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人生第一部手機
回家的路，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。
我被老媽牽著小手，不緊不慢地走在中間，老爸則拎著他的工具包跟在旁邊。
看著前面兩個不算高大、甚至略顯單薄的背影，我不禁有些感慨。
這就是我這輩子的爹媽，年輕時候的樣子。
記憶里，他們總是忙碌的、疲憊的，為了生計奔波，臉上刻著歲月的痕跡。但此刻，走在2005年的街頭，他們看起來是那么……鮮活。老爸的步伐還帶著點輕快，偶爾會跟路過的熟人打聲招呼，嗓門洪亮；老媽的腰板挺得筆直，雖然穿著樸素，但眉眼間有種掩不住的清秀和韌勁。
瀟灑？或許談不上，畢竟生活壓力在那擺著。但跟十幾年后被生活磋磨得有些佝僂的樣子比起來，現(xiàn)在的他們，確實充滿了生命力。
真好啊，能再看到他們年輕的樣子。
這或許是重生帶來的，除了碾壓幼兒園小朋友之外，最讓我感到慰藉的事情了。
就在我沉浸在這種微妙的情緒中時，老媽忽然轉(zhuǎn)過頭，臉上帶著神秘兮兮的笑容：“凡凡，告訴你個好消息！”
我抬起頭，眨巴著眼睛，努力做出符合年齡的好奇表情：“什么好消息呀，媽媽？”
“今天是我們家凡凡五歲的生日！祝你生日快樂！”老媽彎下腰，在我臉上親了一口。
生日？哦對，好像是有這么回事。上輩子我對自己的生日早就沒什么概念了，沒想到這輩子還能重新過一次五歲生日。
“而且啊，”老媽繼續(xù)說道，語氣里帶著興奮，“你爸爸今天特意給你準(zhǔn)備了一份超級棒的生日禮物哦！”
老爸在一旁適時地挺了挺胸膛，臉上露出得意表情。
“禮物？”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，“是什么東西呀？”
老爸清了清嗓子，用一種極其驕傲、仿佛在宣布什么重大發(fā)明一樣的語氣，大聲說道：“是一部——手——機！”
手……手機？！
轟！
我的大腦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！
手機？！
臥槽！真的假的？！
在這個年代，手機雖然不像后世那樣人手一部，但也絕對算得上是“時髦”和“有錢”的象征了！
我仿佛已經(jīng)看到了納斯達克指數(shù)在我眼前跳動，看到了馬爸爸和馬老板還在為啟動資金發(fā)愁，看到了遍地是黃金、就等著我去撿的2005年！
有了手機，特別是能上網(wǎng)的智能手機，我起飛的速度將呈指數(shù)級增長！什么幼兒園扛把子，什么信息差賺錢，那都不是事兒！分分鐘就能實現(xiàn)財富自由，帶著爸媽提前退休，走上人生巔峰！
一瞬間，我的心跳加速，血液上涌，激動得差點當(dāng)場跳起來！
手機！這絕對是我重生以來，聽到的最激動人心的消息！
然而……
僅僅零點一秒之后，我那過于興奮的大腦，就被一盆來自2005年的冷水，澆了個透心涼。
等等……不對��！
現(xiàn)在是2005年！
2005年有個屁的智能手機？！
iPhone要到2007年才發(fā)布，安卓更是后面的事情！
這個年代，最流行的……好像是諾基亞吧？那種能砸核桃的直板機？或者是摩托羅拉的翻蓋？再不濟，也是小靈通那種只能在市內(nèi)溜達的玩意兒？
功能？打電話、發(fā)短信，頂多帶個貪吃蛇、俄羅斯方塊？
至于我剛才幻想的炒股、期貨、布局互聯(lián)網(wǎng)……
媽的！白激動了！
巨大的失落感瞬間淹沒了我。
但……轉(zhuǎn)念一想，就算只是個諾基亞，在這個年代，也算是很不錯的禮物了！至少說明我爸媽是真疼我，舍得下本錢。而且，有總比沒有強，至少可以用來……嗯……打電話？
算了，聊勝于無吧。
最重要的是，我臉上那差點失控的狂喜，得趕緊收回來！絕對不能讓他們看出我的“異�！保�
于是，我深吸一口氣，強行壓下心里的波瀾，臉上重新堆起天真燦爛的笑容，用一種驚喜到破音的、符合五歲孩子設(shè)定的語氣喊道：
“哇——！手機！爸爸你真的給我買了手機嗎？！太棒了！我愛死你了爸爸！”
我撲上去抱住老爸的大腿，用小腦袋蹭了蹭他沾著油污的褲子。
老爸被我的“熱情”搞得心花怒放，哈哈大笑起來，一把將我抱了起來：“喜歡吧！爸爸就知道你肯定喜歡！這可是爸爸跑了好幾家店才給你挑到的！”
“喜歡喜歡！超級喜歡！”我繼續(xù)用浮夸的演技回應(yīng)著。
“快放我下來，我要回家看手機！”我扭動著身體，裝出迫不及待的樣子。
“好好好，我們這就回家！”
終于，回到了我們那個位于老舊居民樓二樓、面積不大的家。
剛一進門，鞋子都來不及換，我就再次撲向老爸：“爸爸爸爸！手機呢？我的手機呢？快給我看看！”
“別急別急，看把你猴急的�！崩习直晃叶旱貌恍校樕蠋е环N“看我給你變個寶貝出來”的神秘笑容，走到客廳那個掉漆的五斗櫥前，拉開了最上面的抽屜。
我的心，又一次懸了起來。
我伸長了脖子，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抽屜。
然后，老爸從抽屜里，小心翼翼地，捧出了一個……
一個……
方方正正的，彩色的，塑料的……盒子？
不，不是盒子。
那形狀……那大小……那質(zhì)感……
我顫抖著伸出手，接過了那個“手機”。
入手的感覺……輕飄飄的，毫無分量。
外殼是那種廉價的、鮮艷的藍色塑料，上面還貼著一張……一張巨大的、色彩鮮艷的貼紙！
貼紙上畫著的，是幾只穿著古裝、拿著武器的……貓和兔子？！
虹貓藍兔七俠傳？！
這他媽不是動畫片嗎？！
我手指哆嗦著，掀開了那個所謂的“翻蓋”。
伴隨著一陣極其刺耳、極其廉價的電子合成音樂響起，露出了里面的……屏幕？
不，那根本不是屏幕！
那是一塊印著彩色圖案的塑料片！圖案上畫著撥號鍵、通話鍵、掛機鍵之類的圖標(biāo)，但全都是假的！根本按不了！
而在塑料片下方，是幾個真正可以按下去的、巨大的、顏色各異的塑料按鈕！每個按鈕上還印著不同的卡通頭像！
這……這他媽……
這他媽根本就是一個——兒童玩具手機�。�！
我整個人都僵住了，手里捧著這個“驚天動地”的生日禮物，大腦一片空白。
我設(shè)想過很多種可能，諾基亞、摩托羅拉、小靈通……但我萬萬沒想到，會是這么個玩意兒！
一個連電話都打不了、短信都發(fā)不了、只能唱歌的……塑料疙瘩！
而我爹，看著我“呆若木雞”的表情，顯然是誤會了！他以為我是被這“高科技”的禮物給驚呆了！
他得意洋洋地湊過來，拿起那個玩具手機，像是在展示什么了不起的功能一樣，按下了其中一個印著“小豬”頭像的按鈕。
玩具手機立刻停止了播放虹貓藍兔的主題曲，轉(zhuǎn)而響起了一段更加魔性、更加洗腦的旋律，還伴隨著一個奶聲奶氣的童聲：
“泥娃娃～泥娃娃～一個泥娃娃～也有那眉毛，也有那眼睛，眼睛不會�！�
泥……泥娃娃？！
我爹按完，還把那個破玩意兒舉到我面前，挑了挑眉毛，那表情仿佛在說：“怎么樣兒子？傻眼了吧？功能強大吧？驚喜不驚喜？意外不意外？”
我：“……”
我攥緊了手里那個還在咿咿呀呀唱著“泥娃娃”的塑料玩具，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。
一股無名火，夾雜著巨大的荒謬感和哭笑不得的情緒，直沖天靈蓋！
我他媽……我他媽……
冷靜！
你現(xiàn)在才五歲！五歲！五歲的小屁孩，收到這樣一個會唱歌、會發(fā)光、還貼著最火動畫片貼紙的玩具手機，應(yīng)該是欣喜若狂、愛不釋手才對！
這才是符合你現(xiàn)在身份的反應(yīng)！
你不能崩人設(shè)！絕對不能！
你要是現(xiàn)在一臉嫌棄地把這玩意兒扔地上，或者開始跟你爹討論什么叫上網(wǎng)、什么叫塞班系統(tǒng)，那你明天就不是去幼兒園了，而是要去精神病院了！
深呼吸……再深呼吸……
對，想象一下，你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、智商正常的五歲小男孩。你收到了你爹送的、他自認為超級棒的生日禮物。你應(yīng)該是什么反應(yīng)？
開心！激動！抱著手機不撒手！覺得這是全世界最牛逼的玩具！
對！就是這樣！
于是，我努力地、艱難地、調(diào)動起我全部的面部肌肉，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。
我抬起頭，用一種盡可能顯得“天真無邪”的眼神看著我爹，聲音因為過于“激動”而帶著一絲顫抖：
“哇……謝謝……謝謝爸爸！這個手機……真、真好玩！”
我爹看著我“激動”的樣子，滿意地哈哈大笑起來，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：“喜歡就好！喜歡就好！這可是爸爸特意給你挑的最新款！”
最新款……的玩具手機嗎？
我忍住翻白眼的沖動，繼續(xù)“配合演出”：“嗯！最新款！我最喜歡虹貓藍兔了！”
“行了，那你先自己研究研究怎么玩，”老爸說著，拍了拍我的肩膀，然后轉(zhuǎn)身對我媽說，“孩兒他媽，咱倆去做飯吧！”
“好嘞！”老媽應(yīng)了一聲，也笑著看了我一眼，然后兩人就一起進了旁邊狹小的廚房。
客廳里，只剩下我一個人，手里拿著那個還在孜孜不倦唱著“泥娃娃”的……塑料磚頭。
研究？
研……究？
我低頭看著手里這個構(gòu)造簡單到令人發(fā)指的玩具，又抬頭看了看廚房里忙碌的父母背影。
這玩意兒……還、用、研、究？！
一共就那幾個按鈕，按哪個哪個唱歌，傻子都知道怎么玩好嗎？！
敢情在你們眼里，我本質(zhì)上還是一個連玩具手機都需要“研究”半天的……二愣子？！
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……被小瞧了的憋屈感，涌上心頭。
行！行！
我捏著那個玩具手機，指關(guān)節(jié)捏得發(fā)白。
虹貓藍兔是吧？泥娃娃是吧？
好！很好！
這個“生日驚喜”，我記住了！
這筆賬，等我將來發(fā)財了，一定……一定給你們買十個八個真正的最新款手機，讓你們研究個夠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