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往事
夜色像塊浸了墨的棉布,沉沉地罩在星海城貧民區(qū)上空。
老式公寓的墻皮早就斑駁得看不出原色,樓道里時不時傳來醉漢含糊的咒罵,混著隔壁嬰兒的夜啼,倒是襯得林默這間屋子格外安靜——如果忽略那只正在啃桌腿的狐貍的話。
"小紅!那是房東的桌子!啃壞了要賠錢的!"
林小雨舉著鍋鏟從廚房沖出來,馬尾辮都氣得翹起一撮,"前天你燒了窗簾,昨天咬爛了枕頭,現(xiàn)在連桌子都不放過?"
九幽冥火狐慢悠悠抬起頭,三條尾巴在身后晃成扇子,嘴里還叼著半截木屑。
它赤藍交錯的皮毛在昏暗的燈泡下泛著流光,額間冰晶狀的紋路一閃,桌腿"咔嚓"又缺了個角。
"你還挑釁!"林小雨作勢要敲它腦袋,鍋鏟卻在半空被兩根手指夾住。
"跟只狐貍較什么勁?"林默拎著袋廉價獸糧晃進來,t恤領(lǐng)口沾著夜市燒烤攤的油漬,
"再說了,等去了華清學院,這破桌子白送房東都不要。"
他隨手把獸糧倒進缺了口的瓷碗,小紅立刻躥過去,尾巴上的幽藍火苗差點燎著他褲腿。
"哥!"林小雨跺了跺腳,"你老慣著它!上回把趙大媽曬的咸魚偷吃了,害我被追著罵了三條街!"
"那能怪小紅嗎?"林默一屁股坐在咯吱響的彈簧床上,床腳立刻塌下去一塊,
"趙大媽非說她的咸魚是用三階海獸腌的,結(jié)果小紅吃完拉了一天肚子——要我說,沒找她要醫(yī)療費算客氣了。"
小紅適時發(fā)出委屈的"嗚嗚"聲,三條尾巴纏住林小雨的小腿輕輕搖晃。
少女繃著的臉沒撐過三秒,"噗嗤"笑出聲:"你們主寵倆就會一唱一和!"
窗外的霓虹燈透過裂縫的玻璃投進來,在掉漆的墻面上暈開斑斕的光斑。
林小雨抿了抿嘴,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:"哥,你今天在考核場上我總覺得像做夢一樣。"
"怎么,不相信你哥突然變厲害了?"林默笑了笑,但笑意未達眼底。
"不是不相信。"林小雨搖搖頭,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,"只是覺得有些不真實,以前那些人總說我們是廢物"
她的聲音戛然而止,但林默知道她想說什么——那些流言說他們的父母是逃兵,是懦夫,所以才留下兩個孩子任人欺凌。
"啪!"鐵盆摔在地上的聲音響起。
小紅看著自己吃飯的家伙癟下去一塊,委屈的叫喚了一聲。
林默轉(zhuǎn)過身,神色平靜,眼里卻燒著火:"那些欺軟怕硬的人,不用去理會他們!”
“你還記得對面那條街的王嬸嗎?就那個胖得跟頭豬一樣的潑婦,我們?nèi)禳c廢品,總是被她陰陽怪氣的嘲笑。”
“記得記得,有一次我去她家門口撿瓶子,還被她罵了一頓,說什么有什么樣的爹媽,就有什么樣的種,一家子廢物什么的�!�
林小雨想起那段不堪的回憶,眼神中的光也黯淡了幾分。
“對,就是這個惡婆娘,但是你知道嗎,今天早上她突然拉著我說,她家閨女想給我繡荷包!"
"王嬸閨女?"林小雨嘴角抽搐,"就那個能用胳膊夾碎核桃的?"
"是的,聽說她現(xiàn)在是青銅御獸師了!契約了鐵臂猿"
“哼,青銅御獸師那又怎么樣,我哥哥可是華清御獸學院的學生,契約了帝獸血脈,未來肯定是最厲害的御獸師,就她那閨女,給我哥提鞋都不配�!�
林小雨滿臉驕傲。
"臭丫頭!"林默笑著撈起個西紅柿砸過去,卻被小紅截了胡。
房間里一時陷入沉默,只有小紅咀嚼西紅柿的聲音。
"小雨。"林默突然開口,"你還記得爸媽長什么樣嗎?"
林小雨愣了一下,隨即從房間里拿出一個相框:"我當然記得啊。"
照片上,一對年輕夫婦并肩而立。男人身材挺拔,眉宇間帶著英氣;女人溫婉秀麗,眼角有一顆淚痣。他們身后是星海城的老城墻,那時還沒有現(xiàn)在這么多防御工事。
"我記得爸總喜歡揉亂我的頭發(fā)。"林默的聲音有些啞,"媽會做蜂蜜餡餅,每次我訓練受傷,她就偷偷塞給我。"
"我還留著媽媽的梳子。"林小雨從枕頭下摸出一把木梳,梳齒已經(jīng)斷了幾根,"哥,你說他們到底"
"不管發(fā)生了什么。"林默打斷她,將照片鄭重地放回妹妹手中,"現(xiàn)在有我在。"
九幽冥火狐突然躍上床頭,用腦袋蹭了蹭林小雨的手。少女破涕為笑:"小紅也這么覺得?"
"它當然同意。"林默故意板起臉,"畢竟要是敢不同意,我就送它去絕育。"
焰尾狐立刻炸毛,三條尾巴的火焰"騰"地竄高,惹得林小雨笑出聲來。
窗外,貧民區(qū)的燈火零星亮著,遠處華清學院的方向卻是一片璀璨。
林默望著那片光芒,輕聲道:"等去了華清,我們換個好點的住處。"
"嗯!"林小雨用力點頭,隨即猶豫道,"可是學費"
"放心。"林默勾起嘴角,"你哥現(xiàn)在可是有帝獸血脈的御獸師了。"
"叮咚!"門鈴炸響,嚇得小紅一爪子拍碎了遙控器。
門外傳來房東太太的大嗓門:"小林啊!這三個月房租該交了吧?別以為考上華清就能賴賬!我外甥女在城防隊當差,小心她"
"來了來了!"林小雨也被嚇了一跳,一轉(zhuǎn)頭林默已經(jīng)翻窗跳到防火梯上。
"哥你又跳窗!這是七樓!"
"放心,摔不死!你先穩(wěn)住房東,我去學校預(yù)支一下獎金嗷!"重物墜地的悶響混著男人的哀嚎,"小紅你壓我腰上了!"
林小雨扒著窗沿往下看,只見她哥呈大字型趴在垃圾箱旁的紙箱堆里,小紅優(yōu)雅地蹲在他背上舔爪子。樓下的麻將館傳來哄笑:"林家小子,今天換新姿勢著陸��?"
夜色漸深,當兄妹倆終于湊齊房租時,墻上的老掛鐘已經(jīng)指向凌晨兩點。
小紅窩在掉了彈簧的沙發(fā)里打呼嚕,尾巴尖的火苗隨著鼾聲忽明忽暗。
"其實這樣也挺好。"林小雨突然說。
她正在用膠帶粘那本快散架的相冊,爸媽穿著舊式軍裝的照片從裂縫中露出來,"以前你整天陰著張臉,現(xiàn)在會跳窗逃房租,會和小紅搶雞腿"
"什么叫搶?那明明是我的雞腿!"林默正往腳踝上貼膏藥,聞言舉著半根雞骨頭抗議,"這沒良心的狐貍,白天喂它三斤獸糧,晚上還偷啃我宵夜!"
小紅翻了個身,放了個帶著火星的屁。
林小雨笑得差點打翻膠水瓶:"你們倆根本就是親兄弟!"她突然斂了笑,低頭摩挲照片邊緣,"要是爸媽看到你現(xiàn)在這么厲害"
漏風的窗戶突然灌進一陣夜風,卷著不知哪家烤串的香氣。
林默沉默片刻,伸手揉亂妹妹的頭發(fā):"等我在華清站穩(wěn)腳跟,就把這破公寓買下來拆著玩。"
"吹牛!"
"到時候給你修個空中花園,養(yǎng)一池子錦鯉,天天喂它們吃趙大媽的咸魚。"
"那錦鯉得變異成食人魚"
夜風拂過窗欞,帶著初夏的溫熱。
在這個平凡的夜晚,兄妹倆誰都沒有再提起那些未解的謎團——父母的去向,突然覺醒的血脈,或是未來可能的風暴。
此刻,他們只是享受著久違的安寧,以及那份無需言明的默契。
九幽冥火狐趴在兩人中間,三條尾巴分別纏著兄妹倆的手腕,幽藍的火焰溫柔地跳動著,仿佛在守護這個小小的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