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不要臉的大伯一家

    “娘，快燒開水，把荊芥熬濃汁給玲兒灌下去！”

    “我去把兔肉處理一下，先給玲兒補(bǔ)充點(diǎn)營養(yǎng)，藥的事情我在想辦法�！�

    姜尋一邊說著，一邊已經(jīng)開始行動(dòng)起來。

    劉蘭看著條理有序的兒子，眼神中也充滿了欣慰，立即開始劈柴燒水。

    很快，這間不大屋子里充斥了肉香與荊芥的草香味。

    這兩種味道交織在一起，在這饑餓籠罩的年代，幾乎是能讓人瘋狂的極致誘惑。

    劉蘭好不容易熬好了荊芥湯，用破碗小心地舀了一點(diǎn)，顫抖著手給姜玲喂下去幾口。

    炕上的姜玲似乎聞到了肉香，干裂的嘴唇動(dòng)了動(dòng)。

    “砰！”

    一聲巨響，本就破敗的東廂房木門被人一腳踹開，碎木屑四下飛濺。

    王翠花和姜建國黑沉著臉，像兩尊煞神一樣闖了進(jìn)來。

    王翠花懷里還抱著一大盆臟衣服，重重往地上一墩，濺起一片水花，她頤指氣使地沖劉蘭喝道。

    “這些是咱們小組其他幾家的衣服，你趕緊洗了，明兒一早人家就要，給你一天時(shí)間，必須洗完！”

    這是她從生產(chǎn)隊(duì)里攬的私活，想賺點(diǎn)洗衣的工分和零碎，卻半點(diǎn)不想自己動(dòng)手。

    姜建國一眼就看到了炕邊站著的姜尋，見他面色雖蒼白，卻已無病容，眼神陰沉地開口。

    “既然你病好了，明天就給老子下地干活去！給我們家掙工分！分家是分家了，可你們娘仨吃了我們家那么多糧食，總得有點(diǎn)補(bǔ)償！”

    話音剛落，兩人的鼻子都抽動(dòng)了幾下，目光齊齊被鍋里翻騰的肉香吸引。

    王翠花三角眼驟然迸出貪婪的光，一個(gè)箭步?jīng)_到鍋前，也不怕燙，一把掀開鍋蓋。

    濃白的兔肉湯咕嘟咕嘟冒著泡，肉香撲鼻。

    “好啊你們！”王翠花指著鍋，聲音尖利得像要刺破人耳膜，“我說怎么鬼鬼祟祟的，原來是背著我們藏了肉！哪來的？是不是偷了隊(duì)里的？還是從我們家偷拿的！”

    姜尋一步上前，將瑟縮的母親護(hù)在身后。

    “我病好了，自己上山打的。我們家不偷不搶，不像某些人，只會(huì)惦記別人碗里的東西！”

    姜建國盯著那鍋翻滾的肉湯，喉結(jié)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(dòng)，唾沫幾乎要流下來。

    他一臉不信：“就你這小病秧子？幾天前還要死不活的，今天就能上山打獵了？騙鬼呢！這肯定是老二以前在山里藏下的！既然我們還沒徹底掰扯清楚，這肉，也該有我們一份！”

    他說著，伸出黑黃的大手就要去搶奪鍋邊的湯勺。

    姜尋體內(nèi)那股新生的力量瞬間奔涌，他猛地一側(cè)身，如鐵塔般穩(wěn)穩(wěn)擋在鍋前，右手快如閃電般按在了腰間的柴刀柄上。

    動(dòng)作之迅捷沉穩(wěn)，遠(yuǎn)非昔日病弱少年可比。

    “滾開！”姜尋的聲音如同淬了冰：“這是我妹妹的救命肉！”

    劉蘭被兒子這突如其來的強(qiáng)硬姿態(tài)驚了一下，隨即一股莫大的勇氣從心底涌出。

    她顫抖著從懷里掏出那張寫著分家條款的字據(jù)，舉到兩人面前：“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，我們已經(jīng)分家了！鍋里的東西是尋兒拿命換回來的，跟你們姜家再?zèng)]半點(diǎn)關(guān)系！”

    王翠花見硬搶不成，又被分家文書堵了嘴，氣得臉皮抽搐，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濃痰。

    “呸！什么救命肉！我看那死丫頭片子就是個(gè)短命鬼，吃什么都是浪費(fèi)！早死早超生，也省得拖累你們這兩個(gè)廢物！”

    “你再說一遍！”姜尋眼中兇光陡然暴射，腰間柴刀唰地一聲抽出半截！

    昏暗的煤油燈下，雪亮的刀鋒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。

    “再敢咒我妹妹一句，信不信我今晚就把你們兩個(gè)剁了喂狼！這天寒地凍的，山里的餓狼跑到村里來叼兩個(gè)人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吧？”

    姜尋的聲音不高，卻字字透著徹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狠戾。

    王翠花和姜建國被他那仿若實(shí)質(zhì)的殺氣駭?shù)谬R齊倒退一步，臉上血色褪盡。

    他們從姜尋那雙幽冷的眸子里，看到了真正的瘋狂和決絕！

    姜尋不再理會(huì)嚇傻的兩人，轉(zhuǎn)身從鍋里盛出一大碗濃稠的兔肉湯，小心地遞給劉蘭。

    “娘，先給玲兒喂點(diǎn)湯，暖暖身子�！�

    然后，他自己直接從鍋里撈起一只肥碩的兔腿，當(dāng)著兩人的面，狠狠咬了一大口。

    肉質(zhì)鮮嫩，湯汁濃郁，在這個(gè)連雜糧稀粥都吃不飽的年月，這無疑是世間最極致的美味。

    那濃烈的肉香混合著姜尋咀嚼時(shí)發(fā)出的輕微聲響，像無數(shù)只小手，撓刮著王翠花和姜建國空癟的腸胃。

    兩人死死盯著姜尋手中的兔腿，口水不受控制地泛濫，卻屁都不敢再放一個(gè)。

    就在這時(shí)，門口又探進(jìn)來一個(gè)腦袋，是姜建國和王翠花的寶貝兒子姜寶，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(jì)，也是聞著肉香尋來的。

    “爹！娘！真的有肉�。　苯獙氀劬Ψ殴�，擠進(jìn)屋里，看到鍋里的肉，頓時(shí)口水直流，“好啊你們！竟敢背著爺爺奶奶偷吃肉！真是不要臉！這肉，也有我們家一份！”

    說著，他餓虎撲食般就伸手朝鍋里抓去。

    “找死！”姜尋眼中寒芒一閃，不等姜寶的手碰到鍋沿，他猛地抬起一腳，正中姜寶胸口。

    “嘭！”姜寶慘叫一聲，像個(gè)破麻袋似的倒飛出去，重重撞在門框上，又摔落在雪地里，捂著胸口半天爬不起來。

    “敢搶老子的肉，信不信我讓你爹娘斷子絕孫！”姜尋聲音冰冷，不帶一絲感情。

    “反了！反了！你個(gè)小畜生！敢打我兒子！”王翠花尖叫起來，就要撲上去。

    姜建國也是氣得渾身發(fā)抖，指著姜尋怒吼：“你個(gè)無法無天的小兔崽子！看我不打死你！”

    姜尋冷哼一聲，隨手抓起墻角的舊弓，抽出一支箭矢，搭箭上弦，動(dòng)作一氣呵成，快得讓人眼花繚亂。

    “嗖！”

    弓弦震響，箭矢離弦！

    那支箭如同毒蛇出洞，帶著尖銳的破空聲，擦著剛從地上爬起來，還暈頭轉(zhuǎn)向的姜寶的頭皮飛了過去。

    “噗”的一聲釘在門外凍硬的土墻上，箭羽兀自顫動(dòng)不休。

    一縷斷發(fā)，悠悠從姜寶額前飄落。

    姜寶嚇得魂飛魄散，兩腿一軟，再次癱倒在地，褲襠處迅速濕了一片。

    “下次，就不是頭發(fā)這么簡單了�！�

    姜尋緩緩放下弓，聲音平靜，卻比任何威脅都更讓人膽寒。

    王翠花和姜建國看著那深入土墻半截的箭矢，再看看姜尋那張年輕卻冷酷的面孔，心底的寒氣直沖頭頂。

    他們毫不懷疑，這小子真的敢殺人！

    “很好，你小子給我等著�！�

    姜建國拉起嚇傻的王翠花，又連拖帶拽地把尿了褲子的姜寶弄起來就要走。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

    姜尋突然叫住了他們?nèi)���，指了指那盆臟衣服。

    “衣服拿走，記住了，我們已經(jīng)分家了，從此之后，我們兩家再無瓜葛，別想從我們家占到一點(diǎn)便宜�！�

    姜建國陰沉著臉，但卻大氣也不敢喘一下，狼狽的離開了東廂房。

    屋里終于安靜下來。

    劉蘭看著兒子那在昏黃燈光下顯得異常挺拔的身影，以及他手中那把曾屬于丈夫的弓，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，這一次，卻是欣慰與驕傲。

    姜尋將弓箭放好，又從鍋里盛出一大碗帶著大塊兔肉的湯，遞給母親。

    “娘，你也吃點(diǎn)，補(bǔ)補(bǔ)身子。”

    他頓了頓，目光重新變得堅(jiān)定。

    “玲兒的病不能再拖了。等天亮，我就去上溪村的黑市看看，那里消息靈通，或許能弄到盤尼西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