺上,兩名殺入最終決選的武舉人狀若瘋虎。
一人使一柄開山大斧,一人握一桿虎頭湛金槍。
每一次碰撞,都爆發(fā)出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之聲,火星四濺,氣勁激蕩的臺下的旗幟獵獵作響。
他們的招式不再拘泥于點到為止,而是招招搏命,每一擊都奔著將對方徹底擊垮而去。
斧風(fēng)呼嘯,帶著劈山斷岳之勢。
槍出如龍,卷起漫天寒星。
這已經(jīng)不是比武,而是戰(zhàn)場上的生死相搏。
高臺之下,萬民歡呼,聲浪震天。
他們看不懂招式精妙,卻能感受到那股最原始、最野性的力量與渴望。
這才是他們心中,大夏男兒該有的血性!
酒樓頂上,邱黔客往嘴里丟了顆花生米,又灌了一大口飛天,砸吧砸吧嘴。
“嘖,這小胖子下盤不穩(wěn),斧子使得猛,其實根基虛浮,再有十招,必被那使槍的小子挑了破綻�!�
他像個最專業(yè)的看客,點評得頭頭是道。
“不過,這股子狠勁兒倒是不錯,扔到西域邊境的狼崽子堆里,磨個年,興許能成個不錯的先鋒官�!�
他瞇著眼,目光卻越過激戰(zhàn)的演武場,落在了高臺之上,那個身姿筆挺如劍的年輕帝王身上。
這個小怪物,到底想打造一支怎樣可怕的軍隊?
就在此時,一名身披甲胄的城防營都尉,神色慌張地穿過人群,快步登上高臺,在趙猴子耳邊低語了幾句。
趙猴子眉頭一皺,快步走到林風(fēng)身后,壓低了聲音。
“主公,城南門出了點怪事。”
“說�!�
林風(fēng)的目光依舊鎖定在戰(zhàn)臺上,仿佛未曾分心。
“一隊……嗯,一隊看著像難民的人,大概有二三十個,正在城門口,說要見您�!�
趙猴子組織了一下語言。
“城防營的兄弟們看他們衣衫襤褸,形容枯槁,本想按規(guī)矩安置到城外粥棚,可他們死活不肯,還說……還說他們是來應(yīng)考的士子�!�
“士子?”
林風(fēng)終于側(cè)過頭,眉毛微微一挑。
武考進行得如火如荼,可“文考”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,不日就要放榜。
哪來的士子,還是一群看著像難民的士子?
“是的,帶頭的一個年輕人,看著也就二十出頭,手里死死攥著一卷發(fā)了霉的書簡,說是聽聞陛下廣開言路,求賢若渴,特地從南邊趕來,想為大夏效力。”
趙猴子補充道:“城門官看他們不像歹人,只是形容實在凄慘,不像讀書人,倒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……渾身都泡得發(fā)白……”
“哦?”
林風(fēng)的興趣被勾了起來。
他擺了擺手,示意趙猴子不必再說。
“姝穎,這里你先看著,武狀元決出之后,按我剛才說的封賞,先行安頓,晚些時候,我親自為他們慶功。”
“是,陛下�!�
趙姝穎躬身應(yīng)道。
林風(fēng)站起身,龍袍下擺一甩,便走下高臺。
趙猴子緊隨其后,為他開路。
一路行至城南門,遠遠地,林風(fēng)便看到了那群奇怪的“士子”。
正如趙猴子所說,他們太狼狽了。
二三十人,個個衣衫破碎,勉強能蔽體。
頭發(fā)蓬亂,上面還沾著雜草和泥沙。
他們或坐或站,倚靠著冰冷的城墻,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無法掩飾的疲憊,嘴唇干裂出血,眼窩深陷。
若非他們身形單薄,手無寸鐵,說是潰兵敗將都有人信。
然而,就是這樣一群人,當(dāng)他們看到林風(fēng)一行人走近時,所有人都掙扎著,互相攙扶著站直了身體。
他們的腰桿,挺得筆直。
他們的眼神,在最初的迷茫之后,迸發(fā)出一種灼人的光亮。
那是一種在絕境中看到希望,在黑暗中望見晨曦的光!
這絕不是普通難民能有的眼神!
為首的那個年輕人,更是如此。
他臉色蒼白如紙,身體搖搖欲墜,仿佛一陣風(fēng)就能吹倒。
但他看到林風(fēng)身上那獨一無二的黑金龍袍時,瞳孔驟然收縮,隨即,那雙疲憊的眼睛里,仿佛燃起了一團火!
他推開身邊攙扶的同伴,踉蹌著上前兩步,在距離林風(fēng)五步之遙的地方,用盡全身力氣,深深一揖到底!
“草民……草民孟淵,攜南境眾同窗,叩見陛下!”
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,卻字字清晰,擲地有聲。
隨著他這一拜,他身后那二三十人,也都齊刷刷的,艱難的,卻無比鄭重地躬身行禮。
“草民等,叩見陛下!”
一時間,喧鬧的城門口,竟詭異地安靜下來。
來往的百姓和守城的士兵,都用一種混雜著驚奇、同情與不解的目光,看著這群奇怪的人。
林風(fēng)沒有讓他們起身。
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。
目光從為首的孟淵,掃過他身后每一個人。
他看到了他們腳上磨爛的草鞋,看到了他們被水泡得浮腫發(fā)白的雙手,看到了他們身上被荊棘劃破的道道血痕。
“你們自南境而來?”
林風(fēng)開口,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。
“是!”
孟淵抬起頭,迎著林風(fēng)的目光,沒有絲毫畏懼。
“我等皆是南越王胡文雍治下之士子�!�
南越王,胡文雍。
聽到這個名字,林風(fēng)身后的趙猴子,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。
主公剛剛?cè)胫魃暇煜鲁醵�,四方藩王皆已上表稱臣。
唯獨這占據(jù)著富庶南境的南越王胡文雍,態(tài)度最為曖昧。
他名義上歸順,卻從未親自前來上京朝拜,只派了個無關(guān)緊要的旁系子侄送來賀禮,言語間多有敷衍。
林風(fēng)一直沒動他,是因為上京未穩(wěn),不想四面開戰(zhàn)。
卻不想,他的人,會以這種方式出現(xiàn)在自己面前。
“南境距上京,何止千里。官道平坦,驛站通達,何以至此?”
林風(fēng)的語氣依舊平淡,聽不出喜怒。
這個問題,像一根針,狠狠刺中了孟淵心中最痛的地方。
他的眼圈瞬間就紅了,聲音里帶上了無法抑制的悲憤與哽咽。
“陛下有所不知!”
“自您登基,頒布新政,求賢若渴之名傳遍天下,我等南境學(xué)子,無不心向往之!我等本欲循官道北上,前來上京,以求報國之門!”
“然……然南越王他……他竟下令,封鎖了所有出境的要道關(guān)隘,嚴禁任何讀書人北上!”
“更在各大渡口布下重兵,言稱……言稱新朝乃虎狼之地,去者,便是背叛南境,格殺勿論!”
說到這里,他已是聲淚俱下。
“我等不甘!”
“我等不愿一身所學(xué),埋沒于鄉(xiāng)野,更不愿明君在上,卻報國無門!”
“我等數(shù)十人,躲過盤查,逃入深山,繞行百里,方至‘赤龍江’畔�!�
“可赤龍江寬十里,水流湍急,所有渡船,皆被南越王所扣!”
“我等……我等萬般無奈之下,只能伐木為筏,尋來木桶……以木桶渡江!”
“木桶渡天塹,九死一生!”
“我等同行之人,原有六十余人,前有江水湍急,后有江防追兵,如今……如今只剩下了二十八人!”
“轟!”
孟淵的話,如同一記重錘,狠狠地砸在了周圍所有人的心上!
城防營的士兵們倒吸一口涼氣,看著這群人的眼神,從同情,瞬間變成了肅然起敬!
趙猴子拳頭捏得咯吱作響,牙齒咬的腮幫子鼓起,眼中怒火噴�。骸昂挠哼@個老匹夫!他想造反嗎?”
用木桶渡過以兇險著稱的赤龍江,還有追兵攔截!
六十多人,只活下來不到一半!
這是何等慘烈的行程!
這又是何等堅定的決心!
他們不是來應(yīng)考的。
他們是拼了命,從鬼門關(guān)里爬出來,只為來到這上京城,看一眼他們心中的新朝,拜見他們心中的明君!
林風(fēng)一直靜靜地聽著。
他的臉上,依舊沒有什么表情。
可他垂在身側(cè)的手,卻不知何時,已經(jīng)緊緊握成了拳頭。
指節(jié)因為過度用力,而微微發(fā)白。
一股冰冷至極,卻又熾烈如火的殺意,在他心中瘋狂升騰,幾乎要沖破天靈!
胡文雍!
好一個南越王!
他以為自己天高皇帝遠,就可以一手遮天,視朕如無物嗎?
他這是在割裂大夏,是在挖朕的根!
良久,林風(fēng)深吸一口氣,將那股滔天的殺意,強行壓回心底最深處。
他緩緩上前一步,親自伸出手,將已經(jīng)快要支撐不住的孟淵,扶了起來。
他的動作很穩(wěn),很輕柔,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。
“朕,知道了�!�
他只說了四個字。
但孟淵卻從這四個字里,聽出了一座火山即將噴發(fā)的恐怖威壓。
林風(fēng)轉(zhuǎn)過身,目光掃過在場所有震驚的百姓和士兵,聲音陡然提高,如洪鐘大呂,響徹整個南城門!
“傳朕旨意!”
“即刻起,于國子監(jiān)設(shè)‘求賢閣’,凡今日渡江而來二十八名南境士子,皆入閣暫敘,官供衣食,好生調(diào)養(yǎng)!”
“此二十八人,為我大夏鐵骨文心,當(dāng)為天下士子之楷模!”
“朕要讓天下人都知道,我大夏,是如何對待真心來投的國之棟梁!”
“朕,也要讓某些人看清楚!”
林風(fēng)說到最后一句,聲音驟然轉(zhuǎn)冷,目光遙遙望向南方,那股被壓下去的殺意,再也無法掩飾,沖霄而起!
“凡阻我大夏求賢之路者,便是與國為敵,與朕為敵!”
“朕的刀,尚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