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瀟灑至極
河面上,眾人見到趙鼎點名要柳湘玉作陪都露出了無奈的神色。
雖然他們都是富家子弟,但跟福王世子比起來連屁都不是。
不敢爭,也不能爭。
不過翠玉坊身為京都十大青樓之一,除了頭牌外,其他花娘的質(zhì)量也是上乘。
眾人玩慣了本地貨,自然都想要嘗嘗鮮。
所以一時間,幾十艘烏篷船并沒有立刻遠(yuǎn)離翠玉坊的花船,都等在不遠(yuǎn)處。
許瑯?biāo)诘臑跖翊膊焕�,兩人重新坐回船艙,繼續(xù)喝起了酒。
“嘖嘖嘖川哥兒,你剛才看見吳狗牙那個殷勤樣沒?”
梁文正一臉鄙視地說道:“他們老吳家從福王那里討不到便宜,就想在世子殿下這里找突破口,簡直是做夢”
“咱們兩家每年給朝廷貢獻(xiàn)的鹽稅就占了整個海州鹽稅收入的五成,不比那些老家伙強多了?”
“福王向來圣明,不會讓他們得逞的�!�
許瑯點了點頭,福王總督海州鹽政這幾年確實稱得上圣明。
不僅新開辟了幾條鹽道,還通過種種改革措施讓海州的鹽稅收入翻了幾番,連帶著整個海州也比之前繁華了許多。
不過他對這些并不關(guān)心,轉(zhuǎn)頭看向梁文正問道:“你現(xiàn)在打算怎么辦,眼瞅著柳湘玉今晚是不會再出來了。”
梁文正嘆了口氣,“世子殿下都出手了,咱們自然沒得爭,還是回去吧�!�
“回去?”
許瑯一愣,“你小子之前還撒潑打滾讓我?guī)銇砬睾由贤婊ù@么快就回去?”
“嘿嘿,今晚來這主要就是為了一睹柳湘玉的風(fēng)采,既然看見了就沒必要再留�!�
梁文正一只手搭在許瑯的肩上笑瞇瞇地說道:“再說了,誰說回去就是打道回府啊,我是想去云水軒�!�
“半年多沒見我的小梅香了,實在是想得緊��!”
“你小子!”
許瑯啞然失笑,轉(zhuǎn)身招呼船夫準(zhǔn)備上岸。
但不等他們的船動,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。
“快看!世子殿下的船怎么向后退了!”
“臥槽,這翠玉坊什么來頭啊,竟然連世子殿下都敢拒絕!”
“等等,這豈不是說咱們有機(jī)會了?”
“做夢吧,連世子殿下都不行,你能行?”
“”
許瑯和梁文正急忙走出船艙,抬頭看向翠玉坊花船的方向。
只見世子所在的樓船正緩緩后退,趙鼎站在船首,臉色非常難看。
兩人對視一眼,臉上的表情都很是精彩。
“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啊,連世子殿下的面子都不給!”
梁文正拍了拍許瑯的肩膀,“川哥兒,你的機(jī)會來了!”
“我?”
許瑯指了指自己,一臉莫名其妙。
梁文正點了點頭,“柳湘玉以前在京都的時候,每次遇到不想作陪的王公貴族都會用到以詩會友這一招,這次估計也不例外。”
當(dāng)今圣上喜好詩詞,故而如今大乾皇朝的文人雅士都喜好吟詩作對。
作為文人流連忘返之地,以詩會友自然就成了青樓常見的游戲。
誰能在其中脫穎而出,往往就能得到頭牌的青睞,邀其入閨房一敘,成為入幕之賓。
“柳湘玉作為京都第一才女,能入她眼的詩句可不多,要不然也不會用這個當(dāng)作借口�!�
許瑯瞥了一眼梁文正,“你就這么確定我能行?”
“這是什么話,我最相信川哥兒你了!”
梁文正拍了拍胸脯,“就憑你的才華,試問天下誰人能敵?”
“柳湘玉肯定會被你的才華折服,乖乖邀你上船共度春宵!”
許瑯輕哼一聲。
“行了,別拍我馬屁了�!�
“不就是想去云水軒嘛,給你包上一個月!”
梁文正臉色一正,“哎!川哥兒,我這可不是故意奉承你�!�
“在咱們國子監(jiān),要論才華你確實無出其右啊!”
話是這么說,但梁文正臉上的笑意早已隱藏不住。
見狀,許瑯無奈地?fù)u了搖頭。
不過,梁文正的話倒是給他提了個醒。
許川被許山精心培養(yǎng)多年,才華必然不差,不如就借這個機(jī)會,徹底打消許山的疑慮。
就在兩人談話之際,四周忽然響起了一陣鼓樂之聲。
眾人循聲望去,只見翠玉坊的花船上站出來一位風(fēng)韻猶存的鴇母。
“各位公子爺,翠玉坊初來寶地,聽聞海州人才地靈,今日便想請諸位一展才華,以詩會友。”
“若能博得咱們姑娘的青睞,便可登船一敘!”
此話一出,眾人頓時沸騰起來。
“還請媽媽出題!”
鴇母笑著說道:“眼下已經(jīng)入夜,河景優(yōu)美,不如就請各位公子爺以此為主題,自由發(fā)揮。”
事關(guān)美人兒,眾人當(dāng)下沒倉促出聲,而是陷入了沉思。
與此同時,樓船之上的趙鼎也是眉頭緊皺。
雖然先前被柳湘玉婉言拒絕了一次,但他很不甘心,就想要柳湘玉好好陪自己一次。
只是用強的話,先不說柳湘玉自身的背景就有些麻煩,一旦傳到父王的耳朵里更是能讓他吃不了端著走。
所以只能按翠玉坊的規(guī)矩以詩會友,但問題是他又不善于作詩。
就在趙鼎苦惱之際,旁邊的吳千秋意識到自己的機(jī)會來了。
只要能幫世子得到柳湘玉的青睞,那鹽道分配的事就大有希望。
“殿下還請放心,我在詩詞一事上小有研究,可助殿下成為柳湘玉的入幕之賓!”
趙鼎眼前一亮,“此話當(dāng)真?”
“千真萬確!”
吳千秋自信滿滿地點了點頭。
旁邊一眾鹽商子弟也開口幫腔道:“殿下,秋哥兒在國子監(jiān)素以才情聞名,小小詩句必不在話下!”
趙鼎看了眼眾人,隨后笑著點了點頭。
“好,那就勞煩吳公子了,事成之后必有重賞!”
吳千秋拱了拱手,心中狂喜。
此時,江面上的眾人開始陸續(xù)拋出自己醞釀已久的詩句,都希望能獲得柳湘玉的青睞。
只是詩句的質(zhì)量實在讓人難以恭維。
這也難怪,海州自古重商輕文,這些富家子弟們更是不學(xué)無術(shù),自然作不出什么好詩。
翠玉坊的花船始終沉默。
吳千秋臉上的笑意漸濃,這正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他之所以敢跟世子打下包票,是因為前不久在京都剛從一個落魄文人的手中買下了一句詩,正好用在此處。
說是落魄文人,但那也是京都的落魄文人。
跟海州這群只知吃喝嫖賭的廢物相比,簡直就是詩仙。
此時再經(jīng)過他們的拋磚引玉,這句詩必定能脫穎而出。
“殿下,時候差不多了。”
趙鼎點了點頭,站到船頭之上輕咳了幾聲。
眾人的視線當(dāng)即投了過來。
“本世子想到了一句好詩,還請柳姑娘品鑒一番�!�
“燈搖畫舫胭脂碎,半江殘紅咽簫聲�!�
趙鼎看了眼翠玉坊的花船,隨后便將吳千秋告訴他的詩句念了出來。
河面上頓時一靜。
眾人雖然作詩不怎么樣,但也附庸風(fēng)雅地參加了不少詩會,一下便能感覺出這句詩的不俗。
“世子殿下這句詩呈現(xiàn)出來的美感真是棒極了,尤其是‘半江殘紅咽簫聲’這句,兼具美感與想象力,我等甘拜下風(fēng)!”
當(dāng)下便有懂詩之人站了出來,帶頭鼓掌。
其余眾人甭管聽懂沒聽懂還是刻意在拍馬屁,都跟著鼓起了掌,更有叫好聲四起。
趙鼎站在船頭之上,嘴角不由微微上揚。
一旁的吳千秋則趕緊命人下去準(zhǔn)備開船,只等柳湘玉點頭便重新靠過去。
然而讓他們沒想到的是,翠玉坊的花船卻依舊保持著沉默。
趙鼎臉色一僵,笑意頓時凝固。
沉默還在繼續(xù)。
周圍眾人意識到不對勁,鼓掌聲和叫好聲漸漸低了下去,整個江面上彌漫著一股莫名的氛圍。
結(jié)果顯而易見。
這句詩還是沒能入得了柳湘玉的眼。
就在這時,一道慵懶且?guī)е硪獾穆曇纛D時響了起來。
“醉后不知天在水,滿船清夢壓星河�!�
眾人齊刷刷地轉(zhuǎn)頭看去,只見不遠(yuǎn)處的一艘烏篷船上,一個少年正半倚在船邊,一邊吟詩,一邊喝酒。
月光落在他的身上,簡直是瀟灑至極!
“好詩�。 �
短暫的寂靜后,一陣驚呼聲立馬響了起來。
先前那位點評過趙鼎詩句的人滿臉激動,“這句詩意境空靈、虛實結(jié)合,醉后不知天與水的倒影,清夢慢船仿佛壓在星河之上,充滿了浪漫與想象力。”
“妙哉!妙哉�。�!”
其實不用他說,眾人也能品味出這首詩的獨特之處。
相較之下,先前那句詩則有些刻意追求工整,反而失了風(fēng)流真味。
孰強孰弱,一目了然。
“那是誰啊?”
“他你都不知道?那位可是許家的二公子許川,聽聞在國子監(jiān)也是得到過夫子們贊揚的大才子。”
“怪不得能做出此等好詩,佩服佩服�!�
“……”
有人點出了許川的身份,作為海州鹽商新貴的嫡子,身份自然不俗。
“還請許公子上船一敘!”
果然,翠玉坊的花船不再保持沉默。
只是與先前鴇母的聲音不同,這次傳出的聲音清脆悅耳。
顯然是柳湘玉親自開口。
江面上的眾人頓時沸騰,看向許瑯的目光里滿是羨慕嫉妒恨。
那可是京都第一才女,連世子殿下都求之不得的尤物�。�
“哈哈,我就說川哥你行的!”
梁文正在聽到柳湘玉真的邀請許瑯上船后,表現(xiàn)得比許瑯還高興。
他一下子跳上了船頭,興奮地朝著前方大喊道:
“都讓讓,我們川哥兒要上船了!”
許瑯聞言笑著搖了搖頭,在周圍眾人艷羨的目光下登上了翠玉坊的花船。
另一邊,吳千秋滿臉錯愕,他怎么也沒想到許瑯會來這么一出,直接壞了他的好事。
再轉(zhuǎn)頭看向趙鼎時,后者的臉色已經(jīng)陰沉得可怕!
他剛想說些什么補救,但卻感受到了一道憤怒的視線看來。
“好一個素以才情聞名,哼!”
趙鼎朝著吳千秋冷哼一聲,直接轉(zhuǎn)身回了船艙。
見狀,吳千秋面如死灰地呆立在原地。
“秋哥兒,這可如何是好�。俊�
周圍一眾總商子弟圍了上來,個個垂頭喪氣。
吳千秋深吸一口氣,冷靜下來后對著眾人搖了搖頭。
“這未必是件壞事�!�
“雖然咱們沒能如愿,但許川這么做大概會讓世子殿下對他有所記恨�!�
“如此一來,說不定在鹽道分配上就對我們有利�!�
眾人聞言都松了一口氣,“秋哥兒說得在理,咱們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怎么辦?”
“繼續(xù)跟著世子殿下,先把他哄開心!”
“然后拿這件事在他耳邊吹吹風(fēng),務(wù)必讓世子殿下對許川的恨意越來越大�!�
眾人應(yīng)了一聲,轉(zhuǎn)身向著趙鼎所在的船艙走去。
吳千秋落在最后,轉(zhuǎn)頭看了眼只剩一個人在船的梁文正,神情陰翳地冷哼了一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