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章 第十磚前，命自請(qǐng)
有的是曾經(jīng)簽過火契的，有的是從宗門底下跑出來的，還有一半，連自己是哪個(gè)宗的都不敢說。
他們不是來投靠。
是來請(qǐng)一塊磚。
馬闖走出去，坐在堂前石凳上，大聲吼了一句：
“磚不夠了。”
“你們誰要寫，誰先遞命�！�
“我馬闖不接空話�！�
“你們要寫，就拿命來燒�！�
“今天這清魂——不是灶�！�
“是埋人的地方。”
“但不是埋死人，是埋——你們不敢活著認(rèn)的那口真命�！�
“來�！�
“誰第一個(gè)敢碎，我就封他第十磚�！�
馬闖話音剛落，場下站著那一圈人都不動(dòng)。
風(fēng)吹著灶前殘磚，火縫里響起一聲“嘶啦”，像是有人心頭被撕了一條縫。
沒人敢往前走。
不是不想寫，是怕碎了沒人認(rèn)。
清魂這爐，不是請(qǐng)命，是請(qǐng)真命。
馬闖坐著，等了一刻鐘，抬頭：“都不動(dòng)？”
“那我自己來點(diǎn)�！�
“你們這些人，站在這里一個(gè)個(gè)說自己有命，有話、有火、有怨，但你們連第一步都不敢跨。”
“那你們還來個(gè)什么命。”
“你們不是來寫的�！�
“你們是來找人替你們寫的�！�
“你們想讓我馬闖把你們的怕——替你們寫下去�！�
“對(duì)不起。”
“我不寫�！�
“但我點(diǎn)火。”
他說著，伸手從身后爐臺(tái)下，摸出一塊還沒打磨完的生磚，一把拍進(jìn)灶泥。
“這塊，叫‘沒命磚’。”
“我自己寫，寫給你們這些有命不敢寫、說了不敢碎、碎了不敢埋的人�！�
“從今天起，這清魂不封第十磚�！�
“就放著這塊‘沒命磚’，誰能把它燒碎，誰就當(dāng)?shù)谑u主�！�
“火在這兒，命在你們手里�！�
“你敢遞，我就收�！�
話音剛落，一道黑影從人群后沖了上來，沒說話，直接撲倒在磚前。
那人披著一件破袍，臉臟得看不出性別，手里捧著一塊燒焦的丹鼎碎片，往磚上一砸
“我來�！�
“我叫馮九�！�
“當(dāng)年東嶺破厄試丹第五批試藥人�！�
“魂簽被燒斷，火契沒人認(rèn)�！�
“丹沒成，我沒死，但我不算活�！�
“我這命活了下來，但在他們賬里——我是個(gè)死人�！�
“我不敢寫，是因?yàn)槲也恢牢宜悴凰闳�。�?br />
“但今天我認(rèn)了�！�
“我不是死人�！�
“我他娘的是個(gè)活著的人�！�
“我有命——我今天就把它燒進(jìn)你這‘沒命磚’里！”
他一頭磕下去，磕得磚響了，火紋從他頭上躥起來，灶火瞬間咆哮一聲，整塊磚心龜裂。
馬闖蹲下看著那縫：“碎了。”
“你這命，火認(rèn)了�！�
“從今天起——‘沒命磚’，有名了�！�
“它叫馮九。”
“第十磚，不封名——因?yàn)榇u自己開了�！�
“火裂處，誰都能看見�！�
“你這命，是活燒進(jìn)來的�！�
“不是我寫的，是你自己砸進(jìn)去的�！�
那夜，清魂堂重新燃起全爐火。
副灶三號(hào)后，土窖封新磚。
第十磚文：
【馮九，一人一碎一燃�！�
【當(dāng)年丹契不認(rèn)，今日命自砸磚�！�
【此磚原無名，后有火裂，名由命來�！�
【不等賬批，不請(qǐng)人封，自寫一命，名為馮九�！�
馬闖站在磚前，看著那道縫裂線，低聲說：“我不是要你們都變成馮九�！�
“但我想讓你們知道，馮九這樣的人——火認(rèn)他�！�
“磚也認(rèn)他。”
“清魂更認(rèn)他。”
“你不寫，我不怪你�！�
“你不敢，我不罵你�！�
“但你要哪天敢碎，我馬闖給你埋�！�
“磚埋得住火，命——就燒得出聲�！�
第十磚落地之后，清魂門外的人沒散，反而越聚越多。
馬闖本來還想著要?jiǎng)褚痪�，別都圍著火灶當(dāng)看戲。
可這天中午，有個(gè)老頭穿著補(bǔ)了十幾道的藥袍，坐在清魂門前的破碾子上，抽了半天煙桿，才往前走一步，把煙袋砸地上。
“我叫齊程�！�
“以前是南部煉藥宗的三等火工�！�
“我沒命簽，也沒火契。”
“只在一爐試驗(yàn)丹里燒死了五個(gè)比我小的。”
“不是我下的火，是我沒攔住�！�
“那天主爐炸了，宗里說是火紋走偏，沒追責(zé)�！�
“可我知道，那火紋就是我劃的�！�
“我本來想老死山外，不提這事�！�
“但我看到你們這兒……磚認(rèn)人。”
“我就想知道，像我這樣的，不是死者，不是受害者，只是個(gè)——沒敢出手救人的，我有沒有一磚能燒進(jìn)去？”
馬闖看著他，好半天沒吭聲。
任靈在旁邊看不下去：“他這種……怎么燒？”
“又不是命主，又沒魂火。”
“這叫啥？叫悔火？”
馬闖搖了搖頭：“不是悔，是認(rèn)�！�
“人認(rèn)了，火不燒他身，那就燒他那口話。”
“這種人最難收——他不是害人，也不是被害。”
“他是看著別人碎了，自己跑了�！�
“但他跑完了，敢回來�！�
“咱就收。”
“這一磚，不寫他命。”
“寫他那雙當(dāng)年沒伸出去的手�！�
老頭跪下：“我來不求埋名。”
“我只求有個(gè)地方讓我把那道火紋的圖——燒進(jìn)去�！�
“我畫了十七年，也背了十七年�！�
“今天我不求原諒，我求報(bào)錯(cuò)。”
“這錯(cuò)，我報(bào)一次。”
“你要收，我認(rèn)。”
“你不收，我也點(diǎn)�！�
馬闖從灶后拉出第十一塊粗磚，沒打磨，沒刻邊。
“來�！�
“你那火紋拿出來�！�
“你不敢寫名字，就寫圖。”
“你不配掛墻，那咱就埋地�！�
“讓這圖燒在磚心，誰哪天哪爐出了這圖的死法，那一塊磚——就自己裂。”
齊程當(dāng)場用手指蘸著魂灰，在磚上一筆一劃畫了那道逆火紋。
沒說話，沒解釋。
只是畫完之后，把自己十七年壓在身上的那口破火牌，丟進(jìn)了灶縫。
灶火應(yīng)了，火紋一跳，那磚——碎了角。
不是整塊炸，是邊上斜掉了一道印。
陶清柔看了一眼，低聲說：“火認(rèn)了�！�
“這一磚不是為命燒，是為事燒�！�
“不是命主，是見證。”
“不是傷者，是回頭者�！�
“但火認(rèn)了�！�
“咱收�！�
第十一磚刻字如下：
【齊程，非命主，非火簽，乃圖火者�！�
【火紋十七載未散，今日自繪入磚。】
【非求名，非求恕，求一錯(cuò)入土。】
【此磚認(rèn)事，不認(rèn)人，清魂收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