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阿姐,可要見他?
趙懷稷起身坐在臥榻上,看趙蘅要起身,便將她扶起來,一時間沒注意,抓到她右手臂上的傷口。
趙蘅只是蹙眉,沒有說什么。
趙懷稷卻發(fā)現了她的不對勁,“我是不是弄疼阿姐了?”他扒開趙蘅的右手,手腕上纏著的紗布一直延伸到手臂上,包裹得嚴嚴實實。
“怎么回事,宮里的人說阿姐只是受了點小傷,為何包得如此嚴實。”
趙蘅把他的手撇開,眼中好似透出幾分淡然,“行軍打仗,這點傷算什么。沒什么大驚小怪的�!�
這話趙懷稷是不信的,他不顧趙蘅阻攔,扯開紗布的一角,看到露出一條猙獰的傷疤,再扯,是一條血跡剛剛凝固的傷痕
“阿弟,你莫要鬧了。乖,等過幾日手好些了,我給你做桂花糕吃�!�
趙懷稷已經不忍心看下去,那滿腔的怒火無處宣泄,應是被趙蘅那一聲“乖”給壓了下去。
他一向是最聽阿姐話的。
看著趙懷稷擰緊的眉心,趙蘅伸手探了上去,抹開那一處褶皺,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我體內有鬼面蝶王蠱,傷口好得比誰都快�!�
雖然每一年蠱毒發(fā)作的時候,趙蘅都會生不如死,但是這蠱也能讓她百毒不侵,還能讓傷口快速的愈合。
也不知當初將這蠱養(yǎng)入她體內的人究竟是如何想的,讓她成為了一代戰(zhàn)神。
“都是我不好,是我讓阿姐受苦了。北疆的戰(zhàn)場,本就該是我去的,若我身子好些,阿姐就不用替我上戰(zhàn)場。”趙懷稷瘦弱的手微微握住趙蘅的手,整個腦袋埋進她的臂彎里。
他生來體弱,學不了武,而趙蘅卻從小一身蠻力,刀槍劍法,弓箭機弩樣樣精通。
八部玄甲軍對將領是有要求的,必須同時擁有八大部族血統(tǒng)和皇室血統(tǒng),放眼皇家子女中,只有趙蘅一人能擔此任。
“這怎么能怪你,都是命數。”
“命數”兩個字,讓趙懷稷的眼淚再也藏不住了,他把腦袋埋進趙蘅懷里,喚著“阿姐”,頓了頓又說,“是我不好,是我護不好你�!�
如果他早些發(fā)現衛(wèi)玄楓的陰謀,阿姐此番是不是也無需受傷?
如果他把文章策略學得更透徹些,把富國強民之策落到實處,阿姐是不是不用再征戰(zhàn)了?
如果他能早日坐在那張龍椅上,是不是一切都會好起來?
他腦子里閃過很多個如果,直到趙蘅輕輕拍著他的后背,“你瞧你,再過兩個月就要行冠禮了,怎么還又哭又鬧跟個孩子是的,你這般讓我怎么放心?”
趙懷稷抹了抹眼淚,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衣服,“阿姐說得對,待我行了冠禮要封王了。今日這事,我一定不會讓阿姐受了委屈!”
類似的話,父皇說的時候趙蘅并不在意。
可是從趙懷稷嘴里說出來的時候,她只覺得她的阿弟長大了,會護著她了,心底暖暖的。
“此事我自有分寸�,F下你該要準備的是自己的冠禮才是。”
上一世,上巳節(jié),阿弟冠禮之日,父皇下旨賜婚北秦和親公主,趙懷晏得知后發(fā)動興武衛(wèi)叛變,父皇也在那一夜駕崩
回想起來,這一切有些過于突然了。當日的趙蘅毫無準備,卻被母后告知領兵入城護駕。
當她殺入皇城時,早已浮尸遍野,一片狼藉。
如今重活一世,她要確保阿弟安穩(wěn)地坐到那張龍椅上。
“知道了�!壁w懷稷拿起架子上的白狐裘,給趙蘅披上。
兩個人一起來到小廳,紫鷹把準備好的早膳拿出來時,全都還是溫熱的。
盤子里還裝著幾個橙黃的柑橘,吃過早飯,趙懷稷便把柑橘剝好遞給趙蘅,“阿姐,來,這是你最喜歡吃的�!�
趙蘅放進嘴里咬了一口。
明明已是正月,那柑橘卻仍多汁味甜,實在是難得。
“哪里來的柑橘?過了正月竟還是這般好吃�!壁w蘅問。
“我自己在暖房里種的。知道阿姐要回來,特意給阿姐準備的�!壁w懷稷說起這件事來帶著幾分自豪。
趙懷稷一向對趙蘅是極好的,就連吃魚也要幫她把刺挑好了才放進碗里。
“我自然是要把最好的東西都給阿姐!”暖房里種出來的這些果子,他只嘗過一個,其他的都給趙蘅帶來了。
這樣的好,也讓趙蘅覺得重活一世,為了他做什么都值得。
她記得上一世,阿弟為了他在朝堂上與群臣爭執(zhí),寧愿不要三座城池,也要把她留在身邊。
可剛登基的年輕帝王又怎么能讓群臣信服呢?
直到三朝元老,丞相沈硯青進言,“今北疆烽煙四載有余,國庫空虛,百姓骨肉流離。長公主和親之事是先帝旨意,請陛下遵照先帝旨意,送長公主入北秦�!�
他為此在早朝上大發(fā)雷霆,將沈硯青關押入獄,又當著眾大臣的面斬殺一位禮部官員。
可即便如此,他仍沒能攔住趙蘅和親的鑾駕。
她目睹自己的弟弟,全身布滿紅腫的膿瘡,迷迷糊糊地躺在病榻之上,任憑請了多少大夫,皆束手無策。
后來才知道,她的母后親自給這位新帝下了五毒蠱,以此威脅她坐上那副金鳳鑾駕。
看吧,人狠起來,就連自己的親生骨肉,也能下得了如此狠手。
這便是生在帝王家的痛苦。
用過早膳,趙懷稷也不急著去學堂,今日和先生告了半日假,只為陪著趙蘅,兩個人商議起昨晚的事情來。
此刻卻有宮人來報:“殿下,北秦潞王剛剛遞了名帖來,說是要來向您問安,此刻人就在府外�!�
“誰?”趙蘅的指間拂過箭簇,一時間失神,手指劃開一道口子,黑紅色的血珠往外滲。
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!
“北秦潞王,蕭承桓殿下。”大概覺得她沒聽清,宮人這次直接報上名諱。
“阿姐,你沒事吧?”趙懷稷拿起趙蘅流血的手指,輕輕捏住傷口,又叫人去拿紗布來。
“蕭承桓這時候為何會在樂都城?北秦使團不應該三月才到嗎?”
趙蘅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趙懷稷,她整個人都麻了,怔在原地一動不動。
“阿姐你忘了?北秦使團是沒到,可是蕭承桓以來樂都城擬定和談條款為由,先帶著一隊人昨日就入了城。”趙懷稷一邊給她包扎傷口一邊解釋。
雖然這一世的情況有諸多改變,但是她沒想到最重要的事情也變了。
蕭承桓已經在擬和談條款,那和親的事情也會提上日程,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。
宮人探出個腦袋等她答復,卻見她久久不回應。
趙懷稷也不好給她拿主意,是以開口問她,“阿姐可要見他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