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一覺醒來三年后
姜棲月天生禍水。
來京都三個月,便勾得清貴雅潤的陸二郎非卿不娶,長跪于宗祠前一表決心。
陸恂平生最厭這等魅惑人心的妖嬈女子。
他站在廊下,俯視階前二人。
女子一身素衣羅裙,掩不住裊娜身姿,一雙妙目楚楚含情,眼尾一顆淚痣勾人心魄。
“卑賤之人,不堪為婦�!�
“陸氏門楣,不容此等女子辱沒�!�
那聲音冷玉淬冰,聲聲催人性命:“二郎,你是想她生,還是要她死?”
……
“時哥兒給母親請安。”
棲月恍惚地看著面前的小娃娃,由奶娘抱著給她行禮。
她閉緊了嘴巴,才勉強(qiáng)將脫口而出的驚叫咽回去。
母親?
她尚未嫁人,哪來的兒子?
可這滿屋子的丫鬟婆子,皆是平常神色,仿佛眼前的情形再正常不過。
頭好痛……
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(rèn)識。
棲月捂住額頭,侍女松蘿快步走近,“夫人,可是頭疾犯了?”
松蘿是她的貼身侍女,兩人自小一道長大�?匆娝�,棲月心下稍安。
只是松蘿喚她“夫人”……
那時陸遠(yuǎn)舟為娶她為妻,長跪陸氏宗祠門前�?墒兰掖笞�,從來講究門當(dāng)戶對,她不過五品官家小小庶女,難攀高門。
遠(yuǎn)舟的大哥陸恂,更以她的性命要挾。
那人長身立于高階之上,腰間玉帶泛著森冷青光,居高臨下,如神祇俯瞰螻蟻,“若死,可為陸氏婦。”
“你若真心對二郎,”腳邊匕首發(fā)出陣陣寒意,陸恂聲如刮骨之刀,“了結(jié)自己,以明此身�!�
證明對一個男子真心的方式是去死?
棲月抬頭,世權(quán)臣家的傲慢,當(dāng)真可笑。
呸!
她才十五歲,青春正茂,年華正好。
為何要死?
腿忽然被人抱住,思緒打斷,棲月低頭,看向腳邊的小豆丁。
小男孩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,正仰頭咧嘴朝她笑,露出一口小白牙。
還不到兩歲,正是好動的年紀(jì),瞅見棲月腰間佩飾,抓起來就往自己嘴里塞。
奶娘趕忙上前制止,將孩子抱起來,棲月也將玉佩從那口沒長齊的小牙里奪出來。
可等她看清楚那塊玉,心下更是驚疑不定。
她曾在陸遠(yuǎn)舟身上也見過相似的佩飾。
據(jù)說陸氏每一位嫡系子孫都有一塊。紫玉呈祥,玉底部刻有一個篆體的陸字和家族徽章。
遠(yuǎn)舟曾說,“世間珍寶我都能送你,只是這塊玉,須等你進(jìn)門才能給你。”
棲月把玩過陸遠(yuǎn)舟的玉佩,與她手里這塊相比,品相和種水還要差一大截。
摩挲著刻在玉佩上的“陸”字,棲月想,難道她還是做了陸夫人?
那她夫君是誰?
對她不屑一顧的陸恂陸世子,這回不用她以死明志了?
主母面露不虞,整個主屋的丫鬟婆子都屏氣凝神,小孩子感受不到,奶娘卻緊張起來。
棲月順勢道,“我乏了,都先下去吧。”
整件事處處透著詭異。
昨夜睡前,她還在自己閨房臥榻,一早卻從敞亮雅致的內(nèi)室醒來,成了陸夫人不說,還有一個不到兩歲的兒子!
說不怕是假的。
只是言多必失,這府里還有一位陸世子等著取她小命呢。
“松蘿,替我更衣�!�
先從熟悉的人下手。
“夫人累了?”
松蘿見她從晨起便神思不屬,不由勸道,“咱們才從幽州回來,世子說夫人這兩日盡可歇息,不必早起。”
世子?
世子?!
姓陸的還有其他世子?
“陸恂?”明明整個主屋只有她們主仆兩個,棲月仍舊壓低聲音,試探問道。
松蘿只當(dāng)是問去向,不疑有他,“世子一早走了,倒不知去哪兒�!�
棲月眉心一跳。
那句“若死,可為陸氏婦”猶在耳畔,她怎么會做了陸恂的妻?
陸遠(yuǎn)舟呢?
該不是死了?
以命抵命?
以他之命換她進(jìn)陸氏門楣的機(jī)會?
棲月越想越離譜,連聲音都忘了往下壓一壓,“陸遠(yuǎn)舟什么時候死的?”
“二郎君何時死了!”
松蘿心情復(fù)雜地看向自家主子。
當(dāng)初主子成婚急迫,二郎君甚至都沒有等到婚禮,便去了西陲小城做官。
這三年來主子與世子夫妻恩愛,陸二郎卻一直孤身一人,不肯回京。
關(guān)于自家小姐與陸二郎之間的事,是禁忌。
誰都不能提。
因?yàn)槭雷勇犃恕瓡桓吲d。
可看見主子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,松蘿又不忍心。
話說回來,誰對著棲月那張嬌妍嫵媚的臉又能真的狠得下心呢?
世子那樣的人都不行,何況松蘿。
“您若想……他,下半年陛下整壽,他……應(yīng)該會回京吧�!�
“二郎君”三個字咬嘴,松蘿也不敢說。
棲月先松了口氣。
人活著就好。
等等!
陛下,整壽?
棲月忽然心口遽跳。
幾乎是無意識地攥緊侍女的手,連呼吸都忘了。
“小姐?你怎么了?”松蘿唬了一跳,把閨時的稱呼也帶了出來。
棲月面色不大好,腦中一時清明一時糊涂。
將發(fā)抖的掌心掩在袖內(nèi),她聽到自己極力克制后擠壓變形的語調(diào):
“如今是永寧幾年?”
松蘿困惑又擔(dān)憂的看過來,“永寧八年�!�
“要不要請?zhí)t(yī)來給你瞧瞧?”
棲月閉上眼睛,“不用�!�
昨日睡前還是永寧五年,一覺醒來,她已來到了三年后。
她竟然來到三年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