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“同志,您確定要申請強(qiáng)制離婚嗎?”“對�!敝x艷平抿了抿干澀的唇,盛滿憂愁的眸子里閃過堅定�;橐龅怯浱幍耐拘πΓp聲安撫她:“您別緊張,男人要是對你不好,離婚是很正常的,這個過程我們也不會告訴男方�!薄叭靸�(nèi),你要是沒來撤銷離婚,我們就會強(qiáng)制解除你和你丈夫的婚姻關(guān)系。”話落,登記處的同志在她的離婚申請上,“啪”的一聲蓋下了鋼戳。拿到回執(zhí)那一刻,謝艷平甚至想要流淚。這才真真切切的體會到,她真的重生了,重生回到了1964年,她和金嘉賜剛結(jié)婚那會。她把強(qiáng)制離婚申請書揣在心口,緩緩走出了登記處。才順著路沒走多久,一輛解放CA30忽然在她身側(cè)停下。謝艷平偏頭,就看見了車窗里的自己。純色的襯衫,兩個麻花辮,頭上的雷鋒帽上印著鮮紅的五角星,臉上沒有被冷暴力蹉跎的絕望,年輕到幾乎讓她不敢相信。“上車,我送你去報道�!笔煜び帜吧纳ひ魪能�?yán)飩鱽�。謝艷平從降下的車窗望過去,就看見了她的丈夫,西北軍區(qū)的營長——金嘉賜。金嘉賜打開車門讓她上了車,好似溫柔體貼,細(xì)致入微�?伤麄兩宪嚭螅瑓s再也沒說過話。他也絲毫不會關(guān)心,她為什么會一大早出現(xiàn)在這。但凡他多關(guān)心一句,就會發(fā)現(xiàn)他們的婚姻已經(jīng)岌岌可�!x艷平靠著冰冷的窗想了會,才對著金嘉賜開口:“我今晚回來收拾行李,明天搬到宿舍住�!苯鸺钨n握著方向盤的指骨白了一瞬,接著厲聲斥責(zé):“謝艷平,你走了姜詩雨同志會覺得是自己逼走了你,她會自責(zé)�!苯娪�。金嘉賜收留的同志。謝艷平?jīng)]再說話撇頭看向窗外,心中的酸楚猛烈的襲來。上輩子,她和金嘉賜結(jié)婚同居十二年,姜詩雨母女就在他們家里住了十三年。甚至,姜詩雨比她還早一年就住進(jìn)了金嘉賜的家屬院里。那時候她不介意,依舊圍著金嘉賜轉(zhuǎn)。直到最后,金嘉賜調(diào)回京城時帶著姜詩雨隨軍,她才徹底死心,將剩下的歲月全部奉獻(xiàn)給戈壁灘。那樣無情無義,冰冷似鐵的婚姻,她再也不想再體會一次了。這時,車突然停了下來。金嘉賜冷聲催促:“下車吧,我晚上來接你�!薄叭绻宜湍愕介T前,別人看到會以為攀關(guān)系�!贝巴膺B林業(yè)部的房頂都看不見,金嘉賜就讓她下車徒步過去。以前謝艷平真的信了他,以為他是一心為了人民才會避嫌。重生后她才明白。愛從來不是瞻前顧后,利益取舍。他說要送又瞻前顧后不肯送到,說到底就是不愛�?尚χx艷平是死過一次,才明白這個道理�!靶��!边@句果斷的行,是她前世無數(shù)委屈和失望堆積來的。謝艷平拉開車門,沒有絲毫留戀地下車。再次踩在這片黃沙上,她忍不住感慨。這片荒地很頑固,至少需要十年,她才能將這里遍地綠蔭。而謝艷平辦完報道的第一件事,就是向領(lǐng)導(dǎo)申請了宿舍。確定了可以不用在和金嘉賜住之后,她一直提著的心才緩緩松開,到育苗室檢查小樹苗。戈壁上都是沙土,樹苗難以存活,莊稼也是如此,如果西北地區(qū)想要脫貧,治土是至關(guān)重要的一步。謝艷平有上輩子的經(jīng)驗,提了幾個建議,中午她連飯都沒有吃,一路為了那幾顆小樹忙到天黑。下午離開林業(yè)局的時候,她沒等金嘉賜,任憑飛石沙礫打在單薄的襯衫上,徒步回了家屬院。上輩子,謝艷平第一天上班的時候。金嘉賜說來接謝艷平,但姜詩雨的孩子發(fā)起了燒。他盡心照顧孩子,然后讓謝艷平在風(fēng)沙中苦等三個小時,最后自己走回了家……現(xiàn)在。謝艷平緩緩走進(jìn)院子,果然看見金嘉賜圍著姜詩雨母女忙前忙后。其實他們?nèi)虥]有肢體接觸,甚至有接觸的時候,還會特意避開�?伤麄儗σ暎劾餄M滿都是克制的情誼。煤油燈的光亮在窗前投射出他們?nèi)齻人的身影,像極了一家三口。謝艷平自嘲勾了勾唇,一把撕下了門上貼著的紅雙喜。曾經(jīng)的謝艷平也差點以為,這輩子就是金嘉賜了。但其實。如果不是這段苦澀到極點的婚姻,如果不是她上輩子咬牙也要和金嘉賜在一起的喜歡。她和金嘉賜不可能會是同路人。從前不是。以后更不可能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