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另一個他
周遭的氣氛似乎瞬間凝滯。
阮玉竹回過神來,難得對她露出些許笑意,“沈姑娘年前給府里送了自己種的瓜果,我正巧遇上,倒是個風趣又識禮的姑娘�!�
洛穎也附和,“是啊,沈姨可好說話了,還常常給我買禮物�!�
她原地轉了一圈,“我身上這身裙子,就是沈姨親手給我裁的,瞧,多好看!”
阮玉竹熟稔抱過孩子,神色自若接口,“那產(chǎn)婆說孩子早產(chǎn)體虛,得好生照顧,沈姑娘產(chǎn)后虛弱,身邊也沒個人幫襯,當真的可憐……對了,我讓你們找的乳母可有合適的?”
嬤嬤聞聲應道,“都找好了,今晚就能來。”
“去催一催,別耽擱了孩子喝奶。”阮玉竹沉浸其中,一時似是忘了要對桃夭和竇冰漪發(fā)難。
錦布里頭,一個小男嬰瞇眼熟睡。
桃夭瞥了一眼。
皮膚白皙,面頰圓潤,哪里體虛了?
“桃夭,你沒事吧?”阮修墨走近,將她從頭到腳仔細瞧了一遍。
桃夭回神輕笑,“放心,我去清歡齋找大嫂救我,自然無事�!�
話落,還眨了眨眼。
阮修墨折扇朝她腦仁一敲,“調皮,以后可不能如此妄為。”
桃夭頓時委屈,“我還不是為了救你?”
阮修墨卻不認賬,“你表哥神通廣大,用得著你救?管好你自己便是�!�
話說這么說,眼底的關切卻溢于言表。
桃夭下意識又看向竇冰漪。
她依然站在那里,雙手交疊腹前,如一株傲立矜貴的蘭。
但很快,她似斂去眼底神傷,走向兩人,朝著阮修墨客氣一笑,“二表弟既然來了就別站著了,進屋用茶吧�!�
雖然她不喜阮修墨這種紈绔子弟,可他今日畢竟是來幫桃夭解圍的。
阮修墨狹長的丹鳳眼帶著慣有的風流不羈,將竇冰漪從頭到腳放肆地打量了一遍。
目光似又落到不遠處啼哭的嬰兒身上。
直到她微微擰眉,方才收回視線。
阮修墨攤開手中折扇,玩味輕笑,“我這不請自來的人,還是不要多加叨擾的好。先行告辭了,嫂嫂。”
最后的這聲嫂嫂,尾音微勾,帶著一抹說不清道不盡的意味。
不等竇冰漪答話,他深深看了桃夭一眼,翻身躍上駿馬,很快消失在巷陌。
桃夭回過頭,就見竇冰漪一本正經(jīng)板起臉。
“桃夭,母親罰你抄經(jīng),你卻私下跑出去玩,實在胡鬧!”
桃夭吐了吐舌頭,大嫂這秋后算賬的本事也是可以。
她垂下眼,乖巧應道,“大嫂放心,我待會回去,馬上開始抄�!�
竇冰漪見她這副模樣,想起她終是不忍,又看了看暗沉下來的天色,“天快下雨了,都進去吧�!�
話落,率先進了屋。
書韻顧不得額頭磕出的傷痕,連忙爬起身扶住受傷的琴心,回到桃夭身邊低問,“小姐,您沒事吧?”
桃夭的目光卻落在不遠處。
阮玉竹抱著孩子,被一群人簇擁著往里走,與竇冰漪孤獨的背影形成強烈的對比。
春涼暮靄,烏云密布,雨滴尚未落下。
可不知為何,她腳底,卻竄起一陣惡寒。
……
連夜,桃夭調制出三瓶舒寧香,附上謄抄的方子,卻發(fā)現(xiàn),自從出了今日的事,琴心和書韻也被門房禁足了。
若只是舒寧香,她倒是可以光明正大通過洛京臣交給承王府的人。可這方子又該如何解釋……
半夜三更,攬星閣燈火通明。
自重生以來,她每天夜里都得點著燈睡覺。
只要一陷入黑暗中,就會勾起被活祭的畫面……
桃夭遣退了書韻,無力歪倒在榻上,只覺一個頭兩個大。
“這可怎么辦��?”
一想起今日夜澈被她迷暈時,那副吃人的表情
桃夭揪著散開的青絲,將臉埋進枕間。
這回,她不僅沒能抱緊承王的大腿,讓他成為自己的靠山,反而結了仇!
“可我那是形勢所逼,真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在榻上連著打了幾個滾,桃夭唉聲嘆氣不斷。
不知不覺,一日的疲倦終是將她淹沒。
桃夭直接睡了過去。
夢里,蕭時凜陰鶩的臉一點點朝她逼近,
窒息感將她籠罩,她拼命掙扎,卻是動彈不得,急得滿頭大汗。
“救命放過我的孩子”
“求求你”
一個黑影緩步走近,在榻上停住腳步。
榻上女子大汗淋漓,眼角噙著淚花,全身顫抖,似入了難以擺脫的夢魘。
屋外狂風忽作,被打開的木牖砰一聲砸下,發(fā)出巨響。
懸掛于帳前的風鈴,緊跟著哐哐鐺鐺伴奏。
桃夭在驚懼中掙開朦朧的睡眼。
驚見一個男人立在榻前。
“你……”
男人伸出的手掌突然攫住她的脖子!
桃夭驚呼聲卡在喉間,夢里的窒息感變得無比真實。
驚雷轟隆,藍電裂空。
她看清了男人的臉。
夜澈��!
他是來殺她的……
此刻桃夭狼狽無助,像小獸般拼命掙扎求饒。
可男人猩紅兇戾的眼底毫無憐憫。
桃夭敏銳地發(fā)現(xiàn),此時的夜澈,與鯉魚池畔初見的他不同。
當時的他,即使生氣,也是眼里有光。
可此刻的他,雙目猩紅充血,如同毫無人性的野獸,眼底只有殺意和毀滅。
他怎么了!?
桃夭想起前世他在九重殿的一幕,當時的他也是這幅模樣。
逐風說他是中了蠱,她直覺以為他是三年后才中蠱發(fā)狂。
難道,早在三年前的現(xiàn)在,他已經(jīng)中了蠱?
哐當一聲,桃夭掙扎間無意掃落了枕邊擱置的瓷瓶。
為他精心調配了一晚上的三瓶舒寧香應聲破碎。
瞬間,香氣四溢。
鼻翼微微顫動,掐著她脖頸表情兇戾猙獰的夜澈,眼底忽然有了片刻的迷茫。
桃夭趁機呼了口氣,隨即抬腳踹開他,激烈地咳嗽起來。
她嘶啞著聲音想喊人,卻說不出話來。
夜澈怔怔看著她雙腳并用縮到床榻角落,一張小臉慘白如紙,咳得跟快要斷氣似的,鋒銳的眉微微擰起。
“你在干什么?”問完,他似是想起什么,看著周圍的環(huán)境,皺著眉出神。
洛桃夭,“……”
此刻,她只恨不得撲上去扇他幾個耳刮子。
前一刻差點把人掐死,下一刻問人家干什么?!
桃夭大口呼吸著,舒寧香的香氣極大程度地平息了她的驚懼。
她小心翼翼看了夜澈一眼,發(fā)現(xiàn)他眼底的血紅正慢慢地散去。
是香……
如果她沒猜錯,夜澈的身上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。
如果真如前世逐風所言,他是中了蠱才發(fā)狂殺人。
那么,此時他的身體里,應該早已被中蠱了,這種蠱,說不定與他被封閉的嗅覺有關。
舒寧香刺激他的嗅覺,所以緩解了他蠱毒。
若真被她猜中,她算是徹底掌握了夜澈的秘密,可如此,夜澈還能放過她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