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九章 瘋狂的源頭是愛
鬧劇結(jié)束的時間點很糟糕。
晚上八點,飛機和高鐵當晚都已經(jīng)沒了回江市的票,萬柑不知道宋堇寧要怎么回來,聽路程昭說好像還跌了一跤。
不過以他的性子,就是斷了腿也絕對會爬過來,有夠瘋的。
時間晃悠悠過去很久,路程昭一直盤著腿坐在萬柑身旁照顧紀津禾,一會兒擔心室內(nèi)溫度太高,一會兒又跑出去找服務(wù)員要溫開水,知道她后半夜會醒,然后找水喝。
萬柑坐在那兒一愣一愣的,從他利落的動作中就能看出不是第一次這樣照顧她,沒有演給其他人看的惺惺作態(tài)。
這哪兒是弟弟啊,全職保姆都沒這么細致的。
他隱隱琢磨出些不一樣來。
但路程昭每一步都把握得很好,沒有任何逾越的地方,大少爺實在挑不出錯,看久了反而愈發(fā)感嘆,要是自己有這樣的弟弟該多好。
等待的時間太長,司惟明天還有事,看看時間起身叫路程昭和自己一起走。
“我想再等等”路程昭不愿意,想等宋堇寧。
司惟這次強硬起來:“我走了誰送你回去”
“現(xiàn)在波士頓已經(jīng)是早上,你爸和卓姨會給你打視頻查崗吧,你要怎么說?晚上十點不在楚明野家安安靜靜睡覺,和三個alpha在包間里鬼混?”
“想你爸叫人把你連夜打包回美國嗎?”
一連串的發(fā)問,路程昭果然不說話了,乖乖站起來走到司惟身邊。
他有點遺憾,真想知道宋堇寧長什么樣子,聽萬柑說特別好看,紀津禾睡不了吃虧睡不了上當。
跟在司惟身后下樓,路程昭左思右想,想象中有關(guān)宋堇寧的模樣一改再改,完全不知道萬柑口中的好看是哪種好看。
等出了日料店,夜晚的涼風吹得渾身一哆嗦,他把手縮進口袋里,又不放心地看向燈火通明的店內(nèi),邊走邊擔心紀津禾沒有衣服蓋會不會著涼。
要不要回去再看一眼
他覺得那位姓萬的大哥哥不靠譜。
“走路看路,別摔跤了�!彼疚└糁鴰酌椎木嚯x揚聲提醒他,他回頭,好巧不巧正面撞上一個路人,伴隨相撞的痛感蔓延,耳邊驀地傳來一道壓抑的悶哼。
聲音很輕,很好聽,像撥動的弦音。
“對不起,對不起”路程昭心里一驚,也顧不上自己被撞疼的地方,著急地看過去,“你沒事吧”
走得太急,撞得又重,那人一下沒站穩(wěn),趔趄著往后退,捂住左肩抬起頭。
四目相對,路程昭想去扶他的腳步倏地頓在原地。
好漂亮
他眨眨眼,最先看到的就是一雙在黑夜下依舊清亮的眼眸,盡管里面漆黑、冰冷,充斥著不友好的意味,這一刻對好看的認知突然就有了實感,腦海里宋堇寧剛才還模糊的臉居然開始清晰,慢慢和眼前的陌生人重合。
這是路程昭見過最好看的oga,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一眼就認定對方是個oga,但他覺得萬柑如果沒有夸張的話,宋堇寧應(yīng)該也會這么漂亮,就像上帝精心捏造出來的寵兒,一筆一劃都極盡造物主的偏愛。
“我沒事�!睂Ψ轿⑽Ⅴ酒鹈迹瑳]打算計較,丟下冷淡的三個字就繞過他急匆匆往前走。
“”路程昭看迷糊了,目光下意識追著他,直到他拉開日料店的門、身影隨著清脆的鈴鐺聲消失在門內(nèi)才回過神。
這個時間來吃日料嗎?
路程昭奇怪,聳聳肩也轉(zhuǎn)頭跟上司惟,卻在幾秒后猛地回身看向那道門。
“�。�!”
他驚愕地張大嘴,屏住呼吸。
電話里焦急的清冷聲線和剛才那句“沒事”頃刻交疊在一起,路程昭這才后知后覺——
那個oga好像就是宋堇寧!
—
“嘩啦——”
日式的格子門被推開,一只瑩白的手搶先握上門框,宋堇寧壓住喘息,站在外面冷冷望向屋內(nèi)。
里面只剩下萬柑,還有紀津禾。
“老天爺,你總算來了”
萬柑看到他如蒙大赦,嘴巴開開合合不停訴著苦。
他說了什么,聽不到,宋堇寧的視線只緊盯在他身邊蓋著毛毯的人身上,身體比腦子快一步,走過去跪在她身旁,手撐在她耳側(cè),從頭打量到腳,愣是把裸露在外面的一切都看上一遍才罷休。
那架勢,要不是萬柑在場,他絕對會掀開她的衣服再仔細檢查,像個陰濕男鬼,眼底的占有欲和病態(tài)徹底不裝了。
“你把人放走了?”確認紀津禾真的只是喝多了,宋堇寧才開口問,輕柔地扶起她的肩,另一只手毫不猶豫地抽走底下墊著的坐墊,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睡。
“哦,你說這個啊,”萬柑聽他涼颼颼的語氣,嘴皮子解釋得飛快,“都是誤會�!�
“我問清楚了,電話里那些就是在開玩笑”
“好笑嗎?”宋堇寧抬眼看他,“我見識淺,沒聽過這么沒邊界感的玩笑。”
極具攻擊性的言語下,是真的在生氣,情緒才經(jīng)歷過崩潰。
沒有上帝視角,也沒有萬柑那么大度,他在回來的路上胡思亂想,甚至開始怪自己為什么考完試不立刻就回江市,為什么發(fā)給她的消息只寫了一半就睡著碰到和紀津禾有關(guān)的事,宋堇寧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,理智被風蝕,瘋起來什么都不管不顧。
話一出,大少爺?shù)拇蟀籽浪查g收起,也不嬉皮笑臉了。
“他們一個是學姐的同學,一個是她弟弟,”他說,“人挺不錯的,你先消消氣�!�
“弟弟?”宋堇寧想起電話里那聲親昵的“姐姐”,不是夏箋西。
“是她媽再婚后男方的孩子�!�
萬柑往他那邊湊了湊:“真不是你想的那樣,就是單純的姐弟關(guān)系,挺可愛的一個oga�!�
“你之前不是還覺得夏箋西可愛嗎?”宋堇寧輕嗤,低頭握住紀津禾的手,漫不經(jīng)心地玩著,用自己的尾指勾勾她的,無聲中在尋求安撫。
話里的含義大家都聽得懂,萬柑霎時噤了聲,從桌上拿過一個干凈的空杯,倒上水猛灌一大口才又說道:“不可能,你別一沾學姐的事就胡思亂想,他比學姐小六歲呢�!�
聞言,宋堇寧不知想到了什么,突然笑了下:“十七歲”
他看向萬柑,扯扯唇角譏諷道:“多好的年紀啊對吧?”
他的十七歲在做什么
很遙遠的事了,仿佛一道天塹,以紀津禾的出現(xiàn)為界,完完全全的分裂成兩個部分。去彼樓給萬柑送卡之前的事宋堇寧已經(jīng)記不清了,只記得那天雨下了很久,他穿著校服,任接待怎么說都嫌惡地不肯踏進去一步,又怎么會想到幾分鐘后發(fā)生的事會徹底改變他原本的人生軌跡。
可宋堇寧從來沒想過如果那天自己沒踏進去會怎么樣。
他不想要。
因為知道和紀津禾在一起有多快樂,他嘗到過,就像被浸泡在蜜罐子里,哪一刻回味起來都不會是苦的。
“喂,你別”萬柑被他的語氣嚇一大跳,仿佛又看到他重逢前的樣子,抑郁得想死。大少爺急得伸手去翻他口袋,“你這兩天是不是又沒有按時吃藥,我就說不能停吧,別以為學姐回來了就沒問題�!�
“你沒帶藥在身上?”萬柑頭一次那么急,狠狠拍了下自己這張死嘴,放開宋堇寧的衣服,從口袋里掏出手機,下一秒就被宋堇寧按住屏幕。
“我很好�!彼f。
“你這哪像好”
“萬柑,瘋狂的源頭是愛,”宋堇寧打斷他,拉起紀津禾的手,輕輕貼向唇瓣,眼睫微微顫動,“只要還愛她——”
“我就永遠做不到大度。”
“異父異母的弟弟又怎么樣,我們身邊同父同母睡在一起的還少嗎?”
“”
確實,萬柑愣了下,嘴巴張了張半句話反駁不出來,又緊緊閉上。
宋堇寧沒說錯,不光是他們這個圈子,其他地方就算是普通老百姓,哪里都有喪心病狂的事發(fā)生。
他已經(jīng)把這輩子最完整的愛都給紀津禾了,其他人分不到半點,所以不怪他對誰都那么刻薄。
“你心里有數(shù)就行�!�
多說也沒用,日子得自己過,萬柑放棄,也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,拿起外套打算回家繼續(xù)抱老婆睡覺。
“對了,”他站在門口,轉(zhuǎn)頭看向宋堇寧,“你要找的人已經(jīng)找到了,我只安排了人監(jiān)視她�!�
“怎么說?找個時間見見?”
“嗯�!彼屋缹廃c頭,現(xiàn)在心思都在紀津禾身上,明顯不想管這件事,萬柑也清楚,但轉(zhuǎn)身沒走幾步突然又折回來,補充一句:“譚明的錄音也在我這�!�
“孩子的事”他問,“你打算告訴學姐嗎”
最后一個字猶猶豫豫地落地,屋內(nèi)一下跌入沉默中,宋堇寧身形肉眼可見地一頓。
“不需要�!边^很久,他輕輕開口,溫柔地看向紀津禾,幫她把散開的長發(fā)攏在耳后。
“只要知道她當初不是故意的就夠了�!�
“可”萬柑還想再說。
“我知道你想說什么,”宋堇寧很平靜,“什么都可以用來挽留她,唯獨孩子不行�!�
“讓她痛苦的事,我不會再做了�!�
萬柑愣了愣。
一字一句,在這一刻把他之前想當然扣在宋堇寧頭上的帽子撕得粉碎。
宋堇寧不是沒變,相反,三年的分別讓他改掉很多壞毛病,只不過改的全是對紀津禾的那一面,其他人該怎樣還是怎樣。
雙標得很。
大少爺現(xiàn)在終于說不出“沒救了”“戀愛腦”這類話了,心底更多的是羨慕,比羨慕紀津禾有路程昭這樣的弟弟還羨慕。
他低頭笑了笑,沒再多說什么,又換成往常吊兒郎當?shù)臉幼�,外套甩在肩后,慢悠悠地走了�?br />
離開前他在柜臺邊停下,特地找來老板包下整間店一夜,叮囑樓上包間里的客人不要去打擾。
到底是十幾年的兄弟了,他了解宋堇寧。
小少爺做不了圣人。
萬柑走后,包間內(nèi)霎時清凈許多。
以往這個時間點宋堇寧早該困迷糊了,但紀津禾在身邊,他盯著她左看右看,一點不困。
指節(jié)從眉眼滑到唇角,再沿著下巴的輪廓慢慢向下,落進領(lǐng)口,猶豫了一下還是沒繼續(xù)。
趁人喝醉了摸來摸去像什么樣,小少爺欲蓋彌彰地撇開視線,而且要做也不能在這種地方做,萬一有攝像頭怎么辦,他總覺得不舒服。
可宋堇寧又不肯在為所欲為的大好時機就這么放過她,手負氣地戳了戳紀津禾的臉。
一下、兩下他奇怪地“嗯”了聲,發(fā)現(xiàn)還挺好戳的,于是變本加厲。
讓你和別人喝酒。
戳一下。
讓你沒有警惕心,居然喝這么多。
再戳一下。
讓你害我這么擔心,讓你之前對我那么冷淡,讓你口是心非,讓你收我三十四塊錢
戳戳戳
小少爺自己玩得樂此不疲,抿起嘴笑得開心。
再然后,紀津禾就被戳醒了,蹙著眉猝不及防抓住他的手。
宋堇寧正起勁呢,指尖在慣性下還在往她臉上懟,她剛醒,酒勁也沒過,沒用多大力,于是下一秒又被戳中,臉頰傳來的痛感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
紀津禾問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