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回門

    “孫管家，老爺什么時候回來？”萬喜雀攥緊手中帖子，強裝冷靜問向候在一邊管家。

    孫管家眼神慌亂，身上還是初見時穿的那件灰白長衫，他扶了扶滑下鼻梁的眼鏡，緩緩開口：“那個，老爺現(xiàn)在還在處理堂口的事，這兩天可能都不能回來�！�

    萬喜雀閉了閉眼睛，最終只是默默點點頭，心中合計一會去華隆商貿(mào)買些東西，自己回門。

    “雖然老爺沒辦法陪六姨太您回門，但是回門的東西已經(jīng)備好了，您看……”孫管家說罷沖一旁的仆從使了個眼色，那仆人立刻心領(lǐng)神會，立刻去拿備好的東西。

    看得出來，這份回門禮是臨時從庫房拿出來的，那從云南送來的茶餅，外面包裹的油紙上還有擦拭過的灰痕。

    二姨太陳靜吟見大包小包拎出來，仔細一瞧竟然都是庫房里的老物件，忍不住嗤笑道：“老爺也真是的，回門禮用沉底貨替換，這一點都不合規(guī)矩�！�

    三姨太趙盈蓮帶著嗔怪的語氣，在一旁幫腔道：“老爺這一定是忙昏了，只能將家里使不上的東西拿出來當(dāng)做禮物。不過，這些也確實是好東西，喜雀妹妹可千萬別嫌棄�！�

    萬喜雀仔細盤算面前的禮物，沒有應(yīng)聲，只是指使一旁的仆從拿來干凈白布，她將這些洋酒洋火、茶餅茶碗等東西再次細細擦過，直到上面的灰塵都清理干凈后，她才安排人放到車上。

    她心里清楚，這些雖然都是舊貨，但都沒用過，擦干凈就又是新物件，她現(xiàn)在到百貨買東西已經(jīng)來不及了，這些反而是及時雨。

    陳靜吟見萬喜雀緊鑼密鼓安排著，心想這丫頭不會真的要單槍匹馬回萬家把。她可只是萬家主母林夢婷多恨這庶女，沒有殷云將的庇護，萬喜雀這次回家不知道會被折辱成什么樣。

    但這些她管不著，也更樂得看笑話。想到這，她將自己的女仆推到萬喜雀面前。

    “六妹妹還沒有自己房中的女仆吧，我可以將我的女仆借你，梅桃這丫頭機靈得很，這次回門讓她陪你去。”

    梅桃面上很是不悅，看得出來她并不想跟萬喜雀走，她與萬喜雀一邊大，但身份差距卻如此懸殊，心中酸澀感彌漫開來。

    萬喜雀打量了一下梅桃，輕輕搖頭拒絕：“二姐姐的好意我心領(lǐng)了，她畢竟是你房中的人，跟我走了反而讓你不方便�！�

    她再次看向?qū)O管家，這次不是詢問，而是吩咐的語氣，神情做派開始像個主子。

    “孫管家，我要選一個自己房中的女仆�！�

    她清澈的眼神掃視全場，將女仆們的神情都收入眼中，直到看到一個面色微冷，眼神倔強的麻花辮少女，她才停下視線。

    萬喜雀走到這女仆跟前，輕聲詢問：“你可愿意做我房中的女仆？”

    麻花辮女仆只是愣了一下，緩緩抬頭直視萬喜雀的眼睛，可能是被少女明亮的眼眸吸引，竟有些失神。

    “你不回答，我就當(dāng)你默認了�！比f喜雀微蹙的眉尖才將將舒緩，她回頭向?qū)O管家定下此女，安排道，“這姑娘以后就跟著我，今天她隨我回門�！�

    孫管家連連點頭，趕緊催促麻花辮女仆搬東西。

    “等等，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�！比f喜雀攔住準(zhǔn)備干活的女仆，溫柔問道。

    “六姨太可以叫我佳霜。”她說完就開始搬東西，手腳利索。

    萬喜雀對這勤快的女仆很是滿意，她喜歡少語能干的人。

    “二姐姐，三姐姐，我就先行離開了�！比f喜雀很懂事地向另外兩名姨太太道別，她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落人把柄，即使再不愿，也要把事情做到最好。

    趙蓮盈還是笑呵呵的樣子，只不過說的話卻是綿里藏針：“六妹妹不愧是接受新文化的女子，沒有丈夫陪同也愿意一個人回門�；丶液煤门c家人聚一下，他們一定很想你�！�

    萬喜雀報以微笑，她聽得出這話中的諷刺，但既然已經(jīng)嫁到殷家，她就要接受這一切，為了能找到害死母親的兇手，她愿意咽下這口氣。

    待到萬喜雀出門，陳靜吟又垮下臉，咒罵著：“裝什么善良，心里恐怕早就嘔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這萬喜雀還真是不簡單，姐姐，你可要小心咯�！壁w蓮盈扇著手中的帕子，坐在沙發(fā)上輕飄飄說道。

    陳靜吟瞪了她一眼，沒有多理會，徑直上了樓。

    車上，萬喜雀開始緊張，手指不自覺握緊，手心滲出細細密密的汗，她剛想從外套拿出帕子，結(jié)果兜里空蕩蕩的。

    身邊的佳霜適時遞過來一張帕子，萬喜雀趕緊拿過來擦手，眼中充滿感激，她知道自己有些失態(tài)，但一想到母親留下的紙條，心中就憋著一股氣。

    這股氣在看到回門帖時直沖腦門，越靠近萬家，太陽穴跳得越快，憤怒與委屈撐得她心臟快要炸開。

    萬家門口，管家老柳探頭探腦，緊盯每輛靠近的汽車，終于他發(fā)現(xiàn)殷家老爺接親時開的車，他趕緊進府告訴萬盛堂。

    還沒等車停下，萬盛堂和林夢婷就已經(jīng)迎了上來，待車停穩(wěn)，他們透過車窗向車?yán)飳ふ乙笤茖⒌纳碛啊?br />
    佳霜先行下車，緊接著幫萬喜雀開門。萬盛堂和林夢婷見只有萬喜雀下車，臉色一下子十分難看。

    “怎么就你回來了，殷老爺呢？”林夢婷掐著腰質(zhì)問，盼了這么久，結(jié)果最不重要的人回來了，她怎能不氣。

    萬喜雀走向萬盛堂，輕福身說道：“父親，殷老爺現(xiàn)在公物纏身，但準(zhǔn)備了厚禮，囑咐我回門時候帶回來，當(dāng)是歉禮�！�

    佳霜已經(jīng)將大批禮品搬下車，二十多件禮品各有特色，里面甚至有一套價格不菲的珍珠首飾，陽光下一下子晃了林夢婷的眼。

    她神情這才緩和一點，但看到萬喜雀，心中不悅再次涌來，聲音冷硬地趕她走：“帖子上說了，今日殷老爺不來，你也不用來，東西我們收下了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
    萬喜雀沒有看她，轉(zhuǎn)身看向萬盛堂，柔聲詢問：“父親當(dāng)真如此狠心？女兒嫁人后連回家的資格都沒有了嗎？就算是可憐可憐女兒，讓我給我的生母上炷香吧�！�

    萬喜雀遺傳了她母親的美貌，眼中含淚，好不讓人揪心。

    眼看萬盛堂就要點頭，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從大門傳出。

    “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，二妹妹怎么能一個人回家，你這樣讓街坊鄰里怎么看咱們?nèi)f家，人家一定會說萬家生了個沒有教養(yǎng)的女兒。”

    這聲音萬喜雀再熟悉不過，來自林夢婷的女兒萬絳容，萬家嫡女，從小便經(jīng)常唆使家里下人欺負萬喜雀。

    只見萬絳容身穿一身嫩黃色小洋裝，頭發(fā)做了洋氣的羅馬卷，臉上精致的妝都蓋不住她刻薄的笑容。

    “殷老爺怎么會看上你，一根不知情趣的木頭�！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