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0章 若信念堅固

    云琛低著頭，沉默了很久很久。

    再抬起頭時，竟然已淚流滿面。

    “將來我若有了自己的孩子，我一定不冷落她，不隨意打罵她，不將她關(guān)黑屋……我不會讓她一個人在馬廄里哭著入睡，不會欺負(fù)她的娘親，也不會讓旁人欺負(fù)她……”

    霍乾念聽得心酸，他從沒想過，云琛鮮少提起的家世過往，竟然如此辛酸。

    看著那雙淚眼楚楚的小鹿眼，他覺得這世間真真犯了死罪。

    仿佛一腔壓抑多年的委屈與痛苦，那洪流終于找到了出口。

    云琛再也忍不住，徹底放聲痛哭起來：

    “原以為，天下的爹爹應(yīng)當(dāng)都是那么兇，那么冷落孩子的�？衫咸珷攲δ憔筒皇�，葉峮哥對他女兒也不是，我才知道，你們這樣才是應(yīng)當(dāng)?shù)摹?br />
    我記得小時候，爹很疼愛娘和我，他們常在一起說說笑笑，娘給爹刮胡子，爹帶娘騎馬看花……可后來，爹又娶了小娘，從小娘進門那一天開始，娘就再也沒有笑過了……

    娘說，一生應(yīng)當(dāng)只許一人，若許不了，便是不愛，因為人的心不可分割。爹卻說，娘是被那些鶯鶯燕燕的文人酸詞毒害了，便從此再也不讓我讀書認(rèn)字。后來，小娘生了一個弟弟，兩個妹妹……爹便再也沒有抱過我……”

    她越說越傷心，越哭越兇，忍不住撲進他懷里大哭：

    “從我五歲開始，爹……爹就再也沒有抱過我了……我已經(jīng)不記得被爹爹抱著是什么感覺了……少主……少主……我也已經(jīng)快忘記我娘的樣子了……

    少主，你知道嗎，我娘病了，病得快要死了，我爹卻只惦記著拿我去和有錢的林家結(jié)親……我娘急火攻心，氣得吐了好大一攤血，便再沒有醒過來……

    我娘尸骨未寒，我爹就著急抬小娘為正妻，就連祖墳里，我爹的位置旁邊也是一左一右，平起平坐的兩個空位……他難道叫我娘死都要看著他和另一個女子在一起恩愛嗎……少主……我好難過……我也想有葉峮哥那樣的爹爹，疼愛我，也疼愛我娘……”

    她哭得幾乎昏厥，抽泣的額頭上一片紅疹。

    他從未見過她如此傷心痛哭，他的衣衫都幾乎要被那淚水濕透。

    他抱住她，哄孩子一樣輕拍著她的后背，直到她漸漸平息，他才將下巴輕抵在她發(fā)頂，用帶有鼻音的聲音，溫柔而堅定地說：

    “琛兒，我再養(yǎng)你一遍，用金銀和玉，用花和香——用一顆不會分給任何人一絲一毫的心，好嗎？”

    只可惜最后這兩句話她并沒有聽見。

    她趴在他腿上，臉上掛著淚痕，沉沉睡去。

    與此同時，另一邊。

    借口醒酒逃席的不止云琛一個。

    一道身影離了葉峮家后，直奔郊外破廟。

    破廟荒涼，房梁已坍塌。

    蓮花座上的佛像因為風(fēng)雨侵蝕，通體已變成斑駁的灰白色，可佛像的神態(tài)仍舊不悲不喜，仿佛并不在意這泥塑腐朽的軀體。

    “若信念堅固，十年一念，亦決得生�！�

    荀戓喃喃念著蓮花座上刻著的這句話，不覺怔了很久。

    他太過專注，以至于干了這么多年護衛(wèi)，竟完全沒察覺有人悄悄靠近。

    一聲詭笑貼著他耳邊響起：

    “呵呵，很榮幸見到荀戓大人——”

    荀戓從沉思中驚醒，本能后退一步，同時“唰”地抽出了佩刀。

    來人動作極快，一把摁住荀戓的手，制止了他抽刀的動作，笑道：

    “既然答應(yīng)了見面，那就好談?wù)剢h，不必動手了吧�！�

    荀戓沉著臉，緩緩將刀壓回刀鞘，仍舊目光警戒地盯著對方。

    來人道：“我方才說‘很榮幸見到大人’，是真心的。”

    見荀戓不語，只是陰沉著臉，渾身透著敵意，來人露出陰陽怪氣的笑容，道：

    “玉家與霍幫爭霸楠國商界已久，這么多年打來殺去，一直沒有個結(jié)果，很大原因在于霍幫太過鐵板一塊，全是像荀戓大人這樣的好手在旁，讓我們是刺殺也不成，挑撥也無法。

    因此，玉家有專門針對‘霍幫護衛(wèi)’量身制定的策反法。如若能策反一個‘霍幫護衛(wèi)’為我們玉家所用，則價值百金，而像荀戓大人這樣的‘霍幫親衛(wèi)’，足值千金之?dāng)?shù)。”

    荀戓冷眼看著這個陌生的玉家護衛(wèi)，“和我說這些干什么？我只要你們許諾的一千兩黃金，少一毫都不行！”

    那玉家護衛(wèi)笑道：

    “說這些沒別的意思，就是想告訴大人，這么多年，玉家從沒有間斷過策反、腐化霍幫護衛(wèi)，只可惜從來沒成功過。而大人你——是’�！�

    荀戓一愣，“那是霍幫最機要之物，乃是霍幫在商的重要印記，只由少主貼身保管……”

    “所以才要請大人幫忙，畢竟，那章子值二百兩黃金呢！”玉家護衛(wèi)說著拍了拍裝滿金子的匣子。

    又沉默了片刻，荀戓最終提起匣子，腳步沉重地往外走。

    將走到門口時，荀戓頓足回頭。

    “你說，玉家一直都有為‘霍幫護衛(wèi)’量身定制的策反法，有相應(yīng)的賞金？”

    “沒錯。”

    “其他人多少錢？”

    那玉家護衛(wèi)反應(yīng)了一下，才明白荀戓是問其他人值多少，便道：

    “不言大人、花絕大人同荀戓大人你一樣，若策反成功，許一千兩黃金。葉峮大人五千兩。”

    荀戓點點頭，而后又問：“云琛呢？”

    那玉家護衛(wèi)意味不明地笑笑，道：

    “一萬兩�！�

    不再多言，只最后看了那灰白的佛像一眼，荀戓大步離開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，那明明不悲不喜的佛像，此時卻目光悲憫，垂垂地望著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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