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世上只有媽媽好
109公里的山路,顛簸著開了三個多小時才到。
那名姓王的警官去了趟派出所,再回來,手里的小本上記了五個地址,五個人名。
一眼掃去,二花招娣蘭妹。
短短兩個字,仿佛已經道盡了女孩兒們這一生的命運。
林夕開口問道:“這里面,有沒有哪個孩子不會說話的?”
王警官點頭,指了指末尾那個名字,“胡招娣�!�
天色已經擦黑,可王警官沒提休息的事,帶兩人走向不遠處的面攤,“走吧,吃完就動身�!�
“謝謝,謝謝您……”張若楠連連道謝,看著灰突突的四周,眼圈紅了又紅。
傍晚時分,鳥雀回巢,啾鳴聲不絕于耳。
林夕從面攤老板娘那兒買了幾張餅,走去空地揉碎丟開。
嗡嗡聲伴隨著撲閃翅膀的嘩嘩聲。
一轉眼的功夫,四面八方便有鳥雀飛來。
安靜的蹲在一邊等它們吃飽,林夕開口發(fā)問,“誰能幫忙出個夜工嗎?幫忙找找,這村子里有沒有一個從外地來的小姑娘�?赡懿粫f話,但是……長得不像你們這兒的人�!�
啾啾!
嘰嘰喳!
【找到了還有食物嗎?】
【多大的小姑娘?不會說話,是啞巴嗎?】
林夕一一回答,還不忘承諾,“你們可以發(fā)動親朋好友,只要有線索,就來這兒告訴我,我買多多的小米和白餅給你們吃�!�
【成交】
【看誰最先找到】
一群山雀杜鵑百靈鳥爭先恐后的飛向遠方。
面攤上,王警官嘆為觀止的看張若楠,“這是你從哪兒請來的大仙?”
張若楠眼睛星亮的解釋,“夕姐有特異功能,能跟毛茸茸們無障礙交流。”
王警官笑,“這是不是就是你們城里人常說的,科學的盡頭是玄學?”
幾天里第一次笑,張若楠目光殷切的看向頭頂那些飛遠的小黑點,“算是吧。”
林夕跟留在空地的鳥寶寶們聊天。
張若楠和王警官對著手機里的蠡縣地圖發(fā)呆。
不時響起啾鳴聲,鳥雀們來來回回。
目標鎖定了里排村的胡招娣。
胡招娣,7歲。
出生地和出生年月不詳。
戶籍民警挨家挨戶上門登記人口信息的時候,胡老大就說她是家里的第一個女兒,七歲了。
生出來就是個啞巴。
“走吧。”王警官動用科學,打電話叫來當地派出所的兩個民警。
林夕動用玄學,請那只穩(wěn)重靠譜的老山雀帶路。
一行六人兩輛車,在徹底黑下來的天色里出發(fā)前往目的地。
半段崎嶇的山路,半段陡峭的青石板路。
終于走到胡家大門外的時候,張若楠攥著林夕的胳膊,腿都在抖。
嘭!
嘭嘭!
“大晚上的,誰呀!”
敲門聲過后,屋里有人不耐煩的應聲,上前開了門。
張若楠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天井旁洗衣服的小女孩兒。
六七歲的模樣,小女孩兒穿著一身不合身的寬大衣服,吭哧吭哧的洗著大盆里那高高一摞衣服。
營養(yǎng)不良似的,小女孩兒瘦的皮包骨。
一雙眼睛陷進眼眶,襯著蒼白的皮膚,顯得格外空洞無神。
張若楠只看了一眼,眼里的光就黯了下去。
不是妞妞。
“姓名?”
“胡招娣。”
“出生年月?”
“18年臘月十六�!�
“國家規(guī)定年滿6周歲就要上學的,你們怎么還沒送孩子去學校?”
“就送就送……上個月已經登記過了,九月開學了就送�!�
篤定孩子說不了話,胡老大一臉的不耐煩的應付道。
警察核實信息。
林夕挽著張若楠的胳膊低聲安慰,“楠姐,我陪你,我們繼續(xù)找�?傆幸惶�,我們能找到妞妞的�!�
張若楠連連點頭,可失望的眼淚怎么也止不住。
來前走的腳下生風,可這會兒,每一塊起伏不平的青石板都像是通往阿鼻地獄的階梯,讓她心如刀絞。
眼淚劃過眼角沒入衣領,終于走到光亮處的時候,張若楠抹了把臉,不讓人看到她此刻的崩潰。
車門打開,張若楠低頭鉆進車里。
下一瞬,身子僵住,“夕姐,你聽……”
聽?
聽什么?
山風吹過。
遠處樹葉沙沙。
林夕側耳傾聽許久,什么都沒聽到。
可張若楠聽到了。
拔腿就往遠處跑。
“張……”
王警官開口,被林夕搖了搖頭止住。
一群人轉身跟著張若楠跑進遠方的夜色。
走的近了,微弱的聲音一點點清晰起來。
“……媽媽好……像個寶……”
像是孩童的夢囈。
又像是低聲的哼吟。
寥寥幾個字,一清二楚,是每一個寶寶在嬰兒時期都聽媽媽唱過無數遍的童謠。
張若楠再停下來,面前是一個小小的破舊院落。
吱呀!
門輕輕一推就開了。
灶房昏暗的燈光下,小小的身影踩在板凳上,正在洗鍋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碗碟。
頭發(fā)亂糟糟的,小女孩兒梳著兩個羊角辮。
動作麻利,一看就是做慣了的。
可灶壘的太高,拿碗洗碗的動作便顯得格外笨拙艱難。
每磕碰一下,里屋都會響起一聲怒罵聲,小女孩兒縮縮脖子,等到罵聲停下繼續(xù)洗碗。
一邊低聲哼唱,“世上……只有……媽媽好……”
清凌凌的童聲回蕩在夜色里。
張若楠那道喚聲顯得格外虛浮輕飄,“妞妞……”
踩在板凳上的小女孩兒愣了愣。
過了好久,緩緩轉頭。
“妞妞……”只一眼,聲音嚎啕,張若楠大哭著撲了上去。
震天響的哭聲。
梗著脖子的怒斥反駁聲。
悉悉索索的推搡和警察凌厲的問訊聲。
伴隨著周圍漸次亮起來的燈,和嘈雜的人聲。
林夕仿佛一腳踏進了一個虛無的夢里。
夢里,爸爸媽媽哭嚎著喊“寶寶”。
可無論她怎么努力,都看不清他們的臉。
“夕姐,夕姐?”
林夕再回過神來,人已經在警車里。
行駛在起伏不平的山路上,車子搖晃的像船一樣。
來前暈車暈的臉色發(fā)白連膽汁都吐出來的張若楠,這會兒面色紅潤,抱著懷里緊摟著她脖子的女兒親了一口又一口。
再回到招待所,哄睡妞妞,張若楠起身去了洗手間。
門關上,嗚咽的哭聲響了許久許久。
林夕是在眼淚里睡著的。
張若楠一夜未睡。
生怕睡著了,一睜開眼,是大夢一場。
看著身邊失而復得的女兒,眼淚止不住的淌。
一邊給親朋好友報喜。
一邊盼著天亮。
鳥叫聲從窗外響起,張若楠驚醒,低頭看著緊緊依偎在她懷里的妞妞,又笑又哭。
林夕再睜開眼,就見張若楠開口道:“夕姐,我想把招娣也帶走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