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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浪拍打著礁石,我赤腳站在沙灘上,感受著久違的人間氣息。
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血,那是穿越兩界結界時被罡風撕開的傷痕。
我的經脈被妖力反噬得支離破碎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這具殘破的身軀,就是我愛過他的全部證據。
十年妖界生活像場噩夢,如今終于醒來。
我跪倒在沙灘上,終于放聲痛哭。
我在海邊搭了間簡陋的茅屋,每日天不亮就跟著村里的漁船出海。
粗糙的漁網磨破掌心,咸澀的海水浸透傷口,卻讓我覺得無比踏實。
至少這疼痛是真實的,是屬于我自己的。
漸漸地,我學會了用妖界學來的醫(yī)術給漁民們治病。
雖然靈力所剩無幾,但那些草藥知識足夠應付常見的傷痛。
村里的孩子們開始叫我阮醫(yī)娘,會在我曬草藥時圍在旁邊聽故事。
這天傍晚,我正坐在門前的礁石上修補漁網,望著遠處歸來的漁船揚起白帆。
我正出神,忽然聽見一聲月兒。
熟悉的聲音讓我渾身一僵。
轉身時,厲滄溟就站在三步之外,手里捧著當年我救他時用的藥簍。
他穿著我們初遇時的粗布衣裳,連補丁都一模一樣。
我找了你三個月。
他聲音發(fā)顫,記得嗎就是在這里。
記得。我打斷他,我救了個白眼狼。
他臉色瞬間慘白,手中的藥簍晃了晃。
精心準備的臺詞顯然沒派上用場。
我知道錯了。
他單膝跪地,從懷中取出那串貝殼手鏈,你看,我一直留著。
我接過手鏈,在他期待的目光中,扔進了海里。
表演夠了嗎
我攏了攏被海風吹亂的頭發(fā),穿成這樣給誰看你早就不配這身衣裳了。
圍觀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。
厲滄溟額角青筋暴起,抓住我的手腕,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原諒我
我嗤笑一聲,你去問問那個沒能出世的孩子,問問他肯不肯原諒你!
他像被燙到般松開手,踉蹌著后退兩步。
我那時不知道你懷孕......他哽咽著辯解。
知道就會選我嗎
我指向他腰間掛著的青翎羽毛,那是白媚兒去年送的生日禮,就像你知道我舊傷發(fā)作,卻還是選擇陪她
厲滄溟慌亂地扯下羽毛,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滑稽又可憐。
我改!我真的會改!
他紅著眼睛要來抱我,你記不記得那年冬天
記得。
我側身避開,你把我一個人扔在冰窖般的寢殿,跑去給白媚兒暖手。
我掏出個布包扔在他腳下,這些定情信物,還你。
彩貝手串、褪色紅繩、干枯的并蒂蓮......每件東西落地,他臉色就灰敗一分。
最后那盞引魂燈的碎片摔出來時,他終于崩潰地跪倒在地。
你一個人,怎么回來的
我怎么回來的,你難道不清楚嗎為了離開你,我寧愿命都不要。
我轉身走向漁村,回去吧,我已經不需要你了。
他在我身后嘶吼,沒有我你活不下去!你的傷如果不治......
會死是嗎
我回頭看他,覺得無比輕松,那也好過被你一點一點剜心而亡。
海風吹散我最后的話,就像吹散我們之間最后的聯系。
厲滄溟跪在沙灘上的身影越來越小,而我腳步越來越輕快。
斬斷執(zhí)念,竟比想象中容易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