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    第3章

    此刻卻無人阻攔這種行為，立刻有人反應(yīng)過來，大手一揮：吾愿以百匹絹為娘子上纏頭！

    快取某的于闐美玉，為布衣郎君所贊娘子上纏頭！

    平康坊有個不成文的規(guī)矩，纏頭價值最高的，可以成為娘子的入幕之賓。

    潮水般的上纏頭聲回響在街巷中，震落屋檐的燕巢，就連樹枝也被聲波所影響，來來回回震顫，抖的樹葉上下翻飛。

    楊凡微微抬手，一切重歸平靜，所有人都在等待他吟詩。

    ......若非群玉山頭見，會向瑤臺月下逢。

    一詩終了。

    滿街轟動。

    無數(shù)人循著楊凡目光方向，看向那華麗裝扮的美貌娘子。

    那是云岫閣的楚娘！

    有見多識廣的少年喊道，無數(shù)人喃喃細(xì)語，忖度著楚娘這個平康坊中再平常不過的名字。

    然而，有了布衣郎君的增色，只怕明日平康坊中只會剩下一位楚娘。

    三百金，上纏頭！

    鮮衣怒馬的少年兒郎揚(yáng)著鑲嵌金絲玉石馬鞭叫道。

    五百金，上......

    八百金，上纏頭！

    吾愿以千匹絹，為楚娘上纏頭——

    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撫須得意洋洋，銅臭味引得眾人一致對外：轟出去！

    汝等......

    不等大叔駁口，一輛牛車載著滿車金玉，豪仆分開眾人，直抵云岫閣下，朗聲拱手：

    我家郎君乃公侯冢子，愿贖娘子為妾，望娘子稍留意。

    一時間，平康坊炸開鍋了。

    嫉妒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射向楚娘，像是一道道利劍，恨不得取而代之。

    這可是公侯家的嫡子啊，就算是侍妾也是遙不可及的美夢，如果能誕下一兒半女，那后半輩子就有了指望。

    同時，一道道幽怨的眼神也投向楊凡，饒是他心寬，也嗅到難掩的醋味。

    等等......剛才這位郎君好像說過，買這勞什子面膜，就能贈詩！

    布衣郎君，奴家買一份面膜！

    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出現(xiàn)了！

    楊凡露出了標(biāo)準(zhǔn)的六顆牙齒，微微一笑，一手交錢，一手交貨。

    那女子眨著美目，聲音微微發(fā)顫，奴、奴家求郎君作詩。

    老天保佑......布衣郎君一定要做一首不遜于前作的詩！

    娘子默默祈禱，直到耳邊響起楊凡自信有力的青澀嗓音。

    一枝紅艷露凝香，云雨巫山枉斷腸。

    借問漢宮誰得似，可憐飛燕倚新妝。

    楊凡不假思索，張口就來，此刻已然有人暗中計(jì)算楊凡做了幾首詩詞。

    三首了！

    謝郎君贈詩！女子一心二用，抄錄下詩句，突然想到什么，羞紅臉頰道：郎君若有意，妾......妾愿得自薦枕席。

    還沒等眾人起哄，平康娘子們便嚷了起來，嚇得眾人一愣一愣。

    小蹄子！別想搶了布衣郎君！

    郎君，妾也買一張面膜。

    布衣郎君別聽這老嫗的，奴家才是最需要面膜的！

    不過此時，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傳來，仍是方才大腹便便的油膩男：吾愿以八百匹絹，為娘子上纏頭。

    什么

    女子登時惱怒，無名之火大起，剛剛楚娘纏頭千匹，到了老娘這里就少了二百匹

    成心給老娘難堪是不是！

    得詩女子面帶寒霜，柳眉倒豎，抬手一指坊門，呵道：滾��！

    在滿街頓時哄堂大笑中，胖子灰溜溜的溜出去，而中意這位娘子的郎君，心中纏頭的數(shù)目，則默默翻了一番。

    插曲過后，眾人目光重新投回楊凡身上，搶購的風(fēng)潮頓時興起。

    不過，參與其中的卻不止女子。平康坊雖然女子多，但沒有郎君前來，平康娘子也沒有存在的意義。

    一名衣著打扮樸素，幞頭包的嚴(yán)嚴(yán)實(shí)實(shí)，身材偉岸的男子擠上前來，拱手言道：

    郎君請了，在下河?xùn)|裴寧之，愿得郎君面膜，敢問郎君意下如何。

    意下如何

    當(dāng)然行了。

    裴兄想要什么詩

    裴寧之一舉手中橫刀，儼然威武雄壯，頗顯唐人雄風(fēng)，引得眾人一致喝彩，朗聲道：從軍行。

    從軍行，乃漢樂府舊體，唐人尚武，亦心悅于此。

    青海長云暗雪山，孤城遙望玉門關(guān)。黃沙百戰(zhàn)穿金甲，不破樓蘭終不還。

    好詩！

    當(dāng)真是精妙絕倫。

    比起方才兩首寫女子的詩，這首從軍行金戈之氣猶重，更和唐人心意，文士也忍不住撫掌贊嘆，更兼有軍官面露得意，看向楊凡的目光多了幾分欣賞。

    還有文士想的更加深遠(yuǎn)......此詩一出，南朝奢靡之風(fēng)盡革，乃開大唐氣象之新篇！

    所謂開天辟地，不外如是。

    謝郎君。

    裴寧之當(dāng)眾敷上面膜，仰天大笑離去，眾人紛紛避讓，目送這位即將從軍的壯士。

    突然，楊凡只覺眼前一暗，舉目看去，只見那位胖大叔好巧不巧擠到自己身前，擋住了陽光。

    小郎君，替某做幾首發(fā)財(cái)?shù)脑�。他從錢袋里摸出一個黃燦燦的金餅子，在楊凡眼前晃來晃去：面膜在哪，某全包了，全部送給平康娘子，只需——陪某一夜。

    楊凡面色如常，不動聲色的護(hù)住面膜，退后幾步作揖道：煩勞閣下另尋他處，恕晚生才學(xué)不濟(jì)，無能為力。。

    唔......無妨無妨，不作詩的話，五十金一片，郎君看怎么樣那人笑吟吟的伸出胖手，晃來晃去討價還價。

    話音剛落，成百上千道怒火刺向胖商人。

    吾輩與布衣郎君求知己之雅事，豈得汝商賈銅臭之氣所玷污

    眾怒遽起，楊凡還沒來得及婉拒胖子，這廝便被眾人轟了出去，要不是難以舉起，早被眾人拋將出去。

    不遠(yuǎn)的樓閣中，雅室之內(nèi)，四人憑欄遠(yuǎn)望，饒有興致的瞧著樓下紛亂，為首者尚未及冠，相貌堂堂，行動言語，頗具威儀。

    他看到楊凡默默后退，把胖子轟出去，暗自頷首，想起老師勸導(dǎo)自己親近賢良君子的話。

    非梧桐不止，非練實(shí)不食，非醴泉不飲。

    果然是志向高潔之士，雖至困厄，不墮其志，這才是真正的知性高雅的君子。

    阿爺曾說：疾風(fēng)知勁草，板蕩識誠臣。

    此人，可堪此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