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1章 盜賬本
被奪了“初吻”的云琛,一路將屠狼駒駕得飛快,馬鞭子抽得啪啪作響。
得虧是皮糙耐寒的屠狼駒,身上連個印子都不見,要換作一般馬,鐵定得被抽急眼。
就這么日夜兼程地直奔蒼海城而去,三月谷雨時,她終于抵達(dá)香消崖。
遠(yuǎn)遠(yuǎn)地,她看見一個熟悉的黑衣身影在擦拭墓碑,不禁長舒一口氣,遙謝江鳴的舊仇人不記仇,她不必去給江鳴收尸了。
她高興地沖過去喊了聲“師父”,想拉著江鳴看看西北烈馬屠狼駒,卻一把撈空,只摸到一根空空的袖管。
她怔住,“師父,你的胳膊呢?”
江鳴毫不在意,仍舊用那沒有感情,也沒有什么語調(diào)起伏的聲音說:
“剁了,一報還一報,還給那人了�!�
云琛知道,江鳴說的是當(dāng)年被他砍斷雙臂的仇人。
如今江鳴為了南璃君與霍幫之事去求那人,便以一條胳膊還當(dāng)年血債。
聽起來似乎不虧,可摸著江鳴空空的袖管,瞧著他有些蒼白的面色,云琛還是忍不住嗷嗷大哭:
“師父你疼不疼�。坑卸嗵郯。繋煾浮瓎鑶琛铱蓱z的師父……”
江鳴看了她一眼,沒有說話,任由云琛哭天抹淚了半天,兩個眼睛哭得核桃一般,才將半濕的袖子從云琛懷里抽出來,道:
“你應(yīng)當(dāng)聽說賬本的事了。我這次去求問可以扭轉(zhuǎn)如今霍玉相爭,霍幫局勢不利的法子,得知一個足以將玉家連根拔起的東西,就是玉陽基多年來賄賂朝廷官員往來的賬本�!�
云琛抽抽搭搭地點頭,哭腔道:
“已經(jīng)聽說了,到處……到處都在說賬本的事情……”
霍玉之爭已進(jìn)入生死局,那記錄著玉家賄賂朝中官員往來的賬本,是當(dāng)下最要緊的東西。
江鳴點點頭,“我之前已將賬本的事情告訴公主。照目前情勢看來,公主到處放出風(fēng)聲,估計是想叫朝中玉陽基一黨通通閉嘴,不敢引火燒身;而后玉陽基定會將那賬本放在最貼身重要的地方,一旦有動作,便更容易去偷。
等偷到賬本,公主便可以將玉陽基一黨通通起底,沒了官權(quán)相護(hù),霍乾念再對付玉陽基就容易了,就看你的少主是徐徐圖之還是生吞猛飲了。照你被逐出府之后,這一年多的情勢來看,霍乾念大約一刻也不愿多等�!�
云琛聽得云里霧里,她不太懂這么復(fù)雜的情勢和盤算,只是不好意思地紅了臉,扭捏道:
“師父,啥‘你的少主’呀,你怎么知道的……”
江鳴敲了云琛腦袋一下,訓(xùn)道:
“我說了一大堆,你就聽見這四個字?”
“嘿嘿……”云琛笑得小臉紅撲撲。
云琛什么心思都寫在臉上,江鳴怎會不知。
沉默片刻,江鳴道:
“如今賬本就是關(guān)鍵,不知霍乾念如何盤算,怎么去竊賬本,兵不血刃是不可能了。不論派誰、怎么派人去,都艱難無比,很可能性命都不保�!�
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,云琛開始替霍乾念憂愁。
江鳴不動聲色地打量云琛,猶豫了一下,還是說:
“玉陽基那雜種好龍陽,早就盯上了你這模樣,霍乾念是為了保你,才故意設(shè)計將你逐出霍幫。還有那風(fēng)灼草,你在東炎皇宮鬧那么大動靜,霍乾念不可能不知道,那菘藍(lán)冒了你的功去,霍乾念卻不揭穿,大概他想令菘藍(lán)去偷賬本�!�
云琛腦子有點懵。
原來什么逐出霍幫,盜取風(fēng)灼草,背后竟都有霍乾念的牽腸掛肚和步步為營?
她一下子覺得心里頭不冤枉了,一點氣都沒有了。
“這么說,少主知道風(fēng)灼草是我尋的,那么……”
那么風(fēng)灼草作為藥引的情念,不是對菘藍(lán),而是對她云��??
想到這里,云琛興奮地原地蹦起三尺高,捂著嘴歡呼不停,恨不得現(xiàn)在就飛奔回霍乾念身邊,助他對付玉家一臂之力。
見云琛已經(jīng)興奮得沒邊兒了,江鳴一個嚴(yán)肅的眼神過去,云琛立刻收起笑容,噤聲危坐,不敢再造次。
只是人雖然坐得端正,兩只腳還是忍不住悄悄地蹦跶。
她強按耐著興奮勁兒,說道:“菘藍(lán)不會武功,怎么會讓她去偷賬本?師父猜得不對吧?”
江鳴道:“大概是想智取,而非強攻。也許會讓菘藍(lán)深入玉府為人質(zhì),能偷得賬本最好,偷不得,就讓菘藍(lán)死在玉家,公主與霍乾念才更有理由斗之�!�
云琛咋舌,“菘藍(lán)的確是……”她選了半天的詞語,“不咋地。但也罪不至死吧?這樣將她當(dāng)作一枚棋子舍棄,公主肯嗎?”
江鳴冷笑,“成大事者何拘小節(jié)?況且霍乾念也不一定非要公主同意,大約會誆著哄著菘藍(lán)悄悄去。只是這個法子不容易成,菘藍(lán)一介女流,不得玉陽基喜好,怎能偷得那么機要的賬本。若真死在公主府,公主忍一時之痛不發(fā)作,將來必要與霍乾念算賬的�!�
沉思片刻,云琛眼睛一亮:
“師父!你說玉陽基早就盯上了我,我又有功夫在身,那我去偷賬本不就行了!”
云琛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勇氣。
她決心去盜賬本。
一為霍乾念原來那樣愛惜她,珍視她。
二為狗哥的屈辱,小六的仇……
既然玉陽基早就瞧上女扮男裝的她,她何不憑此接近,偷來賬本!
她有一身師父教的好武藝,覺得自己既然有本事從東炎皇宮那樣鐵板一塊的地方活著出來,應(yīng)當(dāng)也能從玉家殺出一條血路。
她決定了,她要去偷賬本。
“少主也真是的!怎么不早跟我說?早說的話,我速速就將賬本拿來了!”
她拍著胸脯,咧著嘴一個勁兒地笑,牛皮吹得比天大,并未注意到江鳴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。
她永遠(yuǎn)不會知道,這決定是她自己做的,還是江鳴算計著她入局。
江鳴太了解云琛了,根本不用騙,只需將這一樁樁一件件擺在她面前,將霍乾念的情明明白白拿給她看。
忠義在天,情深在心,她便會不顧一切,刀山火海而去。
聰慧,機敏,武藝高強,無懼無畏,更有對霍乾念的情在,有對兄弟朋友的義在。
不是江鳴心狠,實在是沒有比云琛更合適的人。
“好,你若決定了,便再同我練十五日劍法,練好了再去!”江鳴將飲血劍拋給云琛。
云琛接住劍,朗聲笑應(yīng):“都聽師父的!”
而后十五日,日夜不休,星河不眠。
云琛將畢生所學(xué)全部拿出來一一練過,江鳴逐一指點、矯正、增強。
尤其對于上一回對戰(zhàn)紅衣殺手后,教她的那些極具進(jìn)攻性的殺招狠招,江鳴更是手把手地教,敦促她反復(fù)練習(xí)。
原本就學(xué)了多年,再加上實戰(zhàn)頗多,云琛一時間突飛猛進(jìn),武藝大漲,一日比一日精進(jìn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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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她累極了的時候,江鳴會對她說:
“莫怠!多練一分,便多活一分!”
她重重點頭,累得腿都在發(fā)抖,也不敢停歇。
十五日高強度訓(xùn)練,直到劍氣帶嘯,劍鋒帶滿駭人血色,江鳴才終于叫停。
只是這次,無人能與云琛試戰(zhàn)了。
江鳴只剩一條右臂,能持劍,卻再不似從前揮劍自如,武功弱了許多。
云琛掂量著手中劍,信心滿滿,“師父,我覺得我能行!”
隨后二人策馬奔向離玉陽基最近的一處哀鳥島。
在離島還有一個時辰路程的時候,江鳴選了個僻靜農(nóng)屋,與云琛商議偷賬本的計劃。
“哀鳥島四面環(huán)水,你趁夜?jié)撍M(jìn)入,我之前求的那高人說,按玉陽基謹(jǐn)慎多疑的性子,必居重重護(hù)衛(wèi)中央,四周布滿機關(guān)毒藥,那賬本也定然放在離他最近的地方,往往鎖在秘匣中,鑰匙由他貼身攜帶�!�
江鳴反反復(fù)復(fù)叮囑,“玉陽基本人不會武功,但周圍都是重金聘請的高手,而且玉家擅用毒藥,一定要小心!若被他發(fā)現(xiàn),可憑你‘龍陽美色’暫時迷惑,尋機會再動手�!�
云琛一一認(rèn)真記下,“師父,放心吧!”
江鳴道:“若有不測,逃為上策,大不了隔些日子我們再偷一次。”
云琛笑道:“師父,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嘮叨了?徒兒必得一擊必殺,否則日后戒備更森嚴(yán),就更難偷了。”
說著,她望向煙城的方向,神色逐漸變得凌厲。
“狗哥和小六當(dāng)年的仇,今日就以玉陽基的人頭來報!”
看著云琛沉穩(wěn)又冷靜的樣子,江鳴深感欣慰,卻又不可抑制地心頭發(fā)緊。
“去買鍋子和羊肉來,我們爺倆再好好吃一頓,為你踐行。”江鳴說。
云琛高興地應(yīng)下,一溜煙跑去操辦。
江鳴一直望著云琛的背影,神思突然恍惚。
仿佛又看見那個身量還不及他的劍高,蹦蹦跳跳口齒不清地喊著“師父”的小崽子了。
他記不清多久,好像有十五年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