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瘞旅文殤
一、暴雨埋骨
正德三年（1508年）夏，龍場(chǎng)暴雨沖垮了驛道。王守仁舉著竹笠沖入亂葬崗時(shí)，三具中原裝束的尸體正被山洪沖刷得白骨森森。他解下腰間麻繩系住骸骨腳踝，忽然瞥見某具尸體的肋間卡著半卷《河圖》——那泛黃的絹帛上，竟有他五歲不言時(shí)在地上勾畫的星宿錯(cuò)位圖！
“先生小心！”苗女阿蘭的銀刀劈開墜落的滾石。守仁攥著《河圖》殘卷仰頭望去，山崖裂縫中赫然嵌著具新棺，棺板上的抓痕還滲著血水。當(dāng)他的火把照亮棺內(nèi)死者面容時(shí)，阿蘭突然跪地嘔吐——那竟是三日前給她送鹽巴的貨郎老吳！
二、祭文驚魂
破廟的篝火將《瘞旅文》草稿映得血紅。守仁以指蘸墨，在殘碑上疾書：“連峰際天兮飛鳥不通，游子懷鄉(xiāng)兮莫知西東……”突然，墨汁在“莫知西東”四字上凝成血珠，碑面浮出密麻小字——竟是成化年間被貶官員的絕命詩！
阿蘭的銀鈴倏地炸響，十二名披蓑衣的苗民破門而入。領(lǐng)頭者舉起竹弩對(duì)準(zhǔn)守仁：“漢官借收尸偷龍脈，按寨規(guī)當(dāng)點(diǎn)天燈！”
守仁忽然撕開老吳的衣襟，露出胸口的太極紋刺青：“你們要找的盜脈賊在此！他腋下的苗藥味，分明是安氏土司府的斷腸草！”
弩箭應(yīng)聲而發(fā)，卻射穿了房梁暗處的黑影——真正的盜脈賊喉間插著半截《河圖》殘卷，手中羅盤指針正指向守仁懷中的玉八卦。
三、星圖索驥
夜半，守仁將《河圖》殘卷浸入草藥汁。星宿圖遇水顯形，竟與玉八卦的卦象重疊成黔中山川走勢(shì)。阿蘭用銀針刺破指尖，血珠滴在“紫微垣”位置時(shí)，地窖突然震顫——暗門后露出漢代竹簡(jiǎn)堆砌的密室，簡(jiǎn)上朱砂寫著“夜郎王觀星臺(tái)遺錄”。
“怪不得安氏要?dú)⑷藴缈�。”守仁撫過竹簡(jiǎn)上的北斗錯(cuò)位圖，“這里藏著夜郎國(guó)秘傳的星脈術(shù)，能改易王朝氣運(yùn)。”
阿蘭突然扯下頸間銀鎖，鎖芯掉出顆刻滿彝文的青銅卦釘：“阿媽死前說，這釘子能釘住龍魂……”
話音未落，密室穹頂?shù)亩怂迗D驟亮。守仁的玉八卦自動(dòng)飛嵌進(jìn)“天樞”位，地面裂開深不見底的星淵，淵底傳來鐵鏈拖動(dòng)的巨響——竟與湘江沉棺的梵文鎖鏈聲一模一樣！
四、人牲哭碑
黎明前的暴雨中，守仁被苗民押至哭墳崖。崖壁上密布著歷代流官的絕命詩，最新鑿刻的竟是他的《瘞旅文》！當(dāng)火把照亮祭壇時(shí)，他渾身血液凝固——九具青銅卦釘釘死的童尸，正擺成玉八卦缺失的“坤”卦方位。
大祭司的骨刀抵住他咽喉：“三十年前王華送流官來祭龍脈，今日該輪到你了！”
守仁突然狂笑，震得祭壇簌簌落灰：“爾等蠢物！真正的龍脈在此——”他咬破舌尖將血噴向《河圖》，星圖遇血化作光幕籠罩山崖。地底傳來龍吟般的轟鳴，二十七處山泉同時(shí)噴涌，在晨光中架起虹橋！
苗民們驚恐跪拜時(shí)，守仁扯斷卦釘鏈鎖：“心光所照，即是龍脈！這漫山碑文，哪個(gè)不是良知未泯的魂魄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