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福星

    “哎呀，幺兒，你這是干啥呀！快起來！”

    趙翠紅心疼地叫道，就要下炕將劉衛(wèi)東拽起來。

    三姐也嚇了一跳，搶先跳下炕去，要拉他。

    “都別動，聽我說！”

    劉衛(wèi)東滿面是淚，搖頭道。

    一家人站的站、坐的坐，不知所措地看著劉衛(wèi)東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，我不是老劉家人！”

    劉衛(wèi)東眼神痛苦又凄涼。

    “可你們，還是把我當成劉家的老幺兒！”

    他閉眼，淚水滾滾而流。

    “是你們，讓我有了親人�！�

    “是你們，讓我有了一個完整的家。”

    “是你們，從來都沒有離棄過我�！�

    “是你們，告訴我什么是世間親情！”

    說到這里，劉衛(wèi)東重重地一個頭磕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哐”的一聲響，那個頭磕在了地上，也磕在了每個劉家人的心中。

    “謝謝你們，把我當家人！”

    “哐”，又是一個頭，很用力，額頭已經(jīng)破皮了，血流了下來。

    “我愛你們，用生命！”

    “幺兒啊……”

    趙翠紅顫著手伸了出去，眼淚已經(jīng)止不住地流下來。

    “東兒，你虎�。坎惶郯�？都是一家人，說這些干啥呀？”

    三姐心疼得嗚嗚地大哭，下地一個勁兒地拽他。

    炕上，劉山用枯樹皮般的大手捂住了眼睛，這位從來都是流血不流淚的農(nóng)村硬漢子，指縫兒里滾滾的淚水往外溢。

    就連一向看不上劉衛(wèi)東的二哥，眼圈兒也紅了。

    坐在墻角的沈冰盡管沒回頭，可是，她也有些動容了起來。

    劉衛(wèi)東輕輕掙出了三姐拽著自己的，任憑額上的血往下流，在殘陽晚照的金光中，并沒有半點凄厲獰然，反倒襯出了一個男人內(nèi)心的激蕩！

    “爸，媽，二哥，三姐，媳婦兒。以前的我，不是人。從現(xiàn)在開始，我要做個人！

    今天，我留下來，就還是劉家的老幺兒，是爸媽的老兒子，是哥姐的老兄弟，是我媳婦的丈夫，我閨女的父親！

    但，我不再會做以前的我，絕不！”

    說到這里，劉衛(wèi)東再次狠狠地一個頭磕在了地上！

    “老疙瘩！”

    向來沉默寡言的二哥再也看不下去了，眼圈兒通紅，一下從炕上跳了下來，硬生生地將他扯起來。

    “二哥，煙好抽不？”

    頭暈眼花的劉衛(wèi)東搖搖晃晃地站在那里，向二哥問道。

    “你真虎啊你！”

    二哥眼里流著淚，伸出粗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給他臉上擦血。

    “哥，以后好煙管夠，只要不傷身，我供你！還幫你娶嫂子！”

    劉衛(wèi)東咧嘴笑道。

    “你要真改好了，我打一輩子光棍都行。”

    二哥笑中帶淚。

    “快洗洗，傷口里進泥了，別感染了。”

    三姐拿著一瓢水過來，踮著腳給劉衛(wèi)東洗額頭。

    那般潑辣的她，這一刻如水溫柔。

    “吃飯！”

    劉山用筷子一杵桌子。

    一家人重新上桌。

    孩子睡著了，沈冰也默默地湊到了桌角，離劉衛(wèi)東遠遠地，端碗吃飯。

    劉衛(wèi)東給二哥和父親倒?jié)M了酒。

    劉山舉起了杯子，想說話，可千言萬語卻哽在了喉頭，讓原本就不善言辭的他說不出來。

    最后，只是一舉杯子，“喝！”

    仨人便喝了。

    “媽，我想不明白，咱家姊弟四個，你為啥偏就對我這么好？”

    劉衛(wèi)東哈出口酒氣，轉(zhuǎn)頭用三姐給他的一塊大手絹捂著腦門子，咧嘴笑問道。

    “為啥？能說嗎？”趙翠紅揩了揩眼角，望向了劉山。

    “說不說是你的事兒，看我干啥�！�

    劉山哼了一聲道，伸手夾菜，可手有些抖，顯然想起了往事，內(nèi)心并不平靜。

    “唉，因為，你是咱家的福星�。　�

    趙翠紅嘆口氣道。

    “啥？”

    一句話出口，不光劉衛(wèi)東愣了，二哥和三姐也愣住了。

    “你大姐不在，要不，她能記得那些事情，你們，怕是都忘了喲！”

    趙翠紅想起了往事，眼圈兒又紅了。

    “媽，到底咋回事？”

    三姐性子急，催促問道。

    “幺兒，救過咱們?nèi)�家人的��！�?br />
    那邊的劉山放下筷子，嘆息道。

    “�。俊边@一次，連劉衛(wèi)東都傻了。

    啥情況？

    別說這一世，就算上一世他也不知道啊。

    “那年，幺兒才兩歲多，正冬天！

    當時咱們還在老家那邊，沒搬過來呢。

    那年咱家頭一次買煤，不懂咋燒。

    那天晚上，全都一氧化碳中毒了。

    是幺兒，他半夜醒了，推你大姐，你大姐雖然心里還明白，可已經(jīng)動彈不了了，都說不出話來了。

    他又哇哇哭著，挨個兒叫了一遍，全都叫不醒。

    然后，他一著急，就從炕上滾下去了，當時，就把腳摔骨折了。

    可就這么一個才兩歲多的奶娃娃啊，就硬生生拖著斷了的腳往外爬。

    那年的雪，下得好大，你弟爬出屋子的時候，雪都已經(jīng)快沒過他的小身子了。

    他就那樣爬啊爬，爬到了院子里，在沒脖兒的大雪殼子里嗷嗷的哭。

    這個奶娃娃，話還說不利索呢，居然一邊哭一邊喊，救命，救命……

    就這樣，他一直爬到了院子外面，不停地哭喊，最后，驚動了周圍的鄰居，抱著他進了屋子。

    然后，我們一家子才得救了！

    說起來，是幺兒救了我們?nèi)�家啊�?br />
    可憐的娃，當時腳都骨折了，還不顧一切地爬出去喊人，那得多疼啊。

    在大雪里硬爬出了一條溝，喊人救我們，他沒凍死在外面都已經(jīng)是天照應(yīng)了。

    幺兒還說他要謝謝咱家，可是啊，最該說謝謝的，應(yīng)該是咱們，是咱們哪！”

    趙翠紅說到這里，實在說不下去了，摟著劉衛(wèi)東的胳膊，放聲大哭！

    劉山坐在那里，悶頭抽著煙，不停地嘆氣。

    二哥和三姐坐在那里，神色恍然，終于明白了，爹娘為啥這么慣著老疙瘩！

    而沈冰此刻也終于抬起頭來，神色復雜地看了劉衛(wèi)東一眼。

    沒想到，這個村霸王二流子，小時候居然還有這樣光輝的一面��？

    原來，老兩口這么慣著劉山，是這個原因！

    劉衛(wèi)東坐在那里，也有些發(fā)懵，還有這事兒呢？

    他是一點兒也不道啊。

    “爸，為啥你們從來不跟我和三兒說？”

    二哥終于說話了，甕聲甕氣地問道。

    是啊，為啥爸媽就沒說過這事兒？

    如果他們知道的話，哪里還能埋怨爹娘偏心？

    恨不得，他們慣這個小弟比爹娘還厲害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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