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暴風(fēng)雨前的寧靜
“什么漂亮姑娘?讓你瞎說!那是你二嫂!你再管不住嘴,就等著你二哥回來治你吧!”
院子不大,宋三郎左躲右閃,還是被張氏追到。
張氏一巴掌甩在他背上,毫不留情。
那“啪”的一聲,結(jié)結(jié)實實打在宋三郎身上,一點兒水分都沒有。
光是聽著,都覺得疼。
“錯了,我認錯還不成嗎?小嫂嫂,冒犯了,您別介意!”
余心蓮連連擺手,生怕張氏再來幾掌,把三郎打骨折。
“爹和大哥啥時候回來?娘你同我說說,今兒究竟是怎么回事?你放心啊,我和大哥定不會饒了那孫子!敢欺負我娘,膽子肥了!也不打聽打聽我宋老三的名號!”
宋三郎躲著張氏的巴掌,語無倫次。
“把你厲害的!你什么名號,來,仔細說給娘聽聽!”張氏沖余心蓮擺擺手,領(lǐng)著宋三郎回了正屋。
在書里,農(nóng)婦出身的張氏與宰相千金兒媳婦,相處得一直很不錯。
經(jīng)過這兩日的相處,余心蓮也有些明白原因了。
張氏雖然嘴上厲害,卻不愚蠢。邊界感很強,在外對自己人更是掏心掏肺地維護。
因著余心蓮的意外慘死,張氏晚年,幾乎半步邁入佛門,常年在后院佛堂清修。
而宰相千金在閨中時,就有賢惠識大體的美名。
掌家理事、女紅刺繡,無一不精。
形容舉止、待人接物,更是無可挑剔。
大度放權(quán)的淡人婆婆,精明懂事的賢惠兒媳。
這樣的組合,帶來的自然是和和美美的后宅。
現(xiàn)在她沒死成,會不會影響張氏以后對女主的態(tài)度?
余心蓮懷著心思推開門,意外發(fā)現(xiàn)屋子里多了些東西。
是了,三郎還不曉得,現(xiàn)在這屋子是她在住著。
防蟲的樟木、質(zhì)地堅韌的櫸木,居然還有一小塊黃花梨。
尋常人家結(jié)親時會打家具,給閨女充作嫁妝。
樟木、櫸木這種便宜耐用的,深受老百姓喜愛。
而黃花梨、檀木、楠木這類名貴木材,則只有大富大貴之家才用得起。
一旁的小布袋里,還裝了些螺殼和海貝。
海貝色澤多樣,還會隨著光源變化,是做螺鈿的主要材料。
若是木料夠,做一副螺鈿象棋,定能賣個好價錢。
余心蓮?fù)蝗幌肫鹗裁矗s緊從裝邊角料的簍子里翻出兒童訓(xùn)練筷的配件,小心藏到床底下。
等收拾好自己,她就聽灶屋里乒乓作響。
“三郎還會造飯呢?”余心蓮驚詫道。
宋三郎看見余心蓮過來,笑意盈盈地回答:“我在后山學(xué)手藝呢!師兄弟里,屬我年紀最小。重活兒幫不上忙,所以洗衣、做飯、伺候師傅茶水的活兒,就都歸了我。我都干了三年了。”
他有些得意地豎起三根手指。
手指上的老繭很厚,還有幾處深淺不一的刀口。
木工的手,都是這樣的。
“你們?nèi)唤韼脚⑿郏駜捍蛄藞龃髣僬�,實在威風(fēng)!小弟我呢,就做餐飯食犒勞諸位!嫂嫂可莫要嫌我做得難吃!對了,柜子的鑰匙,可是在小嫂嫂這兒?”
三郎小聲說道。
余心蓮看向菜籃里的韭菜,了然道:“你想做韭菜炒蛋?”
“當(dāng)然!韭菜就得加雞蛋炒,才香!”
之前,余心蓮下工廠時,為了解決擺件上機雕問題,特地找木工師傅學(xué)習(xí)過雕刻。
閑暇時,木工師傅憶起他少時學(xué)手藝的日子,與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。
以前的學(xué)徒,吃住都在師傅家,靠師傅養(yǎng)。只有逢年過節(jié),他們才會從家里拿些煙酒肉來,孝敬師傅。
未出師前,只能幫師傅打下手,自然掙不著什么錢。
可十幾歲的半大小子,正是長身體,食量最好的時候。
一大鍋飯剛煮出來,還冒著熱氣兒。個小子一哄而上,便不剩什么了。
比起好吃,怎么讓他們吃飽,才是師傅最頭疼的事兒。
等出師后,師傅就會逐步把自己的客戶和訂單都分給徒弟。
起初,徒弟出了單,只能拿很少的錢,剩下的要全部孝敬給師傅。
孝敬幾年后,徒弟擔(dān)當(dāng)起來,才能把工錢全留下。
剛聽說時,余心蓮覺得很不合理:“學(xué)了這么多年,好不容易掙錢了,全給師傅,心里就一點兒不介意?”
師傅頭發(fā)花白,滿臉褶皺,敲著煙袋鍋,感嘆:
“人家給我活兒,是看中我這個毛頭小子嗎?當(dāng)然不是!他們啊,是沖著我?guī)煾颠@幾十年的聲譽來的!師傅給我擔(dān)事兒,給師傅大頭,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!再說了,他還教我謀生的手藝,給我吃穿……那就不是錢的事兒,是人情!時代不同嘍!”
宋三郎在楊師傅那兒,多半也是類似的處境。
余心蓮從腰間摸出鑰匙,遞給三郎。
三郎動作干脆,拿起雞蛋在灶沿上磕碎,倒進碗里,加鹽均勻打散。
翻炒了幾下,雞蛋逐漸成型,散出香氣。
這時候的韭菜最是肥美。綠色的菜葉泛著油光,又嫩又鮮。
“爹和大郎啥時候回來?”
余心蓮搖搖頭,瞧著餅子已經(jīng)炕好了,就用筷子夾著收進竹笸籮。
“這么香?大郎咱們回得正是時候!”爹的笑聲渾厚。
張氏抱了根大白蘿卜,從地窖上來:“怎的提前回來了?不是說,今兒也得干到戌時末嗎?”
大郎拿著瓢往爹后背潑水:“里正找人跟我們說,家里出了事,讓我們提前下工了�!�
“里正做事兒就是周全!這些年了,一直這么穩(wěn)當(dāng)�!睆埵细胶偷�。
誰知宋安御登時變了臉色:“他在那個位置上,就該這么做!有甚好說的。有的是人盯著他的錯處,想拉他下來,自己上位呢!”
張氏點頭:“也是!都不容易!”
說完,她也沒當(dāng)回事兒,抱著大白蘿卜,就進灶屋做涼菜去了。
可等到吃飯時,就連余心蓮這個生人,都隱隱察覺到爹情緒不對。
“這菜誰做的?”宋安御夾著筷韭菜雞蛋,問道。
“我做的,是不是特香?”宋三郎頗為得意。
“少擱些鹽!不知道你娘口淡��?齁死個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