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缺席的鄉(xiāng)老
一行車隊參差不齊地緩慢駛來。
當先的阿翁看到陳霄猛然眼前一亮，揮退了攙扶的年輕人，緊走幾步來到陳霄身前作揖。
“不負將軍所托，攜糧已至，請清點。”
陳霄看著眼前之人不由得心犯嘀咕。
倒也奇怪，怎么會是他第一個到呢？
不是他離得最遠嗎？
不過也無傷大雅。
看著這一路追隨而來烏央烏央的百姓，陳霄朝著阿翁點了點頭，“辛苦，清點無誤領(lǐng)了兵器自去�！�
阿翁大喜，面容略顯亢奮，眼底那一股灼熱竟然毫不掩飾。
隨著車隊從身前走過。
陳霄突然瞳孔微縮。
運糧隊的人此刻多數(shù)帶傷，有些嚴重的甚至被架在了糧車之上。
回頭看向正朝著兵器惶急趕去的阿翁，陳霄冷哼了一聲。
韓闖看著越聚越多的糧草，對陳霄更是五體投地。
這下子確實不用擔心城內(nèi)糧荒的問題。
他走了幾步，拍了拍小十六輕聲問道：“你剛剛跟少將軍的話誰叫你問的？”
“我自己想的，”小十六不解，“我不能問嗎？”
“你們都拿我當小孩子，可今天的事情透著一股子古怪，我都看出來了，你們就真看不出來？”
韓闖面容一肅蹲下身來，直視小十六的雙眼用二人才能聽到的話說道：“你要真長大了便問不出這些話來。”
猶豫一番正色道：“少將軍的為人如何，他想怎么做，那是他自己的事情�！�
“我們要做的便是證明自己的價值，牢牢地跟在他的身后，與自己無關(guān)的事情不要多問。”
小十六呆了呆，眼眶一紅，雙手舉起放在韓闖面前，“大哥，你往日可不是這樣教我的……”
韓闖嘆了口氣，無奈地看著這個一臉陰郁的孩子。
“走吧，少將軍讓我們?nèi)フ偌耸�，我晚上再與你說明此中道理�！�
抬腿離去，身后卻傳來小十六的聲音：“要去你去，我不喜歡這個人�！�
韓闖一愣。
不喜歡？
這也是個理由？
又是一陣哭笑不得，到底是孩子。
眼看小十六獨自離去，他并未挽留，反而朝著陳霄急急跑去。
“少將軍，我們帶人接下來去哪？”
陳霄不答，反而疑惑地看向韓闖：“小十六怎么一個人跑了？”
韓闖猶豫一番：“昨晚可能吃了肉，鬧肚子了，我打發(fā)他休息去了�！�
“昨晚才叮囑他多喝些水，這餓久了吃肉就是容易鬧肚子，你去找個人陪著吧，現(xiàn)在城內(nèi)并不安穩(wěn)，他一個孩子不能到處晃蕩�！�
“少將軍不用，小十六吃過苦的，能照顧好自己�！表n闖心中一熱，連忙低頭擺手，并不想為這件事耽誤陳霄的時間。
一陣沉默，陳霄并未答話。
韓闖正奇怪呢，抬頭看向陳霄正在目不轉(zhuǎn)睛地看著自己。
那一道凌厲。
如一記重錘！
心中慌亂。
他聽到剛剛和小十六的對話了？
不可能，離得那么遠。
來不及多想，他選擇服從，開口道：“老七！”頓了頓，他偷偷的看著陳霄的表情：“小十六剛剛離開，你去跟著他，”
眼看陳霄沒有其他的動作，他懸著的心終于落下，再次開口。
“和他在一起就行，不用找回來�！�
韓闖安排完才猛地意識到了什么。
少將軍的意思他明白了。
小十六見過倉庫中的糧草，他知道的太多了，既然上了船，便不是想下就下的。
豁然開朗，并沒有反感或是害怕，反而對陳霄的謹小慎微更加的佩服。
陳霄對著韓闖點了點頭。
現(xiàn)在的情況依然不容樂觀，糧倉的事情必須保密。
目前糧草已被他安排在了隱秘之處，連當時參與搬糧放火的士卒也在便宜爹的安排下在那里駐守。
知府權(quán)國良已被自己安排在了家中，自然也不會自曝送了性命。
剩下的便只有韓闖七兄弟了。
這幾位感情深厚，性格卻是迥異，短短時間內(nèi)不可能完全掌控。
眼下的情況下，只能互相制衡一些，防止萬一。
想到此處，陳霄從懷中取出一枚帶紅色穗兒的牙牌在韓闖的眼前晃了晃，順手拋了過來。
韓闖急忙去接。
木質(zhì)牌身，正面書：青羽令。
背書：牙衛(wèi)。
“你未得軍功，弄個牙將先湊活著用，出入大營也方便些�！�
大雍戍邊軍制：牙將作為主將直屬的親兵指揮官，負責貼身護衛(wèi)、機密傳令及特殊任務執(zhí)行，通常為中下級武職，相當于歷史中的校尉或裨將，可領(lǐng)兵五十到五百之數(shù)。
作為少將軍身份的一部分特權(quán)，可臨時授予平民牙將等虛銜，待戰(zhàn)后由朝廷追認。
韓闖神情激動，雙手捧握著令牌跪倒在地。
“謝少將軍，小人定會出生入死�！�
陳霄自是打趣：“一個牌子讓你樂的，”扶起韓闖，繼續(xù)開口：“向老爺子調(diào)令了二百士卒，歸你管轄�！�
此言一出，韓闖更是面頰漲紅。
誰能想到，昨日還在街市討嫌的游民漢子，今日便成了領(lǐng)兵帶隊的親信佐衛(wèi)。
這一巨大的身份轉(zhuǎn)變讓韓闖不知所措，呆立當場。
陳霄拍了拍韓闖的肩頭：“別愣著了，給你兵是讓你辦事�！�
“少將軍盡管吩咐。”
“從今日開始，春河城嚴禁糧食買賣，嚴禁食物流通，不再開設(shè)糧行，有投機者，可先斬后奏！”
韓闖聞言就是一驚，小十六的天真之言還在耳畔，難道……
他目光在大營中堆積的糧草上停駐，不由得面色一狠。
“是！”
“在東南西北中五市設(shè)立粥廠，全天供應城中百姓粥食�！�
陳霄摸了摸鼻子。
設(shè)立粥廠的決定并非臨時起意，此刻終于化作指令吐出，這不是單純的賑濟，而是棋盤上至關(guān)重要的落子。
羯狄人此刻應該很急，想快速摸清城中的底細。
一旦讓他們知道城中糧食充足，那把火便白燒了。
雖然可以選擇暫緩發(fā)放糧食。
而城中的百姓卻等不及。
陳霄轉(zhuǎn)身凝視堆滿糧草的輜車，慶幸鄉(xiāng)老們帶來了解局方案。
設(shè)立粥廠，實則是三重算計。
其一，以粥食定量控制消耗，每日三頓稀粥足以吊住性命，卻不至于暴露真實糧儲。
其二，五市粥廠如五枚釘子，將百姓聚集點牢牢釘死，韓闖派去的士卒可借施粥之名，登記城中所有人員信息，為后續(xù)春河城的發(fā)展奠定基礎(chǔ)。
最關(guān)鍵的第三重，是做給城外那雙眼睛看的。
若此時大開糧行甚至大肆發(fā)放，必讓敵軍誤以為城內(nèi)糧草充足，反倒激起強攻之心。
而每日炊煙裊裊的粥廠，既透露出尚可維持的假象，又暗藏僅能糊口的示弱。
陳霄將大致的思路告訴了韓闖，讓他順著思路自己延伸。
當最后一隊運糧車抵達，那位令陳霄印象深刻的禿頭老者卻自始至終沒有出現(xiàn)。
陳霄才終于明白了阿翁為何是第一個來的。
韓闖則是思慮著粥廠的事，臨了問了一句：“就讓那些鄉(xiāng)老帶著兵器走了？不收拾他們？”
“你趕緊操心粥廠的事，自有人收拾他們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