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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丑聞

    不過棲月很快回神,將手抽出來,匣子落到陸恂手中。

    “啪——”的一聲,他將盒子蓋上。

    “我換衣服,”陸恂將盒子放回原處,聲音略沉,“你先出去�!�

    “……好。”

    陸大人身型高大,寬肩窄腰,背身,棲月看不清他的神情。

    只是她自己的情形也不正常,臉頰滾燙,身子發(fā)軟,心跳得好快,像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。

    等棲月出去后,陸恂才面無表情地將抽屜內的盒子一一打開,他身量高,不必像棲月那般踮腳便能看清。抽屜里,除了緬鈴,還有形狀逼真的角先生,羊眼圈,魚鰾腸衣……

    里頭避火圖,甚至都有好幾冊。

    陸恂神情僵硬地將抽屜合上。

    這些東西離床榻很近,安置妥帖干凈,可見是夫妻間常用愛物。

    又放置高臺,更能說明是誰在取用。

    從紫玉螭龍佩,到他貼身的衣物,還有這一抽屜夫妻情趣……

    陸恂一直在逃避又不得不面對的問題——

    他真的搶了弟弟的心上人。

    甚至跟這女人十分恩愛,還有個孩子。

    陸恂希望這只是一場荒誕可笑的夢境。

    然而方才摟住棲月時,腦海中瘋長的念頭告訴他,這就是他的現(xiàn)實。

    按了按抽痛的額角,就聽到外面忽然大聲吵嚷起來。

    陸恂換好衣服,一臉漠然地走出去。

    不等走近,陸恂便聽到陸嬌正怒氣沖沖質問棲月:

    “……你做的好事!原本以為你只是小門小戶,沒想到還有這般歹毒心腸,心胸狹隘到貪圖旁人東西!”

    棲月不知陸嬌發(fā)什么癲,在嘉樂堂時便時時挑釁,如今竟找上門來�!拔易隽耸裁矗俊�

    陸嬌大聲質問,“是你派侍女專門去搶安陽候府送來的觀音像?”

    這時陸恂從里間走出來。

    陸嬌沒料到他也在。陸恂自十歲起離家,兄妹兩雖一母同胞,其實并不親近。

    猶豫片刻,她才接著道,“大哥你不知道,今日安陽候夫人和小姐來拜訪,說要送一尊觀音玉佛給母親。據(jù)說那玉佛的眉目與母親相似,很是有緣。

    誰知安陽候府的仆從才進府,便被她派人攔住去路,安陽候府的嬤嬤抱著不肯給,推搡間竟將玉佛給摔碎了!”

    正說著,青松被五六個婆子押上前來,頭發(fā)亂了,衣襟還被撕破一塊,滿臉鼻涕眼淚。

    玉笙院的仆眾見了她的模樣都抽了口涼氣。

    棲月失笑,“怎么出去一趟,倒像是遭了搶劫?”

    是啊,青松一張臉可以用慘不忍睹形容,怎么搶劫的被打成這樣,遭劫的卻完好無損。

    陸恂目光落在幾人身上,一時沒有出聲。

    “你倒是巧言令色!”

    陸嬌不等棲月開口,已指了一個嬤嬤出言道,“大哥,這是安陽候府送觀音玉佛的錢媽媽。當時松青攔在去嘉樂堂的路上,哄錢媽媽將玉佛給她�!�

    錢媽媽是個身材矮小的老媼,一雙眼睛尤其活道。被陸嬌點出來,她似嚇得不輕,囁嚅兩聲,叫人聽不清楚。

    陸嬌便鼓勵道,“錢媽媽你只管說出來,有我大哥為你做主!”

    錢媽媽眼珠一轉,這才開口,“奴婢奉命送觀音玉佛。走到半途,遇到松青姑娘,說是太太吩咐,叫奴婢將玉佛給她。

    因主家囑咐奴婢給太太傳話,奴婢稍一猶豫,松青姑娘便急了,不由分說便要奪走玉佛……”

    松青矢口否認,“我沒有搶奪!我都不知這媽媽是來送玉佛的!”

    “好好的玉佛,難道會自己落下地不成!你犯了錯,卻還要扯謊�!标憢傻裳郏庥兴�,“好端端的,是錢媽媽要攀誣你,還是我攀誣你?也不知是跟誰學的這些下三濫招數(shù)?”

    棲月見松青左眼紅腫,臉頰高高墳起一塊,說話口吃都不清了,便笑著問陸嬌,“你聽到是我吩咐松青?”

    陸嬌哼一聲,“這種丑事,你自然要避人。”

    棲月繼續(xù)問,“那你在當場?”

    陸嬌應是,“當然!”

    “是你的人打了松青?”

    “她摔碎了玉佛,打她都是輕的,這種賤蹄子,就該提著腳賣了!”

    “所以——”

    棲月忽然揚高聲音,“在松青哄騙玉佛時,你恰好就在邊上,你沒有動;眼睜睜看著松青與這位錢媽媽拉扯,也沒有動;直到玉佛落地,你才跳出來,將松青狠揍一頓。”

    陸嬌自進門后便氣勢洶洶,她卻條理清晰,鎮(zhèn)定自若,一雙漂亮的眼眸抬起,靜靜看人時,無端透出幾分懾人之感。

    倒有幾分陸恂平日做派。

    “聽起來似乎你一早有預料,這尊佛送不到太太手上呢~”

    陸嬌被她看得一怔,頗是惱羞成怒,“你胡說什么!”

    青松哭著道,“沒有沒有!夫人沒有叫我騙玉佛,奴婢與錢媽媽在花徑上遇到,奴婢朝東,她也朝東,奴婢朝西,她也往西。也不知怎得,這媽媽就撞上來,緊接著裝玉佛的匣子就落了地……”

    錢媽媽大呼冤枉。

    廳里頭吵成一團。

    喊冤的,哭泣的,怒吼得,正是用晚膳的時辰,卻鬧得不像樣。

    陸恂行至堂中梨花木扶手椅坐下,沉聲道,“吵什么?”

    他聲量不高,卻自有股威嚴氣勢,眉眼濃黑,看人時帶著一種意味深長的審視和凌厲,叫人不敢放肆。

    鬧聲頓消。

    錢媽媽眼神飄忽,趁人不注意,悄悄又躲進人后。

    事情到這種地步,陸嬌自然不肯罷休,她眼珠一轉,指著棲月道:

    “觀音送子,她自己成婚三年都沒有孩子,又是那等眼皮子淺的,說不得在嘉樂堂便起了瞎心!想要占為己有。”

    這借口荒謬,但棲月和陸恂的注意力,此刻卻全落在另一件事上。

    棲月沒有孩子。

    倘若棲月沒有孩子,那時哥兒又是誰生的?

    陸恂身邊可沒有妾室通房。

    這一遲疑,倒給了陸嬌機會,自以為拿住了把柄,小嘴越發(fā)停不下來:

    “誰不知這觀音佛是崔小姐孝敬母親的?偏偏有人要壞了這樁姻緣。”

    “大哥,若是這玉佛被松青這賤蹄子誑去,瞞天過海,母親只當崔小姐信口雌黃,根本就沒送什么玉佛。彼此誤會,便宜了誰?”

    “或是玉佛仍舊碎了一地,卻沒有我恰好路過看到,任世子夫人巧舌如簧,豈不成了安陽候府誠心拿玉佛膈應人?”

    “總歸兩家有了嫌隙,對崔小姐有了偏見,不論婚事成與否,得益的又是誰?”

    “她處心積慮,步步算計,究竟是對崔小姐不滿,還是她根本不想看到遠舟成親……”

    直到被陸恂幽黑冷沉的視線壓迫,陸嬌才收了聲。

    棲月瞇了瞇眼。

    陸嬌不但愚蠢,更是心壞。

    為將罪名做實,將她架在火上烤,卻不該拿陸遠舟做筏子,離間了陸恂的兄弟情。

    陸嬌可以說她貪婪,蠢鈍,掐尖要強,但萬萬不能扯她與陸遠舟之間的事。

    這是丑聞。

    周遭人齊齊變了臉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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