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絕境獵歸，破屋升起第一縷肉香！

    前世那些零星聽過的狩獵門道，此刻在他腦子里亂成一團(tuán)。

    他自己，從未正經(jīng)打獵過。

    都是些道聽途說，能記住多少算多少。

    看見兔子身后，那塊腳印密集，甚至露出些黃土地的洞口，陸青山心里狂跳不止。

    他趕緊，小心翼翼地撤出了土坡。

    大白天，想徒手抓兔子？

    那是癡人說夢。

    他得弄點(diǎn)家伙事。

    陸青山徑直走回村口，開始在附近，一下一下地扒拉。

    撿了幾塊凍得硬邦邦的石頭。

    掰了幾根有韌性的荊條枝。

    又從趙老蔫家柴火堆附近，撿了一段木瓦匠修房時(shí)用的吊線。

    他甚至，在自己那件破棉襖的夾層里，費(fèi)勁地抽出幾縷泛黃的棉絮，搓成勉強(qiáng)能用的細(xì)線。

    在村外路邊，一處被雪半埋的荊條叢下，他竟摸到了兩個(gè)銹跡斑斑，不知被誰丟棄的老鼠夾子。

    來回拉了兩下，應(yīng)該還能用。

    運(yùn)氣，似乎還沒壞到徹底。

    啥也顧不上了。

    陸青山揣進(jìn)懷里，趕緊折返回兔子窩附近。

    他尋了處相對背風(fēng)，雪地上隱約有些雜亂印記的洼地。

    開始笨手笨腳地布置陷阱。

    動作，實(shí)在是生疏得很。

    手指，凍得像胡蘿卜，又僵又硬。

    有好幾次，差點(diǎn)把好不容易搭起來的簡陋玩意兒，直接弄散架。

    他圍著附近找到了兩個(gè)兔窩洞口，把那兩個(gè)鼠夾，巧妙地塞在附近的枯草和雪下。

    又用棉線和樹枝，做了幾個(gè)歪歪扭扭，看著就懸乎的套索，下在了兔子洞口。

    折騰了大半天。

    才勉強(qiáng)弄好一個(gè)，怎么看都透著不靠譜氣息的機(jī)關(guān)。

    身上撿來的家伙都用盡了。

    做完這些，他已是筋疲力盡。

    額頭的汗珠，剛冒出來，就被寒風(fēng)凍成了冰碴子。

    貼在皮膚上，又冷又麻。

    他沒走，找了個(gè)能擋點(diǎn)風(fēng)的枯樹根底下，蜷縮起身子。

    一邊喘著粗氣，恢復(fù)體力。

    一邊豎起耳朵，留意陷阱那邊的動靜。

    身體里，那股時(shí)有時(shí)無的奇異感知，像水下的暗流。

    讓他對周遭環(huán)境的變化，格外敏感。

    很奇異，他仿佛能感受到獵物就在附近。

    天色，一點(diǎn)點(diǎn)暗沉下來。

    鉛灰色的云，壓得更低，眼看天要黑下來。

    陸青山心里，有點(diǎn)開始發(fā)毛。

    難道忙活半天，就只有懷里那幾只凍僵的小鳥？

    正當(dāng)他又凍又餓得有些絕望，準(zhǔn)備先撤回家時(shí)。

    遠(yuǎn)處那個(gè)兔子窩洞口，他放置的一個(gè)套索陷阱方向，極其輕微的“簌簌”聲，響了起來！

    他渾身一激靈，立刻屏住呼吸。

    像只貍貓般，趕緊悄無聲息地摸了過去。

    借著最后一點(diǎn)昏暗的天光。

    他看見了！

    一個(gè)灰撲撲的影子，正在雪地里瘋狂撲騰。

    細(xì)細(xì)的棉線套索，死死勒住了它的后腿！

    是兔子！

    套著了！

    陸青山心頭狂跳。

    幾乎是連滾帶爬地?fù)淞诉^去。

    用凍僵的雙手，死死按住了那只還在拼命蹬腿的野兔！

    騰出右手，順著兔子的脖子重重一掰！

    是運(yùn)氣？

    還是那奇怪的感知，真的幫了他？

    在捆好兔子后。

    他又在那附近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。

    那股感覺，引著他來到不遠(yuǎn)處，一條冰封的小溪邊緣。

    有處冰層，似乎格外薄。

    冰面下，隱約有黑影晃動。

    他撿了根粗樹枝當(dāng)魚叉，備在手上。

    又撿起一塊尖銳的石頭。

    狠狠砸開冰窟窿。

    對著水里，一陣亂捅。

    居然真的叉上來兩條巴掌大的小魚！

    收獲不多。

    一只兔子，幾只凍鳥，兩條小魚。

    但對于此刻，饑寒交迫，腹中如火燒的他來說。

    這簡直是老天爺?shù)亩髻n！

    他用找到的干藤蔓，把獵物仔細(xì)捆好。

    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，深一腳淺一腳地，往山下挪。

    風(fēng)刮在臉上，像刀子。

    可他心里，像是揣了個(gè)小火爐。

    連腳步，都輕快了不少。

    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門。

    走進(jìn)昏暗的屋子。

    林月娥，還坐在炕角。

    懷里，抱著已經(jīng)睡熟的小雪。

    屋里沒點(diǎn)燈。

    只有灶膛里，不知何時(shí)添進(jìn)去的柴火，燃著微弱的火苗。

    映著她沉默的側(cè)影。

    聽到門響。

    她身體一顫。

    轉(zhuǎn)過頭。

    目光，落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隨即，移到他放在桌子的東西上。

    她眼神復(fù)雜。

    有掩不住的驚訝。

    有濃濃的疑惑。

    更多的，還是那種深入骨髓的戒備。

    只是在那戒備之下，似乎又藏著某種，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其微弱的東西。

    他真的……去找吃的了？

    還，帶回來了？

    陸青山?jīng)]出聲。

    默默把獵物放在灶臺上。

    走到灶臺邊，開始笨拙地點(diǎn)火。

    到院子里扒拉些干凈雪塊扔在鍋里。

    燒水。

    處理這點(diǎn)可憐的獵物。

    他沒做過飯，實(shí)在沒什么經(jīng)驗(yàn)，動作粗糙得很。

    好在家里連鹽都沒一搓，也不用怎么費(fèi)勁，他打算弄熟了就得了。

    扒皮去毛去內(nèi)臟，弄得一手狼狽。

    卻異常專注。

    很快。

    一股混合著魚腥和淡淡肉香的氣味。

    開始在冰冷的小屋里，彌漫開。

    不算濃郁。

    卻，足夠勾人。

    炕上熟睡的小雪，似乎被這股味道擾動了。

    小鼻子，用力嗅了嗅。

    眼皮顫動著。

    迷迷糊糊睜開了眼。

    當(dāng)她看見灶上，那口破鍋里“咕嘟咕嘟”冒著熱氣的渾濁肉湯時(shí)。

    那雙原本黯淡的眼睛，像是被點(diǎn)亮了！

    她的小嘴，無意識地張開。

    喉嚨里，發(fā)出細(xì)微的吞咽聲。

    小小的身體，不由自主地往香味飄來的方向探了探。

    那是饑餓刻下的本能。

    陸青山用家里僅有的兩個(gè)豁口粗瓷碗。

    小心地撇開浮沫。

    盛了小半碗，相對清澈的湯。

    又費(fèi)勁地把兔肉和小魚肉，撕成極細(xì)的碎末。

    仔細(xì)挑干凈魚刺，才放到碗里。

    他先將一碗，端到林月娥面前。

    林月娥看著碗里，陸青山親手扒出來肉碎，和騰騰的熱氣。

    嘴唇翕動了幾下。

    最終，還是沉默地接了過去。

    捧在手里。

    卻沒有立刻喝。

    陸青山又端著另一碗。

    走到已經(jīng)溫?zé)岬目贿叀?br />
    動作輕得，不能再輕，遞給正眼巴巴望著他的小雪。

    “小雪，餓壞了吧？喝湯，吃肉肉。”

    他的聲音，很低。

    帶著一種，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，近乎卑微的小心。

    小雪怯生生地瞟了他一眼，又扭頭看了看母親。

    見母親沒反應(yīng)。

    才遲疑地伸出，那雙瘦得皮包骨的小手。

    接過了溫?zé)岬耐搿?br />
    她低下頭。

    先是小口小口地，啜著湯。

    然后，用臟兮兮的小手，笨拙地抓起一小撮肉末。

    塞進(jìn)嘴里。

    腮幫子鼓動著，慢慢地、珍惜地咀嚼。

    屋子里，安靜極了。

    只剩下灶膛里，柴火偶爾爆出的噼啪輕響。

    和小雪喝湯時(shí)，發(fā)出的細(xì)微聲息。

    忽然。

    小雪抬起頭。

    黑漆漆的眼睛，望著陸青山，用一種含混不清的稚嫩嗓音。

    小聲地，幾乎是夢囈般地嘟囔了一句：

    “爸爸……真好……”

    這四個(gè)字。

    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。

    猝不及防地，燙在了陸青山的心口上！

    他端著碗的手，劇烈地一抖。

    滾燙的湯汁，燙到了大拇指。

    火辣辣的疼，他卻像感覺不到一樣。

    他看著女兒，那雙因?yàn)橐稽c(diǎn)熱湯，而稍微泛起些光亮的眼睛。

    看著她嘴角，殘留的湯漬。

    鼻子猛地發(fā)酸。

    眼眶，瞬間滾燙。

    上輩子。

    他何曾聽過女兒，這樣叫他？

    他留給她的。

    只有，恐懼的尖叫，和無聲的淚水。

    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大情緒。

    混雜著無邊的悔恨。

    難以言說的酸楚。

    翻騰的激動。

    還有一種，沉甸甸的，幾乎要將他壓垮的責(zé)任感。

    狠狠撞擊著他的胸膛。

    他用力眨了眨眼。

    將那股濕熱，強(qiáng)行逼了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