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全臺首學
西元二○一○年五月七日
「我實在很想和你們一起去,但今天有微積分課,我已經(jīng)被當過一次了,這次重修如果再沒過,接下來有很多課都會被擋修,我就無法如期畢業(yè)了。」
毓璇和我正要出門時,正賢在家門口對我們這麼說。這樣更好,我已經(jīng)沒有辦法要求毓璇ch0u身了,不能再把正賢也牽扯進來。
「悠閑」是臺南清晨最貼切的形容詞,即使大多數(shù)市民正準備要上班、上課,街市的氛圍仍然少見忙碌的感覺。
毓璇和我從開山路轉(zhuǎn)入府中街,這條街道的寬度不大,b較接近巷弄,卻是府中商圈的所在地,假日可是熱鬧非常。街道兩旁是一些頗具特se的攤販與店家,西式風格與臺式傳統(tǒng)交雜,倒也符合這個古老而進步的城市形象。就拿街口這家二元黑輪店來說,二樓是周圍回欄、鏤空窗欞的木造建筑,一樓瓦檐下的店面里,磚砌料理臺搭配舊木裝潢,屋角還擺上一個紅se的牛車木輪,這樣一棟古se古香的屋舍就矗立在現(xiàn)代感十足的街道旁。
將機車停放在巷內(nèi)永華g0ng前的廟埕。永華g0ng雖然也有祀奉陳永華,但主祀的神只其實是民間俗稱「圣王公」的廣澤尊王。永華g0ng是廣澤尊王的臺灣開基祖廟,g0ng內(nèi)供奉的廣澤尊王,是目前臺灣最早也可能是唯一的軟金身,據(jù)傳是由陳永華從福建省南安縣的鳳山寺恭迎而來。因此永華g0ng早期的廟名沿用「鳳山寺」,後來為了紀念、昭示陳永華恭迎尊王以及建設(shè)臺灣之功績,遂更名為「永華g0ng」。
走出府中街,路口立著一面「泮g0ng石坊」。牌坊為重檐四柱三間的形式,橫額銘刻「泮g0ng」二字,上檐頂置葫蘆,檐端是鴟尾吻脊與雀替承橫枋,兩向立面分別雕刻著「加冠晉祿」、「琴棋書畫」與「祥龍瑞麟」等紋飾,四柱前後則各立有蹲踞的石獅。
泮g0ng石坊隔著南門路的正對面是「東大成坊」門樓,坊上高懸著「全臺首學」的匾額,門樓的墻頂則有六個燕尾脊,以斗栱支撐起懸山式屋頂,造型優(yōu)雅秀麗,樓坊左壁嵌有「下馬碑」,以漢、滿兩種文字刻上「文武官員軍民人等至此下馬」,再再顯示臺南孔廟乃臺灣禮教發(fā)祥之尊崇地位。
距離與那位黑se休旅車駕駛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,我決定先到孔廟內(nèi)逛逛,以打發(fā)時間。
穿過環(huán)繞孔廟的朱紅se萬仞g0ng墻,夏蟬的鳴叫聲也穿入耳中,卻反而讓東大成坊更顯恬靜。這里原有一棵參天古榕,因為感染褐根病已被砍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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臺南市有兩棵著名的大榕樹,這是其中一棵,另一棵則在我就讀的大學校園里。相較於孔廟這棵因病枯si的老榕樹,大學校園那棵榕樹每年受到企業(yè)的贊助與呵護,乍看之下似乎幸運多了�;蛟S有人會為孔廟的老榕樹感到不平,但我倒是沒有這方面的慨嘆。
在尚未得病枯si之前,孔廟這棵老榕樹的枝葉雜錯奔放,像是任其自由生長;而大學校園那棵則是傘蓋形狀完整,似經(jīng)人為刻意修剪。彷佛一棵是隱於鄉(xiāng)野、無拘無束的文士;另一棵則是居於廟堂、仕海沉浮的官宦。雖然際遇、命運截然不同,但畢竟鐘鼎山林、各有天x,也就不需要去臆測誰該羨慕誰的問題了。
老榕樹所在的庭園內(nèi)有「禮門」、「義路」兩門,門的正脊兩端有龍頭魚身造型的「鴟吻」泥塑,鴟吻x好望遠、又屬水獸,所以多立於屋頂,兼有辟火的用意,也是龍生九子之一。庭園前方有一半圓形水池,名為「泮池」,謁祭圣廟時必須采擷池畔的「芹草」cha在帽上。
「哇!這個國小的禮堂好漂亮�!�
令毓璇驚呼的是一棟墊高基臺的日式建筑,就位在孔廟旁的國小校園里。
「這是日據(jù)時期建造的武德殿,是我覺得臺灣最漂亮的武德殿之一。」
在中國文廟旁建有日本武殿,這還頗令人感慨,我想也只有臺灣才看得到這兩種建筑并立吧!
孔廟大成殿左側(cè)是「明l堂」,入堂三川門的中間橫額寫著「入德之門」。我想起就讀的高中也有一個入德之門,一進校門就可看見,正面看是一個前有圓球的三角造型不銹鋼雕塑,從上空俯視則呈現(xiàn)「八○」字樣,那是為了慶祝臺中一中建校八十周年所設(shè)置的。
明l堂內(nèi)的正面屏壁上,則摹寫著元朝趙孟頫所書的大學章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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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走進大成殿巍峨聳立其中的合院,迎面的朱紅se殿宇氣勢宏偉,兩端朝上翹起的燕尾屋脊,宛如擁抱湛藍天空的雙臂。有別於其他寺殿廟宇的最大特se,就是正脊兩端的「藏經(jīng)筒」,高聳通天的圓柱,相傳是儒家弟子用來藏匿經(jīng)書,以避免經(jīng)書遭秦始皇焚毀。
孔廟附近算是我常來的地方。壘球隊下午的練球時間一結(jié)束,總會和隊友相約到孔廟對面的冰果室吃冰,有時還會到隔壁的知名r0u圓店,外帶一份r0u圓當晚餐。
約定的時間b近,我撫0著嵌於大成殿臺基四角的「散水螭首」,思考著要如何支開毓璇,前去赴約。毓璇則不知逛的什麼地方去了。
「那是什麼?」
突然出現(xiàn)的毓璇看著我出神撫0螭首的怪異舉動問道。
「這是螭首,與赤崁樓前馱碑的贔屭,以及禮門、義路上頭的鴟吻,同為九龍子之一。螭首的習x好水,所以常用於裝飾排水孔�!刮医忉屨f。
「喔!我肚子有點餓,想去府中商圈里買些吃的東西,你自己慢慢逛。需要我也幫你買點什麼嗎?」
真是太好了!我正煩惱著要如何把你支開呢!
我跟在毓璇之後走出東大成坊的門樓,毓璇走進了我們來時經(jīng)過的府中街,我則過了馬路來到對面兩個店面之間的防火巷,若不是巷口掛著一個木牌,我還真不相信巷內(nèi)竟然有間咖啡館。我看了看那人塞給我的紙條,再抬頭望著木牌,上頭寫著與紙條上相同的兩個字,這兩個字還真符合咖啡館狹窄的入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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側(cè)身走進僅容一人通過的防火巷內(nèi),咖啡館的入口像是一棟老舊建筑物的後門。推開門,迎面是一個老舊房舍才會有的木框窗戶,翠綠的藤蔓攀附窗外生銹的鐵欄而上,周圍墻壁油漆斑駁,墻角靠著一個紅藍相間的幅s狀木輪。沒有門,只有一道通往二樓的狹小階梯。
走上階梯,轉(zhuǎn)角又是一個木制車輪,這一帶的店家似乎喜歡裝飾木輪來營造古se古香的氛圍�?Х瑞^的門口就在樓梯頂端的二樓。
「歡迎光臨!先生,一個人嗎?」
走入咖啡館,柜臺服務(wù)生連忙招呼,并遞上一本菜單。
「謝謝!我和人有約。」
接過菜單,我指了指店內(nèi),就逕自往里面走。
雖然這棟建筑物的外觀本身就頗具歷史感,但咖啡館還是刻意營造出懷舊的風味。陳舊的木質(zhì)地板、老氣的墻壁粉刷,再擺飾上幾樣傳統(tǒng)味十足的老舊家俱與電器,竹門簾、木櫥柜、矮凳、臺燈、風扇與轉(zhuǎn)盤式電話,藉此呈現(xiàn)咖啡館該有的典雅。
咖啡館內(nèi)的空間不大,所以即使店內(nèi)設(shè)置的座位并不太多,仍然略感擁擠。幾張鋪著花巾的原木桌椅,倒是與店內(nèi)的裝潢相當搭配。
咖啡館才剛開門營業(yè),店內(nèi)只有三組客人。入口處左側(cè)坐了一對年輕男nv,大概才剛認識沒多久,兩人交談時的舉止還略顯拘束與忸怩;但另兩位并肩坐在最里面的,就幾乎可以斷定是情侶了,至少一開始我是這麼認為的,直到我發(fā)現(xiàn)打扮男x化的那人其實也是個nv孩子,只不過他們實在親密得不像是姊妹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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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於約我來此的人,就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,雙手拄在桌上,兩眼直盯著我看。
「點些東西來喝吧!」
我一拉開椅子,他就舉起手喚來服務(wù)生。我點了杯曼特寧,自從昨天早上開始,我似乎ai上了這種濃黑se的yet,甚至還不時會懷念起咖啡那醇厚的香味。
在等待咖啡送來的那段時間里,我們兩人默默無語地對坐著,似乎都在心底打量著對方。他今天還是穿著和跟蹤我們那天相同的牛仔k,但上衣?lián)Q成了件墨綠se襯衫,卻仍遮掩不住身上那結(jié)實、壯碩的肌r0u。今日仔細端視他的五官,仍然覺得那張臉孔似曾相識。
在我左側(cè)的玻璃窗外也攀附著爬藤,從綠se藤蔓的縫隙中望出去,正好可以俯視孔廟里的泮池以及池邊那棵已然枯si的老榕樹。
服務(wù)生送上咖啡就像是某種開關(guān)、也像是某種暗號,咖啡杯一接觸桌面,對面那人也立即開口說話,同時出示一張刑事警察局的證件。
「我先自我介紹,我的名字是陳博威,我是負責偵辦陳文欽教授命案的刑警�!�
那人收回證件,正要繼續(xù)往下說,卻被我出聲打斷:
「你是刑警?那你為什麼跟蹤我們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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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因為我懷疑你私自拿走了命案現(xiàn)場里的東西�!�
原本還心平氣和自我介紹的陳博威刑警,被我這麼一問,不顧旁人的目光,突然拉高分貝回答我,但馬上又緩和下語氣接著說:
「前天上午我抵達命案現(xiàn)場時,現(xiàn)場的警員跟我說柯分局長正在偵訊兩名關(guān)系人,其中一位nv學生剛好結(jié)束偵訊,還和我照過面。後來我發(fā)現(xiàn)命案現(xiàn)場有東西不見了,也從柯分局長口中得知你進去過命案現(xiàn)場。正當我結(jié)束現(xiàn)場的調(diào)查、準備離開學校的時候,在學校側(cè)門遇見那位nv學生和你在一起。我想進去命案現(xiàn)場的應(yīng)該就是你,所以我就開始監(jiān)視你們。那面令牌是你拿走的嗎?」
「我承認東西是我拿走的,但那也犯不著偷偷00地跟蹤我們��!」
「因為我認為拿走了令牌的人與命案有關(guān),但又覺得像你這樣一個大學生不可能犯案,所以我打算在不打草驚蛇的狀況下查出幕後主使者。是我太輕視你們了,才會大意讓你們發(fā)現(xiàn)。」陳博威刑警說。
看來這位刑警還頗在意他的跟蹤被我們識破一事,可能覺得這有辱他刑警的身份吧!
「後來我要求警方追查你手機的發(fā)話位置,查到最近一次通訊地點是安平古堡,之後就失去你的蹤跡。所以我想到在安平通往市區(qū)的主要路口設(shè)置攔檢站,看能不能找到你們。我就不相信兩個大學生能有多大能耐,可以躲過警方的搜查。好啦!現(xiàn)在可以把東西交出來了吧!」陳博威刑警說。
雖然昨天看到眼前這個人出現(xiàn)在臨檢現(xiàn)場時,就幾乎可以確定他是警方的人,但我對這位刑警的正邪立場還是有些存疑,因此當下我默不作聲,不急於交出背包里那面「共洪和合」令牌,決定先觀望情況再說。
「另外,我們掌握到你還破壞了鄭成功文物館的展示品,從中拿走了一個盒子,館方?jīng)]人清楚那盒子是什麼東西?以及怎麼會放在那里?你是不是應(yīng)該把那盒子也一并交給我,并且說明一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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紙終究還是包不住火,警方果然查到這件事了,我只好先想辦法使出拖延戰(zhàn)術(shù)。
「陳警官,這件事我感到相當抱歉,我愿意扛起任何法律上的責任,但我這麼做是有苦衷的,我相信陳教授的si與盒子里的東西有關(guān),甚至連何教授也是為此被擄走的,所以現(xiàn)在我還不能把它交給你,我必須利用那東西引出殺害陳教授的兇手。更何況,陳教授指定要將東西交到他兒子手上�!�
「那你更應(yīng)該把東西交還給我了,找出命案兇手是我們警方的事,不需要你費心�!�
「不!我既然被警方懷疑與命案有關(guān),我就有責任為自己洗刷嫌疑�!�
聽我這麼一說,陳博威刑警不知為何雙眼燃起了怒火,緊握的拳頭朝桌面重重一搥,震得杯里的咖啡都濺了出來,鄰桌的客人都好奇地往我們這邊瞧。我這時注意到陳博威刑警左手中指戴著一個玉戒指,正面鏤刻著「天地」二字。
與陳文欽教授擁有一模一樣的玉戒指,難道眼前這位陳博威刑警也是天地會幫眾?
陳博威刑警緊握的雙拳仍留在桌面上,前傾上半身對我說:
「你給我ga0清楚,找出殺害陳教授的兇手,是我的責任,而且我b任何人更有這個義務(wù),不只因為我是偵辦這起命案的刑警,更因為我就是陳文欽教授的兒子啊!」
我震驚地張大了嘴巴。難怪我始終對陳博威刑警的五官感到如此熟悉,我想陳文欽教授年輕時候的長相,大概與眼前這張臉一模一樣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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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曉得偵辦自己父親遭殺害的命案,心里有多麼沉痛嗎?」陳博威刑警說。
一時之間,我也不曉得該如何回應(yīng)陳博威刑警,只好端起咖啡杯,啜飲一口那焦苦的yet,安定一下震撼的情緒。
即使眼前這張臉確實就是年輕版的陳文欽教授,我還是謹慎地向陳博威刑警要求查驗身分證。直到證實陳博威刑警身分證的父親欄位上果真寫著「陳文欽」三個字,我才從背包中拿出那封陳教授寫給他兒子的信。
「抱歉!令牌和盒子目前都不在我身上,但陳教授有留給你一封信。」
我將信交給陳刑警,趁著他展讀的時候,我端起咖啡杯湊近口鼻,咖啡的香味隨著蒸氣滲入、充盈整個鼻腔。一口氣喝光了杯里的咖啡,我意猶未盡地像x1毒一般貪婪聞著咖啡杯里殘存的香氣,最後乾脆向服務(wù)生要求再續(xù)了一杯。
連喝下兩杯咖啡,眼看陳博威刑警也差不多讀完信了,我指著他手上的玉戒指問:
「那個玉戒指就是代表天地會幫眾的信物嗎?」
陳博威刑警點了點頭,右手的食指與拇指轉(zhuǎn)動著左手中指上的玉戒指,問我說:
「嗯!你對天地會了解多少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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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原先我只知道天地會是鄭成功與陳永華所創(chuàng)立的反清復(fù)明組織,并不曉得原來天地會仍然在臺灣傳承,直到看了陳教授的那封信。抱歉!我昨天擅自拆開來看了。直到看到那封信,我才知道原來這三百多年來,天地會一直在尋找國姓爺?shù)尼岽约八粝碌囊慌麨槿赵轮o的寶藏�!�
「其實我父親正是現(xiàn)任天地會的陳近南總舵主。沒錯,多年來天地會一直在尋找日月之護以及鄭寬的後代。尋找日月之護的原因還可以理解,但尋找鄭寬後代的用意就令人想不通了,父親曾經(jīng)猜測是為了糾結(jié)反清復(fù)明的力量,原來是因為鄭寬的後代握有另一把鑰匙�。 �
「盒子里裝的是那本手札,我明天上午十點和你約在延平郡王祠,把令牌和手札交給你,并且去向鄭成功文物館的管理單位道歉�!�
當下我害怕一但將手札交給陳博威刑警,他如果決定不拿手札與曾嘉泰交易,而冒險另尋其他方法營救何昊雄教授,那該怎麼辦?所以我打算能為自己爭取了一些緩沖時間,好在今天傍晚拿手札換回何教授。至於明天是否能如期將手札還給他?現(xiàn)在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。
陳博威刑警聽我說完,既不答應(yīng)、也不拒絕,只是慢慢地摺起信紙,沉默了半晌,似乎在思考是否同意我的提議。
「難怪父親前一陣子對我說他近日打算前去拜訪鄭寬的後代,想必是要詢問有關(guān)於另一把鑰匙的事了。」
「什麼?鄭寬真的有後代?人在臺灣嗎?」
這個消息讓我感到驚訝又興奮,感覺離揭開日月之護埋藏地之謎,似乎又更進了一步。
「嗯!不但在臺灣,而且就住在臺南。很多年以前,赤山龍湖巖的一位老和尚就已經(jīng)證實鄭寬後代的身分了,只不過當時的天地會并不清楚尋找鄭寬後代的目的,總不會是要反清復(fù)明吧!赤山龍湖巖是天地會首任總舵主陳永華所建,長久以來就是天地會的據(jù)點之一,寺內(nèi)的僧侶也多為天地會幫眾�!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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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知道怎麼聯(lián)絡(luò)上鄭寬後代嗎?」我焦急地問。
「我不是很清楚,只知道父親是透過鄭氏家廟與鄭寬後代取得聯(lián)絡(luò)的�!�
「對了!陳教授在信中提到其中一把開啟日月之護的鑰匙是由天地會所保管,警官知道那是什麼嗎?」
「這我也不清楚,或許手札里會有記載吧!」
這時我從窗外攀藤纏繞的縫隙之中,看見毓璇已經(jīng)買完東西,走回到泮池前,正東張西望地尋找我的下落。
「陳警官如果沒別的事,我有事先告辭了�!�
「還有一件事告訴你,警方持續(xù)搜尋你手機的發(fā)話位置,透過通訊定位想掌握你的行蹤�!龟惒┩叹f。
我原本起身背起背包準備離開,聽陳刑警這麼一說,便停下了腳步,問出了我心里的疑惑。
「昨天你塞紙條給我的時候,我就感到奇怪。為什麼昨天你會放我走?你不就是千方百計地在找我嗎?現(xiàn)在找到了,又為什麼不讓警方掌握我的行蹤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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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因為我現(xiàn)在是以天地會幫眾的身份約你來這里的,并不是一名刑警在對你訊問案情。有些與天地會有關(guān)的事,我不想讓它攤在yan光底下。明天上午十點,把屬於天地會的東西,都帶到延平郡王祠來吧!」
回到孔廟,在明l堂里和正在四處找我的毓璇碰了面,從毓璇手中接過她買的香腸,就近找了個臺階坐下。
「你剛剛跑去那里?到處都找不到你�!�
「就四處逛逛。對了!吃完香腸我們?nèi)ム嵤霞覐R一趟�!�
「你還想調(diào)查鄭克臧夫婦遺骸的下落��?」
「不是啦!我想去詢問鄭寬後代的聯(lián)絡(luò)方式,詳細情形路上再向你說�!�
我大大咬了一口香腸,充盈口腔的卻不是預(yù)期的豬r0u甜味,而是一gu強烈而熟悉、既香又臭的味道。是臭豆腐的味道,這香腸里竟然包著臭豆腐。我想這兩種傳統(tǒng)小吃組合的創(chuàng)意,大概也只有在這個既古老又進步的城市才能被發(fā)想吧!
只要行經(jīng)忠義路上,目光很難不被道路旁的一口古井所x1引,這口古井就是鄭氏家廟最醒目的地標。
「哇!這里也有一口井耶!井里頭還長滿了蕨類�!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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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,毓璇一跳下機車就迫不及待地探頭往井底里瞧。
「顯然這口井仍未完全乾涸,還是水氣充沛。不然井口都已經(jīng)被覆上玻璃蓋,阻絕了雨水的滋潤,怎麼還會蕨類叢生�!�
我并沒有隨著毓璇往井里頭看,縱使這口井并不幽邃黑暗,但我還是盡量與它保持點距離,免得又想起那令人不舒服的畫面。
走進三川門,毓璇抬頭看著門上的「鄭成功祖廟」掛匾問:
「為什麼這里和陳德聚堂都稱做祖廟或家廟,而不像一般稱為宗祠?」
「家廟多為受封爵諡號的官宦所立,如果是一般庶民所立,則只能稱做宗祠�!�
鄭市氏家廟的廟埕不大,但左側(cè)一尊「鄭成功母子雕像」與中庭一叢七弦竹,讓整座家廟的前庭頗有日式建筑的清幽風格。
走入家廟正堂,抬頭立見高懸的「三圭世錫」匾額�!腹纭勾砉傥蛔罡哒咚鶊�(zhí)的玉器,「三圭世錫」象徵鄭氏三代執(zhí)圭、世襲「延平郡王」爵位,也表彰鄭氏三代始終奉明正朔之忠義。匾額下方祀奉一尊鄭成功大像,器宇軒昂、英姿b0發(fā),無須的模樣彷佛是想呈現(xiàn)年輕時期的鄭成功,大像的左右兩側(cè)侍立鄭成功的兩位部將,長須拿印者為「甘輝」將軍,無須執(zhí)劍者是「張萬禮」將軍。在鄭成功大像前方,有一尊戴冠神像,乃是「中壇元帥三太子」神像。
毓璇前傾上半身,看著三太子神像,隨口說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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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是三太子爺?shù)那琻v兒耶!」
「你說什麼?」我一時沒有意會毓璇的話意指為何。
「沒什麼啦!只是小時候身t不好,有一次媽媽帶我到廟里拜拜,三太子爺?shù)呢郎硗蝗徽f要認我做乾nv兒。說也奇怪,自從成為三太子爺?shù)那琻v兒,我就不那麼常生病了。」
給神明當乾兒子、乾nv兒,似乎是臺灣民間為了祈求小孩平安長大,常會采取的方法之一。聽毓璇這麼說,才想起我也是觀音菩薩的乾兒子。
臺南是臺灣三太子信仰的重鎮(zhèn),還有一種說法,認為臺灣的三太子信仰正是興起於鄭成功的軍隊。有許多考據(jù)顯示,鄭成功似乎特別篤信三太子,這可能與鄭成功的人生際遇有關(guān)�?v觀國姓爺?shù)囊簧�,父親鄭芝龍降清之時,鄭成功焚儒服、棄筆從戎,決定移孝作忠、與父親決裂,這與三太子李哪吒割r0u還母、剔骨還父,和雙親斷絕關(guān)系的故事或有幾分相似。鄭成功與父親決裂時,一定料想到降清的父親與兄弟,總有一天會因為自己抗清的立場,而慘遭不測,當時鄭成功的內(nèi)心一定承受著不孝的自責與壓力,於是將這樣的心情轉(zhuǎn)換成對太子爺?shù)淖鸪纾铀斐蔀猷嵆晒Φ男撵`寄托。
大概是從去年開始吧!三太子的信仰融合了電音舞步,風靡全臺,還屢屢登上國際舞臺。太子爺信仰不但跟上了時代cha0流,還頓時變得歡樂起來,不再具有「割r0u剔骨」的怨戾之氣。當年鄭成功在祭祀太子爺時,一定想像不到會有這樣的轉(zhuǎn)變吧!
鄭氏家廟的正堂左側(cè)有一張辦公桌,桌後坐著一個約莫六十多歲的老先生,方頭大耳,嘴角一顆長毛的黑痣,花白的頭發(fā)梳得整齊油亮,穿著一件略顯老氣的襯衫。一看見毓璇和我走入正堂,立即起身招呼。不論是陳德聚堂還是鄭氏家廟,這兩位看顧宗廟的老先生,都相當熱情親切。
「請問那尊神像是?」
我不曉得要如何向老先生說明毓璇和我的來意,只好指著神桌上一尊新刻的神像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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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喔!那尊也是國姓爺,最近才刻好的,打算讓有緣人請回家供奉。對了,你們對國姓爺?shù)臍v史熟悉嗎?」
我突然有種感覺,老先生似乎正要熱心地為我們導覽、解說鄭氏家廟的歷史沿革與建筑工藝。如果是平時,我一定樂於傾聽,但今天實在沒有時間,我希望在與曾嘉泰見面之前,就先去拜訪鄭寬的後代,看是否能早一步解開日月之護的埋藏地點。所以沒讓老先生接續(xù)這個話題,我立即開門見山、直言來意。
「先生,其實我們到這里來,是想打聽某位鄭姓宗親的聯(lián)絡(luò)電話�!�
「那一位鄭姓宗親?你們找他有什麼事?」
老先生一臉狐疑地看著我,他大概不常在鄭氏家廟遇到過提出這種奇怪要求的游客吧!我正想著要如何向他說明我們找那位鄭姓宗親的目的,毓璇卻搶先我一步回答了老先生的問題。
「我們是大學�?木庉�,我們這期打算制作一則有關(guān)鄭成功的專題,想要訪問鄭成功的後代。我們聽說在臺南住有一位鄭成功的後代,好像是鄭成功其中一個兒子鄭寬的子孫�!�
「哦!是這樣啊!你應(yīng)該是指鄭守讓先生吧!他就住在安南一帶。你們稍等一下,我找他的電話號碼給你們,你們自個兒與他聯(lián)絡(luò)�!�
�?庉嫞苦嵆晒n}?真是機智,佩服!
老先生走回辦公桌,開始翻閱ch0u屜內(nèi)的幾本冊子。幾分鐘後,老先生拿起筆在一張便條紙上寫下一個電話號碼,交給毓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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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真虧你想得到,大學�?木庉�,要寫一則有關(guān)鄭成功的專題�!�
在前往安南的路上,我半贊許、半挖苦地對毓璇說。不久前,毓璇和鄭守讓先生通上電話,也是用這個說詞向鄭先生表達拜訪的心愿。一般人對nv生b較沒有戒心,而且毓璇的理由聽起來又合情合理,於是鄭先生同意了我們的拜訪。
我們與鄭守讓先生相約在安南區(qū)的四草大眾廟見面,安南隔著四草大橋與安平相望,靠近鄭成功當年登陸的鹿耳門,大眾廟所在的四草地區(qū),就是所謂的北汕尾沙洲,昔日鄭成功部將陳澤殲滅三百荷蘭軍的地方,而大眾廟就建在當年鄭荷大戰(zhàn)的古戰(zhàn)場上,主祀神只正是這位率軍殲敵三百的陳澤將軍。
據(jù)看顧?quán)嵤霞覐R的老先生所說,鄭守讓先生在四草一帶擁有幾個魚塭,飼養(yǎng)虱目魚。三百年後,國姓爺?shù)尼岽ň釉谙茸娈斈瓿醯脚_灣時的登陸地點,并以飼養(yǎng)有國姓魚之稱的虱目魚為業(yè)。有時候命運開的小玩笑,還真是讓人不禁莞爾。
經(jīng)過四草大橋不遠,一條僻靜的海邊道路旁,出現(xiàn)一座宏偉的廟宇,就是我們與鄭守讓先生相約的地點。臺灣濱海地區(qū)廟宇的密度之高令人咋舌,而且往往一座b一座壯觀,或許是討海生活既艱苦又危險,藉由虔誠的宗教信仰,才能讓心靈得到慰藉。
「大眾廟供奉的是那一位神只啊?」
「鎮(zhèn)海大元帥,就是鄭成功的部將陳澤。鄭成功登陸鹿耳門時,陳澤率軍駐守北汕尾,在這里殲滅三百名荷蘭軍隊�!�
大眾廟的廣大廟埕空蕩蕩的,鄭守讓先生似乎還沒到達,毓璇趁著等待的空檔,在廟的周圍隨意游逛瀏覽,我則待在廟埕等候鄭先生。
海風咆哮,鄭荷交戰(zhàn)士兵的吶喊聲與哀嚎聲,彷佛穿越了三百多年的時空,仍在這片土地上回蕩著,海風似乎也還殘留著當時的血腥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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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這個曾經(jīng)猶如地獄的戰(zhàn)場,近年卻成了觀光勝地,興起一種搭船游覽臺江內(nèi)海的旅游行程。驚心動魄不再,取而代之的是豐富的sh地生態(tài)。上大學後的第一個冬天,我就曾利用到七gu觀察黑面琵鷺的機會,順道來此t驗這種生態(tài)旅游,而乘船的碼頭就在大眾廟旁。管筏劃行在濃蔭遮天的水道上,兩旁紅樹林的枝葉在河道上方相觸、纏結(jié),交織成一條并不密實的綠se隧道,yan光透過縫隙篩落在澄澈的水面上,投s出葉狀的y影,水面被船行擾起波紋,致使斑紋一般的光影幻動,讓人感覺宛如置身亞馬遜河流域的叢林里。
毓璇突然從大眾廟東側(cè)的陳列館里沖了出來,興高采烈地大喊:
「里面有抹香鯨的標本耶!好大喔!」
真是佩服這種時候她還能保持對新奇事物的興趣,我的思緒可是全被陳文欽教授的命案給占據(jù)了整整兩天。
實在等得有些無聊,我索x也跟著毓璇到廟里四處看看。逛到廟後,我指著一個水泥圓柱t的「荷蘭人骨骸塚」,感慨地對毓璇說:
「民國六十年,大眾廟決定祈福建醮,信徒請鎮(zhèn)海大元帥扶乩指示活動相關(guān)事宜,乩身卻以劍剁地,指出了當年北線尾島一戰(zhàn)中,鄭荷雙方陣亡將士遺骸的埋葬地點。信眾果然在此挖掘出了數(shù)百具帶有槍傷與刀傷的骨骸,後來就將這些骨骸重新納甕於此。六年前,荷蘭駐臺代表還曾陪同當時已卸任的荷蘭前總理,前來憑吊。雖然名為荷蘭人骨骸塚,其實里頭埋葬了鄭荷雙方的陣亡將士。生前鏖戰(zhàn)的雙方將士,si後卻被共同收埋一地,若是九泉之下有知,也該一笑泯恩仇了吧!」
「怎麼知道骨骸是雙方的將士都有��?」
「那還不簡單,受槍傷的是鄭成功的士兵,受刀傷的是荷蘭士兵。」
回到廟埕後不久,一輛銀se轎車緩緩駛來,駕駛座那側(cè)朝向我們停妥後,前後車窗的玻璃同時降下,駕駛座上是一位中年男子,後座則是坐著一位年紀很大的老先生。直覺告訴我,後座的老先生是鄭守讓先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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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先生滿臉的皺紋與老人斑,至少超過八十高齡。發(fā)際線雖然很高,但發(fā)se卻仍以黑se為主,只挑染般夾雜著幾撮白se發(fā)絲,并且抹上了發(fā)油,整齊的往後梳。上衣是一件長袖淺灰se襯衫,雖然看不見下半身穿著,但我猜想應(yīng)該是黑se或深灰se西裝k,感覺這個年紀老人家的衣櫥里總會有幾套這樣的衣服。
「你們好,我是鄭守讓,想必你就是與我聯(lián)絡(luò)的林小姐吧!」
後座的車窗玻璃完全降下後,老先生雙手拄著拐杖,對著毓璇說。
「是的,鄭先生你好。」
「到我家再聊,你們上車吧!」
「我們有騎機車,不然就請鄭先生帶路,我們跟車�!�
毓璇和我於是騎著機車跟在鄭守讓先生的汽車之後,穿梭在筆直寬敞的沿海道路上。道路兩旁多是魚塭,魚塭中的水車賣力轉(zhuǎn)動,將空氣中的氧溶入水里,卻也將池水打向空中,偶有幾只虱目魚躍出水面,魚鱗在南臺灣午後烈日的照s下,波動著銀亮的閃光。
汽車轉(zhuǎn)進一條狹小的產(chǎn)業(yè)道路,一幢圍著矮墻的獨棟樓房,矗立在一片平坦的魚塭之中。我們跟隨著汽車從圍墻的缺口駛?cè)�,停在樓房前的水泥空地上,一只黑se土狗盡責地朝著我們狂吠,即使鄭守讓先生從車內(nèi)出聲制止,還是無法讓牠罷休。
駕駛在車輛停妥之後,立刻下車打開後座車門,扶出鄭守讓先生。鄭先生則吃力地以拐杖撐起略為佝僂的身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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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前這位行動不便的老先生就是國姓爺?shù)尼岽?br />
「前陣子傷了脊椎,連帶影響雙腿的活動。唉!人老了就是這樣�!灌嵗舷壬锌卣f。
鄭守讓先生說話儒雅而且有禮,顯然受過高等教育。
毓璇下車之後,竟然跑去逗弄剛剛對我們吠叫的黑se土狗,伸手撫0著牠的脖子,而前一刻還齜牙咧嘴的土狗,下一秒?yún)s乖順地搖起尾巴。
「這位同學怎麼稱呼?」鄭老先生問。
「敝姓蔡。」
「蔡同學、林同學。對了,你們吃午餐了嗎?」
「我們已經(jīng)在安平吃過蝦卷了,謝謝。」
一進門,鄭老先生客氣地請我們就坐,并交代剛才開車的男子燒開水沏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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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他是我兒子,算起來是鄭成功的第十代孫了。兩位今日拜訪,想知道些什麼事?」鄭老先生開門見山地問。
我并沒有急著提問,而是接續(xù)鄭守讓先生沏茶的動作,端起茶杯聞起了茶香。等到清香溫熱的茶湯滑過口腔,經(jīng)過食道溫暖脾胃,我也在腦海中理出幾個問題,這才開口對鄭老先生說:
「我們是為了校刊的鄭成功專題而來拜訪鄭先生的,我們先去采訪了鄭氏家廟的某位管理委員,從他那里得知鄭成功在臺灣有後代的消息,聽說還是一位老和尚追查到的,過程猶如一部推理。不知是否可以先請鄭先生談?wù)務(wù)麄追查以及確認的過程�!�
我從背包里拿出筆和記事本,假裝要記錄鄭守讓先生口述事情的經(jīng)過。
「喔!這已經(jīng)是距今七十年前的事了,當時還是日據(jù)時期,我和幾位兄姊都在日本求學,并不在臺灣,過程是家母在我們返國之後告知的。那位老和尚是六甲鄉(xiāng)赤山龍湖巖的住持,其實我并不清楚他是如何追查到我們家族的,只知道有一天那位老和尚突然出現(xiàn)在家門前,說是要來找家父鄭子香的。當年家父已經(jīng)亡故,家里只剩母親一人獨居,沒想到老和尚還真夠直接,得知家父逝世的消息後,反而劈頭就問家母:你們是不是鄭成功的後代?是不是收藏了一幅寧靖王的墨寶?。家母面對這樣的詢問,對眼前這位來路不明的老和尚頓起戒心,又想起先祖隱姓埋名,不可泄露自家身份。的囑咐,所以始終不愿承認是鄭成功的後代,也否認家中有寧靖王的墨寶。誰知老和尚雖感無奈、卻不si心,不知用什麼方式輾轉(zhuǎn)聯(lián)絡(luò)上在日本留學的家姊鄭雪梅,對家姊展開游說。最後家姊才在取得母親的同意後,出示傳家的寧靖王墨寶�!�
鄭老先生說完,喝口茶潤潤乾渴的口舌與喉嚨。我急著想知道那幅墨寶寫些什麼?正要開口詢問,毓璇卻先問了一個我并不是很感興趣的問題。
「這麼說來,鄭先生算是鄭成功的第九代孫羅!那這一輩除了鄭先生之外,還有其他兄弟姊妹嗎?」
「包含鄭某在內(nèi),總共有六男二nv,我是老么,如今第九代的子孫之中,只剩下我一個人了。鄭成功用聰明睿智,寬裕溫柔。做為兒子們的名字;而家父則以忠義節(jié)孝良讓替我們六兄弟取名。」
其實毓璇這麼做也對,如果問得太過急躁,鄭守讓先生難免對我們的目的起疑心,所以我也就順著鄭老先生的回答再提問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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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聽說鄭先生這支血脈,就是由鄭成功的六子鄭寬所傳,不曉得鄭先生知不知道當年先祖怎會留在臺灣?因為根據(jù)史料所載,臺灣降清後,滿清政府決定不讓鄭氏一族留在臺灣,以避免反清勢力凝聚�!�
「聽我父親說,當年鄭成功的孫子鄭克塽向清朝投降,明朝皇室寧靖王聽到消息後悲憤不已,最後決定自殺殉國。但寧靖王在自殺前寫了幅字,并托人將其送給不支持鄭克塽降清的先祖鄭寬,暗示他趕緊逃亡。先祖帶著兒子逃亡後,清朝官兵隨即對先祖一家發(fā)出追殺令,先祖幸運地躲過了施瑯的狙擊,於是便帶著寧靖王的墨寶往北逃竄,開始隱姓埋名過日子�!�
「那幅字寫了些什麼?可以讓我們看看嗎?」
一方面是感覺即將接近謎團的核心,也或許是擔心鄭守讓先生會拒絕我的請求,我的心臟開始緊張地快速跳動起來。
「可以��!你去幫我把它拿來吧!」鄭守讓先生對他兒子說。
趁著取來寧靖王墨寶的空檔,鄭守讓先生先為我們說明了的內(nèi)容。
「寧靖王寫了風來竹有聲五個字交給先祖鄭寬,喻指風來了,竹子便有回應(yīng),暗示清軍來了,鄭克塽將有所回應(yīng),準備接受清廷的招降了。當年赤山龍湖巖的老和尚就是靠著這幅寧靖王的墨寶,確認我們家族是國姓爺?shù)尼岽��!?br />
只見鄭守讓先生的兒子取來一幅卷軸,在茶幾上攤了開來,紙上現(xiàn)出五個瘦而蒼勁的字t。難道這就是解開日月之護埋藏地點的鑰匙?我深怕有所遺漏,再向鄭守讓先生確認:
「鄭先生,寧靖王只有交給先祖鄭寬這卷軸嗎?還有沒有其他的東西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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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守讓先生一聽,倏然收起原先的笑臉,嚴正地對我們說:
「蔡先生、林小姐,請恕鄭某直言,兩位并不是什麼大學�?庉嫲桑〉侥壳盀橹�,兩位的問題一直在鄭某的家世上打轉(zhuǎn),就像當年的那位老和尚一樣。我可以感覺得到,雖然你們問得迂回,但兩位的目標其實是寧靖王交給先祖的物品,我說的沒錯吧?考不考慮對鄭某直言你們的目的?」
事到如今,也無法再隱瞞了,我只好對鄭守讓先生坦言相告。
「對不起,鄭先生,我們欺騙了您,我們確實不是�?庉嫞皇菫榱俗珜戉嵆晒n}而來,我們其實是代替陳文欽教授來拜訪鄭先生的。幾個月前陳教授發(fā)現(xiàn)了一本天地會的手札,里頭記載了國姓爺留下的一批寶藏,而開啟寶藏的關(guān)鍵之一,很有可能就是寧靖王交給鄭寬的物品�!�
「代替陳文欽教授?前些日子陳教授確實是透過鄭氏家廟與我聯(lián)絡(luò),希望能和我約個時間見面,但前天卻聽聞陳教授發(fā)生了不幸的消息。只是我要怎麼相信你們所說的話?」
我不曉得要如何說服鄭守讓先生相信我們,只好默默地從背包里拿出那面「共洪和合」的令牌,遞給鄭守讓先生。鄭先生同樣默默地接過令牌,手指觸0著令牌上的浮刻,若有所思。毓璇則不明所以地看看令牌、再看看我,眼神里充滿疑問。
一會兒後,鄭守讓先生將令牌還給我,然後對我們說:
「你們真的相信存在國姓爺?shù)膶毑貑�?�?br />
「難道鄭先生不相信嗎?」我反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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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也不是不相信,只是有些疑問。如果真有寶藏,為什麼埋藏地點是經(jīng)由寧靖王傳承給先祖鄭寬?你要知道,先祖鄭寬的繼承順位是很後面的。」
「根據(jù)我個人的猜測,鄭經(jīng)曾率軍西渡,我想應(yīng)是那時將寶藏地點托付給寧靖王的,加上鄭經(jīng)回臺後突然逝世,三天後又發(fā)生了世子鄭克臧遭到馮錫范謀害的事件。一連串的政治紛擾,可能讓寶藏的傳承出現(xiàn)了斷層�!�
「不好意思,蔡先生,恐怕鄭某所能幫的忙,僅止於此了�!�
收回令牌,我起身向鄭老先生一鞠躬。
「真是抱歉,打擾鄭先生,我們告辭了。」
走出鄭守讓先生家,毓璇迫不及待問起令牌的事。
「那是什麼東西?」
「你說那面銅牌��!據(jù)說是天地會總舵主的令牌,我從陳教授的研究室里拿的,陳教授確實就是現(xiàn)任的陳近南總舵主�!�
「寧靖王的那五個字要如何解讀出日月之護的埋藏地點��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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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也不明白,所以我才急著問鄭先生是不是還有其他東西,沒想到因此被他發(fā)現(xiàn)我們不是為了撰寫鄭成功的專題而來拜訪�!�
我將安全帽遞給毓璇,正要跨上機車,身後卻傳來鄭守讓先生家大門開啟的聲音,毓璇和我轉(zhuǎn)頭,看見鄭守讓先生在他兒子的攙扶下走出家門,手里拿著一個看來相當古老的木盒。
「寧靖王確實還交給先祖另一樣物品,不過你們看了以後可能更一頭霧水�!�
鄭守讓先生說著,打開了木盒,里頭還是一幅卷軸。他小心地攤開卷軸,上頭寫著「雨伴人無影」五個字,字t與「風來竹有聲」顯然出自同一人之手。
「寧靖王自殺前,托人給先祖送來了這兩幅卷軸,上頭的文字看似對句。但奇怪的是,其中這幅卻謹慎地用木盒裝盛。風來竹有聲是警告先祖趕快逃亡,但這句雨伴人無影,我就不解其意了�!�
我有太多疑問必須厘清,卻不知從何問起,只好張著充滿迷惑的雙眼看著鄭守讓先生。
「寧靖王告訴先祖,將來如果有拿著共洪和合令牌的人出現(xiàn),務(wù)必將這盒子里的物品交給他。剛才我看你拿出了這面令牌,猶豫著該不該拿出來,但後來想起了先祖的交代,才決定告知你們詳情。寧靖王對兩幅卷軸的重視程度不同,我懷疑這才是你們要找的,只不過我實在不認為這對於你們尋找寶藏的埋藏地點有任何幫助�!�
機車飛馳而過四草大橋,我的思緒也繞著「雨伴人無影」這五個字飛馳。
「我覺得雨伴人無影確實就是開啟日月之護的關(guān)鍵之一,不然寧靖王不會刻意把它裝在木盒里,還交代將來要交給天地會總舵主�!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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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我何嘗不知。從離開鄭守讓先生家的那一刻起,我就篤定這樣的推論沒有錯,只是這五個字該如何解讀才是重點。
「你覺得寧靖王的這兩幅字畫是什麼意思?」
「如果把兩個句子結(jié)合在一起,字面上是很容易解讀。風雨伴隨而來,竹受風雨吹打而有所回應(yīng),人為躲避風雨則不見蹤影。如果風來竹有聲暗喻清軍來了,鄭克塽將以降清作為回應(yīng);那麼雨伴人無影無疑是寧靖王暗示鄭寬要盡快逃亡。」
「所以我們不應(yīng)該局限在字面上的意思,要思考更深層的涵意�!�
「對了,我們前天在天后g0ng,你解釋那面龍虎壁堵的時候曾經(jīng)說,左青龍右白虎,龍降雨、虎生風。雨伴人無影這句話,會不會是指所謂的龍邊,也就是左邊。所以這把鑰匙有沒有可能點出方位,而另一把鑰匙則指示基準地點與距離?」
「很有聯(lián)想力,的確有可能。不過還是得知道另一把鑰匙是什麼,才能夠確定�!�
當安平運河出現(xiàn)在我們的右手邊,我壓下煞車,將機車�?吭诼放�,下車對後座的毓璇說:
「前面就是望月橋了,曾嘉泰要我一個人赴約,你在這里等我�!�
背起內(nèi)有鐵盒的背包,我獨自一人來到了橫跨運河的望月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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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斂起高熱的夕yan,僅剩一半露在海平面上,發(fā)出它最後的光輝,將云霞、海面、以及整座安平港都給染得一片暈h。另一半的太yan像是崩裂成上萬個閃亮的小碎片,灑落在波光粼洵的運河水面上,海水像極了被那顆火球給煮沸似的波濤翻騰。
曾嘉泰應(yīng)該還有一段時間才會出現(xiàn),我倚著橋上的欄桿等待,看著夕yan一點一滴沒入海面之下。過不了多久,云霞與海面的紅光消失,海水像是已經(jīng)徹底把那顆火球的火焰給澆熄、冷卻,大地全面換上了藍黑se系,幾艘漁船的黑se剪影就貼在深藍se的港灣里,夜幕低垂。
隨著路燈亮起,天se完全被黑暗籠罩,我才正在想曾嘉泰會不會依約出現(xiàn)時,身後突然傳來那冰冷而不帶感情的聲音。
「你來啦!沒報警吧!」
我猛一回頭,曾嘉泰就站在距離我不到五公尺之處,我完全沒察覺到他接近的聲音。
「手札呢?」
「怎麼只有你一個人?何教授呢?」
「把手札給我,我自然會放了何教授�!�
「我們的約定是用手札交換何教授,一手交人、一手交書。沒看到何教授,你休想我會把手札交給你�!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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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拜托,何教授可是我的重要底牌耶!我怎麼可能輕易地把他帶到人來人往的地方,如果你報警了,或是交換的過程中出了什麼差池,那我多沒保障啊!你把東西交出來,我確認無誤後自然會放了何教授�!�
「我憑什麼相信你,我再重申一次,沒看到何教授,我不會把東西交給你的。」
這時曾嘉泰的表情現(xiàn)出焦躁的神se,隨後他將右手伸入夾克中,另一只手接著掀開夾克的左半邊。我剛才還在想,天氣這麼熱,為何曾嘉泰還穿著夾克?只見他掀開的衣角下,右手在腰際握著一把槍。
「恐怕你別無選擇,可別b我做出極端的事��!」
「你就是拿那把槍殺害陳教授的?」
「這不關(guān)你的事,快把東西交出來,否則我開槍了�!�
「有一件事我不明白,既然你有槍,而且用槍殺害了陳教授,為什麼要拿劍獅雕塑攻擊何教授?」
「什麼劍獅雕塑?我沒時間跟你廢話,快把東西交出來�!�
我可以感覺他愈來愈著急,說話的聲調(diào)不斷提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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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沒拿到東西以前,是不會開槍的。」
「你要不要試試看?我可以先殺了你,再拿走你身上的手札�!�
「你就那麼肯定我把手札帶在身上?」
我為自己爭取到了一點緩沖時間,因為曾嘉泰開始心慌意亂了,他的眼神飄忽,應(yīng)該是在思考著該怎麼辦。
趁這段空檔,我推測著曾嘉泰下一步可能的行動,并為每種行動思考我該采取的應(yīng)變措施。我認為曾嘉泰開槍的機率微乎其微,因為手札還沒到手,但我不能只考慮事件發(fā)生的機率,我得評估嚴重度,也就是每個事件的價值,這是統(tǒng)計期望值的觀念。我無法承擔曾嘉泰開槍的後果,所以我必須依此為前提,在心中預(yù)演一套應(yīng)變行動。
沒錯,如果曾嘉泰會開槍,我即使將手札給他,我和何昊雄教授都難從他的槍口下幸存;但如果他不會開槍,那麼不論他是否拿到手札,我和何教授都將是安全無虞的。所以現(xiàn)階段的當務(wù)之急,是在假設(shè)曾嘉泰會開槍s殺我的前提下,想一個不讓他拿到手札、又能從他槍口下si里逃生的計劃。
「快把東西交出來,不然我真的會開槍,你敢和我賭嗎?」
曾嘉泰再度大喊。此時我心里已打定主意,於是從背包里拿出裝有手札的鐵盒。
「我當然不敢與你賭,你要的東西在這個盒子里�!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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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胡扯!少和我玩花樣,我只要手札,把它從盒子里拿出來�!�
「信不信由你,我打不開這個盒子,你得自己想辦法打開�!�
「我怎麼知道你沒騙我?」
「這次換我這麼說了,你別無選擇。反正何教授還在你手上,不是嗎?」
「把盒子放在地上,然後往後退�?禳c!」
過程中,曾嘉泰始終將槍口對準我,我也不曉得那里來的勇氣,竟還能如此鎮(zhèn)定。但我并沒有按照曾嘉泰的指示,將盒子放到地上,而是將拿著盒子的手平舉出橋面外。
「你做什麼?不要亂來�!�
「想要手札,自己下河里去拿吧!」
拿著盒子的手一松,鐵盒自由落t般掉入水面,接著慢慢沉進河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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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!」
曾嘉泰咒罵了一聲,隨即奮不顧身地躍下橋、潛入運河中,想必是真的到河里去搶救鐵盒了。我轉(zhuǎn)身拔腿就跑,毓璇騎著機車迎面而來,在我身旁一個甩尾調(diào)頭。
「你把手札丟到河里了!」毓璇慌張地說。
我跳上車,心里明白但無視於毓璇的驚訝。
「我知道我在做什麼,快走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