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放下帷幔，又將字條看了一遍，確定沒有旁的遺漏，惜君將字條團了團便塞進嘴里，喉嚨微動，那字條已經(jīng)進入腹中，再無重見天日的可能。香氣裊裊，惜君便在這危機四伏之中，淺淺睡下。鼠尾草有讓人心神寧靜的功效，因此也曾用在安神香之中，只是后來發(fā)現(xiàn)了此物的毒性，才改用朱砂代替。這碧水臺中的下人都是何淑宴安排的，她不好表露，只能暫且蟄伏，裝作什么都沒發(fā)現(xiàn)。春堂回來時不只帶了點心，還有一點清粥小點和小菜，說是廚房里準備的早膳還有剩，若是惜君不嫌棄，可將就用些。惜君哪里會嫌棄，這兩年哪怕有主人庇護，她也沒過上嬌奢的生活。訓(xùn)練之時，朝不保夕也是常有的事情�！澳臅訔�？”更何況，她此時的身份也容不得她嫌棄。被春堂服侍著用了遲來的早膳，惜君的臉上多了點血色，“這房間里的味道很好聞，是什么？”春堂轉(zhuǎn)身看向香爐，“可是熏香的味道？”惜君起身，踉蹌著走過去，仔細聞了聞，“正是這個味道，這是府上供應(yīng)的嗎，能否多拿些回來？伴著這香氣，我仿佛睡得都更安穩(wěn)些�！薄胺鞘歉瞎⿷�(yīng)的�！贝禾梦⑽u頭，“從前碧水臺里沒有主子，是領(lǐng)不上熏香的，這香是冬雪自己做的，她賣身為奴之前，家里是做香料生意的�！蹦┝耍终f：“主子若是喜歡，可讓冬雪多準備些�！薄拔夷芤娨娝龁幔俊毕Ь袧M是期待。被這樣一雙明媚嬌俏的眸子盯著，沒有人會忍心讓她失望�！芭救舅M來�！薄坝袆�。”惜君展顏一笑，燦若百花�！澳侵髯�，如此與奴婢客氣，可是折煞奴婢了�！毕Ь诡^，不好意思地笑笑，“我從前也不是什么主子，我若是想學(xué)制香，冬雪能教我嗎？”春堂自動忽略了前半句，不管惜君從前是什么身份，以后又會如何，現(xiàn)在住在這碧水臺，就是府里的主子了。至于惜君想要學(xué)調(diào)香，這在府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。王爺后院里的主子們，不論出身如何，總是想要鉆研出一兩樣本事，用以留住王爺?shù)男�，或是人。區(qū)別不過是有人用香，有人用琴，有人用舞，有人用柔軟的身段而已�！芭締舅齺韱枂�，她應(yīng)當是不會推拒的�！弊雠诺模悦际侵髯拥�，更別說這點制香的本事了，那冬雪但凡是個識相的，都會抓住這次機會討好主子，或許還能往上爬一爬。冬雪聽說惜君想學(xué)制香，果然沒有推拒。要跟著冬雪學(xué)制香，惜君就順勢讓春堂下去休息，待午膳時再過來伺候。惜君坐在矮桌前，冬雪跪立在一側(cè)，矮桌上擺著十幾種常見的藥材香料。冬雪依次向惜君介紹著這些香料的氣味習(xí)性，以及常見的搭配。惜君認真聽了，心中感慨這王府也是臥虎藏龍，一個名不見經(jīng)傳的三等丫鬟，竟能精通香料之道�！按禾谜f，你家中從前是做香料生意的，為何淪落至此？”冬雪不敢隱瞞，“奴婢父親染上了賭癮，將家業(yè)敗落，他也被賭場的人打死了，只剩奴婢與母親相依為命，后來母親感染風(fēng)寒無力醫(yī)治，家徒四壁，只剩下奴婢這具身子還能值幾兩銀子，總不能讓母親就此病死罷。”惜君沉默著點點頭，良久，才唏噓著詢問，“你母親，可大好了？”“管家得知家中情形，賞了幾服好藥，已經(jīng)大好了�！敝皇悄概痛朔蛛x，心中凄苦難捱。后半句，她并未說出口，只面露苦色�！澳慵以诤翁�？日后若是得著出門的恩典，我?guī)慊丶铱纯础！倍┟腿惶ь^，震驚之余，眼底多了幾分掙扎。但最終，她只磕了個頭，“謝主子恩賞！”惜君目光垂了垂，冬雪已經(jīng)做出選擇了，她多說無益，便又看向桌上的香料，似是漫不經(jīng)心的詢問：“我聽聞，有一味名叫鼠尾草的香料，可使人心神寧靜，怎么沒見你備過來？”冬雪身子搖晃了兩下，瞳孔劇震。她雙手揪著膝蓋處的衣擺，強裝鎮(zhèn)定回話：“主子說笑了，那鼠尾草會使人上癮瘋癲，在府上是為禁藥，是沒有的。”“沒有嗎？”惜君微微偏頭，目光落在角架上裊裊的香爐，“那里，不是有嗎？”冬雪終于跪不穩(wěn)，跌坐在地上，但很快就重新跪直了身子，一個頭磕在地上，卻不肯開口說話。這是有難言之隱了�！岸�，我是王爺?shù)氖替�，昨夜承歡，腹中許已經(jīng)有了王爺?shù)墓侨猓羰俏页隽耸裁匆馔�，你覺得如此明顯的香料，王爺會無法察覺嗎？”“屆時，你背后那位，可能護得住你？”冬雪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，但依舊緊咬牙關(guān)，一個字都不肯吐露�！傲T了，我也不用你的母親威脅你�！毕Ьp嘆一聲，她也是為人子女的，能理解冬雪的心情。冬雪終于抬起頭，眼眶紅彤彤的，平白讓人生出幾分不忍來�！拔抑粏柲悖羰悄隳苋套∥业氖侄�，我便不再追究，如何？”冬雪不敢置信，但見惜君言辭之間不像作偽，便磕頭，“謝主子寬宥�！毕Ь龔尼樉�筐里找出一包繡花針擺在冬雪面前，“并未寬宥，你未必能扛得過去�！倍┛粗前C花針，像是意識到了什么，本能地身體后縮�！安辉S躲。”惜君目光柔和。惜君抓住冬雪的手，掀開衣袖，露出雪白的小臂，繡花針輕輕點在毛孔處，再拔出時，帶起一點點血珠。并不十分疼痛難忍，甚至在繡花針第四十八次落下時，冬雪因為緊張而蜷起的手指，都放開了。她還有空開小差地想：惜主子的手段，比吳貴妾可差遠了，比王妃更是拍馬難追。白皙的手臂上，一個個圓潤的血珠，像蒼茫浩渺的雪地里，遺世獨立的紅梅，頗為喜人。“疼嗎？”惜君的聲音里，透著悲憫，似是十分不忍。冬雪沉默了一瞬，“惜主子心慈，奴婢尚能忍受。”惜君輕笑著搖了搖頭，“才開始呢�！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