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4章 山嵐劍鳴 湘水止戈
櫻花國,溫羽凡離開的當日。
夜雪初停,山嵐流道館的演武場被月光鍍上銀霜。
斷裂的廊柱猶自斜斜撐起半片殘檐,屋頂破洞如巨人眼眶,將碎玉般的雪粒與銀輝一并傾入,在木地板上砸出星點寒芒。
山嵐流弟子們此時全都集合于此,他們其中一些臂纏白布,傷處滲血的道服下露出結(jié)痂的創(chuàng)口,目光卻如淬火的刀,死死盯著高臺上拄竹刀而立的老者。
高臺上,老館主竹刀拄地,道服下擺被穿堂風(fēng)鼓成風(fēng)帆,雪粒落在銀白須發(fā)間,轉(zhuǎn)瞬凝為霜花。
“都坐下吧。”
老師傅的聲音混著檐角冰棱墜落的脆響,竹刀頓地時,道服下擺掃過地面血漬。
弟子們轟然席地的聲響如刀劈凍土。
前排三人的姿態(tài)尤顯突兀:
澤井玄一郎跪坐時道服裂口滲出新血,藏青色布料下的肌肉仍在不受控制地抽搐;
黑田孝介的機械臂關(guān)節(jié)發(fā)出細微的齒輪咬合聲,鈦合金指節(jié)深深嵌入膝頭積雪;
鐵雄硬化的掌背抵著地面,指腹下的凍土被碾出蛛網(wǎng)般的裂痕,青黑色角質(zhì)層上凝著未化的霜花。
“知道為何連夜召集你們?”老者的竹刀突然挑起一捧雪粒,冰晶在月光下劃出銀弧,重重砸在弟子們面前的血冰上,“溫先生走了,但新神會的‘穢土’造物還在櫻花國地下爬。你們以為靠拳腳能守住道館?守住這個國家嗎?”
寒風(fēng)卷著雪沫灌入演武場,吹得廊下“除魔”繪馬牌嘩嘩作響。
弟子們面面相覷。
“我們山嵐流空手道……難道還要用兵器?”后排少年攥著道服前襟的手指驟然發(fā)白,繃帶下的新傷迸出細碎血珠。
老館主突然振袖大笑,笑聲震得竹刀嗡鳴:“蠢貨!告訴你們一樁秘密,初代目從唐土帶回《五輪書》時,這道館原本叫‘山嵐劍道流’!文久三年的廢刀令下,四十三代目才將劍招化入掌法,藏鋒于拳。”
雪粒子突然變大,打在弟子們裸露的皮膚上如針扎。
他們從未聽過這段歷史,只知道道館規(guī)矩是“拳碎青石,掌斷木槍”。
“看這個�!崩险邚男渲卸冻鼍磔S,陳舊的麻布裂開細縫,露出內(nèi)里朱筆勾畫的劍招圖譜。
月光穿透卷軸,映出“山嵐破邪劍法”的殘篇:!”
說話間,他的刀勢陡然轉(zhuǎn)猛,黑刀拖曳著赤金烈焰般的虛影,竟將整條湘水的水汽都烘得發(fā)燙。
就在刀光劍影即將分出勝負的剎那,一道平和的禪音陡然穿透廝殺……
“阿彌陀佛,施主們的刀光劍影,怕是要驚了江底的生靈�!�
眾人循聲望去,只見少林古寺的主持玄空大師手持禪杖,立在岸邊長堤之上。
他袈裟無風(fēng)自動,周身三尺內(nèi)的雪花竟逆空懸浮,形成一道無形的氣墻,將岑天鴻與恒山掌門的內(nèi)勁余波盡數(shù)隔絕。
幾乎同時,武當掌教凌云子仗劍而至,青衫拂過處,江風(fēng)陡然變緩,劍尖挑起的太極圖案在空中緩緩旋轉(zhuǎn),竟將兩人狂暴的內(nèi)勁牽引得趨于平緩。
“岑施主,恒山道友,”凌云子目光如電,掃過兩人交纏的兵器,“江湖恩怨何時了?此刻還請罷手�!�
岑天鴻黑刀一滯,刀芒抵住恒山掌門的劍脊,冷聲一笑:“哼!武當與少林怎么突然管起老夫的閑事了?”
玄空大師雙手合十,禪杖頓地,口宣佛號:“阿彌陀佛!非是管閑事,而是武道協(xié)會有事相商�!�
話音未落,兩道身影自長堤盡頭疾掠而來。
管御風(fēng)身著藏青箭袖袍,腰間鷹爪兵器泛著冷光;陳墨月白長衫獵獵作響,斷指上的鋼套在晨光中劃出寒芒。
“岑前輩,恒山掌門,”管御風(fēng)抱拳一禮,聲線沉肅,“協(xié)會接到上頭指令,懇請二位即刻罷手�!�
恒山掌門收劍后退半步,青衫上的云紋仍在微微震顫:“管會長,陳副會長,今日乃我與岑老鬼的第五次印證,為何突然干預(yù)?”
陳墨語氣平淡卻暗藏鋒芒:“因為不久前官方獲得了一份資料,資料中提及新神會有‘四神,十二柱’,那已非江湖恩怨可比了�!�
岑天鴻對此不屑一顧,仍然一臉傲然,黑刀上的冰花簌簌墜落:“新神會?‘四神,十二柱’?又算什么東西?”
管御風(fēng)從袖中抽出一卷密檔,紙張邊緣還帶著朱雀局的火漆�。骸扒拜呎埧�。”
密檔展開,上面是小浣熊從櫻花國實驗室竊取的核心資料——嶄新的紙頁上,“四神”二字用朱砂圈出,下方標注著“武尊境高手,可徒手裂山斷江”;“十二柱”則列著十二名宗師的代號,每一個代號都讓在場的江湖客心頭劇震。
“四神皆是武尊級,十二柱盡為宗師,”管御風(fēng)的聲音壓得極低,“若他們傾巢而來,武林……不,是整個華夏大地……恐怕都有覆滅的危機�!�
玄空大師宣了聲佛號,禪杖在地面劃出深深的刻痕:“阿彌陀佛!官方已下令,暫停一切江湖私斗,整合力量應(yīng)對。岑施主,恒山道友,此刻內(nèi)斗,便是將刀把子遞給外敵�!�
凌云子收劍入鞘,太極圖案漸漸消散:“官方的意思,是讓武道協(xié)會牽頭,共商對策。”
江風(fēng)卷起岑天鴻的灰袍,他盯著密檔上“四神”的朱砂標記,鬢角的霜色似乎更重了些。
恒山掌門握緊劍柄,青衫下的指節(jié)泛白。
他們皆知武尊境意味著什么,那是超越化勁、近乎傳說的境界。
“哼,”岑天鴻猛地收刀入鞘,刀鞘撞在礁石上發(fā)出清越鳴響,“若真是武尊級的怪物,老夫的刀倒是有些手癢了�!�
恒山掌門冷哼一聲,將青鋒插入劍鞘:“恒山劍陣,亦非擺設(shè)。”
管御風(fēng)見狀,連忙上前一步:“二位肯以大局為重,便是華夏之幸。協(xié)會已在京城設(shè)下議事堂,還請二位隨我等北上。”
玄空大師與凌云子相視一眼,禪杖與長劍同時歸位。
湘水之畔的殺氣漸漸散去,唯有江心未散的白霧,還在訴說著方才那場驚天動地的廝殺。
岑天鴻望著滾滾東去的江水,黑刀在腰間輕輕震顫。
他知道,江湖的風(fēng)浪,早已不是一把刀能劈得開的了。
而那潛藏在暗處的“四神,十二柱”,正如一柄懸頂之劍,即將劃破這片看似平靜的武林長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