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想吃饅頭
78年，冬。
朔風呼嘯，大雪冰凍三尺。
李家溝，一處破敗的窯洞里。
李壯被哆哆嗦嗦地凍醒，下意識看向四周。
窯洞中央石頭堆砌的火坑已經(jīng)熄滅，冒著稀薄的白煙。
火坑對面，蜷縮著一個裹著破被，還懷抱著一件花格子棉襖的女人。
女人眼睛閉著，一動不動，像是睡著了。
看起來還算新的花格子棉襖，被她緊緊地摟在懷中。
這是……
看著女人陌生又熟悉的憔悴臉龐，李壯心里一抽，嗖的一聲站了起來！
他不敢置信地，小心翼翼地走近女人。
果然，在女人懷抱的花格子棉襖里，有一個正睡的香甜的小女孩……
“老婆……真的是你！這不是夢！我，我竟然重生了！”
李壯激動之下，大顆淚珠滾落。
塵封的記憶也隨之涌起……
女人名叫謝婉瑩，是五年前城里來的知青，生得青春靚麗，不知被村里多少單身漢垂涎。
尤其是村里生產(chǎn)隊隊長的兒子李虎，一直覬覦謝婉瑩的姿色，屢次騷擾。
謝婉瑩投訴無門，又被李虎的爹利用手里權(quán)利，克扣糧食，想通過饑餓，威脅她嫁進家門。
被逼無奈下，謝婉瑩為保貞潔投河自盡，卻被李壯發(fā)現(xiàn)救了下來。
死過一次后，謝婉瑩毅然決然地嫁給了一無所有的李壯。
當時村民都很羨慕李壯，娶了個天仙當老婆。
可好景不長，三年前，謝婉瑩由于生孩子后長期營養(yǎng)不良，大病一場，雙目失明。
后娘本來就對李壯不疼不愛，得知謝婉瑩瞎了眼，李壯為給謝婉瑩治病又借了不少錢后，提出分家，將李壯一家趕到后院土坡的破窯洞里。
今年大雪封山，家家戶戶都缺柴火。
李壯本來囤了不少干柴，可都被后娘給強行搶了去。
就在今天，火堆熄滅后，晚上又下起了大雪。
窯洞里太冷，半夜，李壯回家想跟爹和后娘要些干柴，卻被趕了出來。
等他回來后，本來就饑腸轆轆的謝婉瑩跟孩子，愣是被活活凍死了！
埋葬妻兒后，李壯悲痛欲絕，他憤怒下跟家里斷親，入伍當兵。
退役之后，他在戰(zhàn)友的建議下，下海經(jīng)商，更是機緣巧合下，結(jié)識了謝婉瑩的父親。
當時謝父已經(jīng)是上京高官，地位超然。
李壯把當年的事情說出后，謝父悲痛萬分，并解釋當年因為成分問題，被下了牛棚，根本無力尋找女兒。
等到后來有能力的時候，卻怎么也找不到了。
老頭子思女心切，便把李壯留在身邊。
商海沉浮幾十載，李壯早已身家百億，卻始終再未娶妻。
每每想到被活活凍死的妻女，他都心如刀絞！
甚至，后來連妻女的尸骨都找不到了，這更讓他寸斷肝腸！
“老婆，上輩子是我沒用，是我的愚孝害死了你們！”
“如今重生一世，我一定要讓你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！”
李壯攥緊拳頭，目光掃向一旁熄滅的火堆。
“必須趕快找到柴火和食物！”
現(xiàn)在火堆雖然才剛熄滅，但已經(jīng)快晌午，距離夜晚的大雪，只剩半天時間！
如果不能盡快地找到柴火和食物，那么悲劇就會在今晚再度重演！
李壯搓了搓手，先走出窯洞，拿著柴刀把門口的破排車給劈成了柴，再次把火堆生起來。
這破排車，算是分家后，家里唯一給他還算值錢的東西，是在生產(chǎn)隊賺工分用的。
但如今，李壯已經(jīng)管不了那么多了。
可就這么簡單的事情，卻氣喘吁吁，原因無他，幾天沒吃東西了，肚子里沒食，身體虛弱得很！
窯洞里的溫度升起來一些后，李壯輕輕地走向謝婉瑩，看著她憔悴的臉蛋和懷里瘦小的女兒，心如刀絞。
“咳咳……”
這時，有些被柴火味嗆到的謝婉瑩輕咳幾聲，虛弱地睜開了眼睛。
可惜，謝婉瑩眼睛失明，什么都看不見。
“李壯，你，咳咳，你在嗎？”
謝婉瑩舔著干澀的小嘴，虛弱地說道。
“在，老婆，我在！”
李壯大聲說道，強忍著不讓淚流出來。
他迅速伸手，緊緊地握住了謝婉瑩被凍裂的小手，囁嚅道：“老婆，我剛把火生起來，你等著，再堅持一會兒，我現(xiàn)在就去找吃的！”
“嗚嗚……”
李壯說話的聲音，吵醒了被花格子棉襖包裹著的女兒妞妞。
“爸爸？爸爸！嗚嗚，妞妞剛才夢見饅頭了，妞妞好餓……”
“妞妞乖，不哭不哭，吃奶奶……”
謝婉瑩聽見哭聲，急忙想解開衣服，給妞妞喂奶。
可，妞妞都三歲了，謝婉瑩哪里還有奶水？
不過是忍著疼，來安撫妞妞不哭罷了。
“老婆，不用！你照顧好妞妞，等我，我今天一定能找到食物回來！”
李壯伸手阻止了謝婉瑩。
隨后，他目光通紅，卻無比溫柔地看向女兒：“妞妞，你在家乖乖聽話，等爸爸去給你找吃的好不好？”
“爸爸……妞妞想吃饅頭，吃奶奶家那種大饅頭！爸爸能給我和奶奶要一點嗎？只要一點……一點點就好！”
妞妞吞咽著口水，怯生生地說道。
但說出來的話語，卻差點沒讓李壯淚崩！
“妞妞，別亂說話！”
謝婉瑩知道李壯父母對他們的態(tài)度，怎么可能從家里要出食物來？
她趕緊抱住孩子，用臉蛋在妞妞的臉蛋上不停地蹭著，安撫道：“妞妞，媽媽不是說了嗎？不許饞嘴，不要讓你爸爸難做……好不好？”
一邊說，謝婉瑩一邊用手拍打著妞妞安撫，生怕李壯難做。
這一幕，像針尖一般扎進李壯的心里！
“老婆，等我！”
李壯攥緊拳頭，沒再遲疑，他抓起柴刀麻繩，掀開窯洞的破棉簾子，頂著風雪走出窯洞。
翻過土坡，就是后山。
聽老一輩說，這后山里什么都有，曾經(jīng)有人還看到過熊瞎子。
雖然五年部隊生涯，讓他練就了強健的體魄跟矯捷的身手，但，如今這副身子虛弱的很，就算遇見熊瞎子也是送人頭。
如果有把獵槍就好了！
只是，因為獵物難打，很多村民都把獵槍換了糧食，現(xiàn)在村里有沒有獵槍都不好說了。
李壯邊想邊走，很快，他便發(fā)現(xiàn)了野兔的腳印。
順著腳印，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，大概走了三十多米，野兔腳印在一處土層前面消失。
“就是這里！”
李壯拿出麻繩，在土層下面的洞口做了一個扣。
隨后捋著麻繩來到距離洞口八九米的地方，趴了下去，眼睛死死地盯著洞口。
他也不知道野兔什么時候出來，只能死等。
冰天雪地，李壯不知道在這趴了多久，只覺得身下的衣服褲子都已經(jīng)濕透了。
但，他扔咬牙堅持。
皇天不負有心人，一只野兔腦袋突然探出洞口。
見狀，李壯立馬打起十二分精神，那只野兔探出腦袋東張西望。
左右看了幾下后，慢慢爬出洞口。
“就是現(xiàn)在！”
猛地一拉繩子，野兔頓時趴在地上，隨后開始不停地掙扎翻滾。
李壯快速把麻繩拉了過來，咧著嘴笑了笑。
隨后如法炮制，再次下套。
一般情況下，一個窩里至少都會有兩只兔子，所以李壯耐心等待。
果不其然，大概半個小時后，又有一只野兔露出頭來。
李壯抓準時機，再次拉起麻繩，野兔被牢牢地捆住。
拎著兩只野兔，李壯回到村里來到趙嬸家。
“趙嬸，一只野兔換你一套棉被，換不換？”
“這是你套的野兔？”看著李壯手里足有四斤重的野兔，趙嬸震驚不已。
大雪都下一個多月了，山里的積雪更是半米多厚，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套到野兔！
“剛套的，你換不換？”
“換，必須換啊，我家這都快一年沒吃肉了！”趙嬸樂的合不攏嘴。
連忙抱起一套棉被褥，塞給李壯。
這時，趙嬸的爺們走了進來，看見李壯手里的兔子震驚不小。
“大壯，可以啊，這樣的天都能套到野兔，你小子有兩下子！”
“這樣，你把手里的另一只野兔也給我，我拿獵槍跟你換，反正我現(xiàn)在老嘍，留著那個家伙也沒什么用處。”
聽到獵槍，李壯興奮不已，要是有把獵槍，就能打到更大的野味。
不過，這只野兔是給老婆孩子救命的，想了想，李壯開口說道:“叔，如果你信得過，獵槍先借我，明天我給你套兩只野兔！”
“你小子從小就仁義，叔信你。”
抱著一套棉被褥，肩上挎著獵槍，李壯回到土窯洞。
“媽媽，是兔子，爸爸拿回來了兔子。”妞妞興奮的喊著。
“有肉吃嘍，媽媽，我們有肉吃嘍。”
李壯把被褥鋪好后，拿起一口破鍋，里面放滿了雪開始化水。
等水煮開了，便把收拾好的兔子倒進鍋里。
土窯前面，是李壯父親跟二娘一家。
只有一個柵欄相隔。
二娘的兒媳婦張雪嬌走出房門，剛要去茅廁，便問道一股子香味。
“肉，是肉香！”張雪嬌循著香味往后院走去，隔著柵欄看到窯洞里火光四濺，洞口飄出陣陣肉香。
她猛的咽了咽口水，轉(zhuǎn)身回到屋子里，對李建才跟劉桂芳說道:“爸媽，有肉，后面土窯里有肉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