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簪子落地
“還有你這個小賤人!勾引別人丈夫,你還要不要臉!”
“啊!”王軒軒尖叫一聲,本能地抬手去擋,糖果砸在她的手臂和額頭上,油紙包破裂,五顏六色的糖果混著泥土,狼狽地滾了一地。
她腳下一個踉蹌,被陸國民眼疾手快地扶住,隨即“柔弱”地靠在他懷里,肩膀劇烈地顫抖著,發(fā)出壓抑的嗚咽聲:“國民哥……我好怕……她,她瘋了……”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,仿佛受驚的小鹿,惹人憐愛。
陸國民看著懷中瑟瑟發(fā)抖的王軒軒,又看看地上散落的糖果,那是他特意買來哄她的,如今卻成了這副模樣。
他心中對李翠芬的厭惡和怒火達(dá)到了頂點(diǎn),猛地推開李翠芬,力道之大讓她再次后退幾步,撞在了院門旁的石墩上,發(fā)出一聲悶響。
“夠了!李翠芬!”陸國民怒吼道,聲音粗暴,額上青筋暴跳,
“你自己沒本事管好家,看不住男人,就在這里發(fā)瘋!小淮的死,難道不是你自己作的孽?當(dāng)初是誰不讓阮瑤救治,是誰天天神神叨叨?現(xiàn)在倒有臉怪別人!”他將王軒軒護(hù)在身后,那姿態(tài)仿佛李翠芬是什么洪水猛獸。
李翠芬被撞得腰眼生疼,眼前陣陣發(fā)黑。
丈夫的維護(hù),情人的挑釁,以及兒子慘死的回憶,像一把把尖刀,在她心口反復(fù)剜割。
她捂著腰,看著陸國民護(hù)著王軒軒的模樣,聽著他句句誅心的話語,眼神中的瘋狂漸漸被一種死灰般的絕望取代。
她突然凄厲地笑了起來,笑聲中帶著無盡的悲涼和怨毒:“好,好得很……陸國民,你為了這個女人,連兒子都不要了,連我這個結(jié)發(fā)妻子都不要了……我當(dāng)初真是瞎了眼,才會嫁給你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!”
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,阮瑤的冷靜,陸遲的維護(hù),王軒軒的得意,還有村民們或同情或鄙夷的眼神。
最后,她的視線定格在王軒軒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上,以及她發(fā)髻上那根嶄新的、鑲著細(xì)碎珠花的銀簪子——那簪子,她認(rèn)得,是她陪嫁過來的一對中的一支,另一支她一直珍藏著,沒想到竟被陸國民偷去送了人!
“我的簪子……”李翠芬的聲音沙啞,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一般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她死死盯著那根簪子,眼中血絲密布。那不僅僅是一根簪子,那是她的過去,她的念想,她曾經(jīng)以為的夫妻情分。
現(xiàn)在,它插在另一個女人的頭上,像一個無情的嘲諷。
阮瑤敏銳地捕捉到了李翠芬視線的變化和她聲音里的異樣,順著看去,也注意到了王軒軒頭上的簪子。那簪子做工細(xì)致,不像是王軒軒這種身份能輕易擁有的。
“國民哥……我,我不知道這是大嫂的……”王軒軒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,怯生生地開口,聲音細(xì)若蚊蚋,手卻下意識地摸向了發(fā)間的簪子,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,卻又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得意。
“你當(dāng)然不知道!”李翠芬猛地尖叫起來,聲音凄厲得像夜梟,“那是我娘給我的陪嫁!陸國民!你這個畜生!你連我娘留給我的東西都偷去養(yǎng)這個狐貍精!我跟你拼了!”說著,她像一頭發(fā)狂的母獅,不顧一切地再次朝陸國民和王軒軒撲了過去,目標(biāo)直指王軒軒頭上的簪子。
那銀簪子晃眼的亮光刺得李翠芬眼睛生疼,那是她所有屈辱和背叛的尖峰。她枯瘦的手指,因常年勞作和新喪的悲痛而扭曲,此刻卻帶著玉石俱焚的狠厲,直直抓向王軒軒的發(fā)髻。
一聲困獸般的嘶吼從她喉嚨深處迸發(fā),不似攻擊,倒像是瀕死前的最后哀鳴。
“我的簪子!還給我,你這不要臉的娼婦!”
王軒軒尖叫起來,那聲音又高又細(xì),一半是驚恐,一半?yún)s是刻意演出的凄楚。她慌忙閃躲,卻還是慢了一步。
李翠芬的指甲狠狠劃過她的臉頰,登時留下幾道細(xì)細(xì)的血痕。王軒軒踉蹌著跌回陸國民懷里,一只手撫上自己的臉,當(dāng)看到指尖那抹鮮紅時,眼中除了痛楚,竟還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、詭異的得意。
“國民哥!她瘋了!她要?dú)⒘宋�!”王軒軒凄聲哭喊,把臉埋進(jìn)陸國民胸膛,雙肩劇烈抖動。那根被李翠芬視為眼中釘?shù)聂⒆�,在撕扯中松脫,搖搖欲墜。
陸國民勃然大怒,面目猙獰,幾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,狠狠將李翠芬推開�!皾L開!你這個瘋婆子!”
這一推力道極大。
李翠芬本就因暴怒而腳步虛浮,此刻更是站立不穩(wěn),腳后跟磕在一塊松動的石子上,整個人向后仰去。
只聽“咚”的一聲悶響,她的后腦重重撞在先前撞過的院門石墩上。
她嘴里發(fā)出一聲短促的呻吟,隨即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,一動不動。剎那間,所有的廝打、哭喊、咒罵,都消失了,只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。
那根徹底脫落的銀簪子,“當(dāng)啷”一聲掉在李翠芬與圍觀村民之間的泥地上。它靜靜地躺在那兒,黯淡無光,像一條沾了塵土的銀蛇,無聲地嘲諷著破碎的誓言和被竊取的幸福。
阮瑤倒抽一口涼氣,下意識地捂住了嘴。陸遲則面色鐵青,本能地將她拉得更近些,微微擋在她身前。
先前還竊竊私語、伸長脖子看熱鬧的村民們,此刻也都噤若寒蟬。院子里靜得可怕,只剩下王軒軒壓抑在陸國民胸前的啜泣聲,以及遠(yuǎn)處公雞打鳴的聲音,那聲音清亮依舊,仿佛渾然不覺人間慘劇�?諝庾兊谜吵矶林兀錆M了無聲的指責(zé)和腐爛傷口的氣息。
陸國民低頭看著癱軟在地的李翠芬,粗重地喘著氣。有那么一瞬間,他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表情——是恐懼?還是懊悔?——當(dāng)他看到她毫無聲息的樣子。
但王軒軒卻抱他更緊,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,帶著哭腔顫抖地說:“國民哥……我好怕……她剛才的眼神……好像要生吞了我一樣……”
這幾句話驅(qū)散了他心中僅存的一絲動搖。他表情再次變得冷硬,對著村民,又掃了一眼地上的李翠芬,沙啞而堅定地說道:“這是她自找的!”他輕輕將王軒軒護(hù)在身后,自己則上前一步,像是在查看李翠芬的傷勢,但那姿態(tài),分明還是在戒備,在保護(hù)著王軒軒。
人群中,一位與李翠芬家沾點(diǎn)遠(yuǎn)親的老婦人終于打破了沉默。她的聲音蒼老干澀,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沉重:“陸國民,”她渾濁的眼睛像兩顆石子,死死盯著他,“先是兒子,現(xiàn)在是婆娘。你們這家……臟了。你們在這塊地上潑了太多苦水,早晚會把一切都攪餿了!”
阮瑤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,瞬間傳遍四肢百骸,盡管午后的陽光依舊炙烤著大地。
老婦人那充滿不祥預(yù)兆的話語,讓她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愈發(fā)強(qiáng)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