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卑微的出身
二愣子的身世相較于阿丑,稍顯寬裕。祖上留下的一些田產(chǎn),加上他自幼練就的狩獵本領(lǐng),讓他的生活不至于太過拮據(jù)。
曾經(jīng),他還有個兄長,名為大愣子,卻在一次駕駛搖搖車的嬉戲中,不慎撞上了村里的惡霸,最終慘遭毒手,含冤而亡!
掏糞的活計異常艱辛,年僅十八歲的江凡之母,身軀已然彎曲,生活的重?fù)?dān)壓得她腰桿無法挺直。與她年齡極不相稱的皺紋,早早地爬上了她的臉頰,凌亂的發(fā)絲間夾雜著絲絲白發(fā)。這一切,讓本就平凡的相貌更添了幾分自卑,她從不敢輕易接近如廁的男子。此番與陌生男子的近距離接觸,讓她羞赧難當(dāng),心中甚至泛起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悸動。
不多時,在江凡母親強(qiáng)健有力的臂膀的助力下,兩人終于逃離了糞坑,來到了公廁地面上一處較為安全之地。
“芳,我不能沒有你!”江凡的父親突然發(fā)力,將一旁喘息未定、尚未回過神的江凡母親緊緊壓在身下,一陣狂吻,雙手不停地撕扯著衣物……他神智恍惚,竟將救命恩人錯認(rèn)成了心中的女神——芳。
借著酒勁,平日里老實(shí)巴交的他變得肆無忌憚。伴隨著棉布被撕裂的聲響,兩人赤誠相見,緊緊相擁。江凡母親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手足無措,本就愚鈍的頭腦此刻更是一片空白。她眼角滑落一兩滴淚水,無力地接受了二愣子的占有。
就這樣,兩個命運(yùn)多舛的人,在這個雷雨交加的夜晚,宿命般地結(jié)合在了一起。盡管生活清苦,但江凡的出生,為這個原本悲慘的家庭帶來了生機(jī)。
然而,江凡貧寒的家世,注定他無法擁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。村里貧富差距懸殊,有的孩子身著華服,品嘗著江凡從未見過的美食,還常常挑食、浪費(fèi)。有一次,江凡撿到他們丟棄的食物,嘗了一口后,回家問母親:“娘,他們吃的是啥?真好吃,我也想吃!”
阿丑聽后,心中一陣酸楚。夫君家原本還算殷實(shí),可惜被夫君揮霍一空。生下江凡后,夫君才開始外出狩獵謀生,但家境依舊貧寒。一個月能吃上一頓肉已是奢侈,哪敢奢望零食。她輕輕撫摸著瘦弱矮小的江凡,只能在心底默默嘆息:“誰讓你生在咱們這樣的家庭呢。”
因?yàn)樨毟F,江凡營養(yǎng)不良;因?yàn)樨毟F,他無法上學(xué)讀書;因?yàn)樨毟F,他自幼便飽受鄰里和其他孩子的嘲笑與欺凌,早已習(xí)慣了卑微的生活。盡管無奈,江凡的父親還是常常帶著他外出,從小訓(xùn)練他狩獵和野外生存的技能。無數(shù)次受傷的經(jīng)歷,讓江凡心中種下了一顆不屈命運(yùn)的倔強(qiáng)種子,這顆種子在他心中生根發(fā)芽,茁壯成長!
好景不長,江凡六歲那年的祭祖節(jié)日,二愣子如往常般前往村南角的亂葬坡祭奠先人。自父母雙亡、家道中落后,親戚們紛紛與他劃清界限。兄長死后,也只能草草地葬在坡腳一處臭水溝旁。
臭水溝附近風(fēng)水不佳,幾乎無人愿意將先人的靈位安置于此,倒也顯得清凈。二愣子點(diǎn)好香蠟,跪拜一番后,將竹簽香插在兄長的牌位旁。他起身取出紙錢,準(zhǔn)備焚燒。就在這時,突然刮起一陣陰風(fēng),剛點(diǎn)好的竹簽香瞬間熄滅。
“這是怎么回事?真倒霉!”二愣子憤憤地嘟囔著,望向晴朗的天空。他無奈地再次擦燃火柴,重新點(diǎn)燃竹簽香。
“嘰嘰”一聲清脆的叫聲劃破寂靜,一只長著兩只長耳朵的粉紅色兔子突然出現(xiàn)。它像一陣風(fēng)般從二愣子眼前掠過,帶起的風(fēng)恰好又將竹簽香吹滅。
“靠!”郁悶不已的二愣子緊盯著這只不速之客,恰好與兔子那妖嬈的眼睛對視了一眼。
“我一定要追到你!”二愣子心中突然涌起這個念頭。隨后,他便像著了魔般,放下手中的一切,徑直朝著兔子追去!
古田村流傳著兩大祖訓(xùn):不入灰煙霧,深夜不出門。然而,二愣子為了追捕這只兔子,早已將祖訓(xùn)拋諸腦后。他一頭扎進(jìn)了亂葬坡上方一處彌漫著灰煙霧的地方。說來也怪,原本不大的亂葬坡此刻仿佛變得無邊無際。二愣子不知疲倦地緊緊追趕著兔子,一直追到夜幕降臨,卻始終未能追上。他渾然不覺周圍雖仍是亂葬坡,但早已空無一人。
天空中的太陽早已徹底落下,只剩下幾縷詭異的青色月光灑落。一直跑在前頭、吊著二愣子的兔子,突然停下腳步。它化作一個讓二愣子永生難忘的身影,靜靜地躺在地上。
那是一具蜷縮著的瘦弱男子尸體,靜靜地躺在那里。那身形,竟和二愣子記憶深處的大哥漸漸重疊。
“大哥!”曾經(jīng)痛苦的記憶被眼前這一幕猛然勾起。二愣子一個箭步?jīng)_了上去,渾然不覺詭異之事已降臨到自己身上。伴隨著青色月光的灑落,先是頭發(fā),然后是頭顱、上半身、下半身……二愣子的身體漸漸化為青光,融入空氣中。在奔跑的過程中,他的身體逐一消失,最后只剩下一雙布鞋奔到倒地的尸體前,停住了!
“爸爸怎么還不回來吃飯呀?”江凡稚嫩的童音在破敗的宅子里回蕩。搖曳的燭光仿佛隨時都會熄滅,映照出阿丑臉上強(qiáng)行壓抑著的不安與沮喪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,江凡在微微顫抖的母親懷抱中漸漸入睡。
第二天一早,人們便看到原本強(qiáng)壯的阿丑,竟然一夜之間白了頭,癱臥在一旁,動彈不得。她的一只手高高舉起,拎著一床薄被,似乎想要給江凡蓋上。
即使懵懂的江凡,此刻也隱隱察覺到發(fā)生了不好的事情。他凄厲地喊道:“媽媽,你怎么了!”邊說邊用力搖晃著母親的身軀。平時連拎個尿壺都十分吃力的江凡,此刻卻爆發(fā)出了驚人的力量。然而,任憑他如何用力搖晃,也無法喚醒昏迷中的母親。
無盡的恐懼瞬間淹沒了這個還不到七歲的孩子。年近七歲的他,還不認(rèn)識多少詞語,只知道父親可能出事了,而如果母親再離開他,這輩子他就將無依無靠了。他那從未洗凈過的臉龐,被滾燙的淚水沖刷了一遍又一遍。從未向命運(yùn)祈求過什么的他,第一次在心底默默祈禱起來。他不想這本來就悲慘的命運(yùn),連母親這最后的依靠也要奪走!
父親生死未卜,母親又昏迷在地。原本勉強(qiáng)維持的溫馨瞬間破碎,江凡只能緊緊抱住尚有一絲溫度的母親,瘋狂地嘶吼著!
時間仿佛也不忍目睹這殘忍的一幕,放慢了腳步。破敗的屋子無法阻擋江凡那無助的嘶吼聲,屋外早已聚集了一群村民。他們透過江凡家四處漏風(fēng)的墻壁,早已洞察了屋內(nèi)發(fā)生的事情——江凡的母親應(yīng)該是生病了,陷入了昏睡。
或許是這個與世隔絕的村莊里的村民早已習(xí)慣了麻木不仁,竟然沒有一個村民敲門進(jìn)屋相助。
又過了許久,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,推開了江凡家破敗的門檻。接著,進(jìn)來兩個七尺壯漢。前面的是江凡名義上的二舅,也就是村長的二兒子,他和江凡的母親有些交情,得知阿丑病倒的消息后,受父親——村長的囑托趕來。他身后還跟著一個男子。
二舅快步走到阿丑面前,問道:“丑娃,你媽這是怎么了?”
“不知道,早上一醒來,娘親就變成這樣了!”江凡哭泣著說道,聲音止不住地顫抖。
“你,給我上去看看�!倍嗣钌砗竽莻郎中模樣的男子道�?吹竭@個郎中,江凡不禁感到詫異。這人不是村角有名的獸醫(yī)嗎?上次隔壁張大娘家里的豬難產(chǎn),就是他給治好的。難道他白天給豬看病,偶爾也兼給人看��?
“好嘞!”那名郎中接到命令,硬著頭皮走上前。他給阿丑把了把脈,然后說道:“還有救�!甭牭竭@話,江凡猛地止住了哭泣,連忙讓開位置,讓郎中施救。
郎中說完,便取出一枚銀針,另一只手在兜里翻來覆去,似乎在尋找什么。
“糟了,沒帶消毒液!”這枚銀針剛剛才給村里一個浪蕩子治療過性病,還沒來得及消毒,就被眼前村長的二兒子拉到了這里。消毒液恐怕還落在浪蕩子家里呢。
“你他媽磨嘰什么,快點(diǎn)救人�。 倍舜蠛鸬�,仗著村長的威名,他對村民向來都是呼來喝去的。
“好嘞!”郎中慌忙應(yīng)道,無奈之下,只得拿著尚未消毒的銀針為阿丑施針。他在阿丑的人中、天沖穴等穴位一番操作后,原本緊皺的眉頭愈發(fā)緊鎖,口中喃喃自語道:“怪事,這阿丑究竟中了什么邪?”
兩炷香的時間悄然流逝,郎中在阿丑身上反復(fù)折騰,阿丑卻依舊毫無反應(yīng)。身形魁梧的二舅漸漸失去了耐心。對于這個撿來的妹妹,他本就沒有多少同情心。
若不是父親交代他多加照拂,他才懶得理會這檔子閑事。自己一路打聽著阿丑患病的消息,順便拉上本村稍有威望的郎中前來,已然算是仁至義盡。在這兒耗費(fèi)了這么長時間,簡直就是浪費(fèi)生命!
“你到底行不行�。 倍藨嵟嘏叵�,以此發(fā)泄心中的不滿。說著,他的左腳猛地抬起,就在即將踹到郎中的瞬間,又陡然止住,強(qiáng)行壓抑住內(nèi)心的怒火。
“快了,快了�!崩芍须m未回首,卻深知身后之人的耐心已近枯竭。他咬緊牙關(guān),將銀針毅然決然地刺入阿丑的中沖穴,直至針尾,同時暗暗調(diào)動起一股玄妙的內(nèi)力,緩緩注入。
剎那間,阿丑的雙耳竟仿佛被無形之力牽引,瞬間膨脹了一圈,隨即又猛地收縮回歸原位,而她那緊閉的雙唇也突然張開,一口冗長而渾濁的氣息隨之噴吐而出,不偏不倚,正對著那位已然是死馬當(dāng)作活馬醫(yī)的郎中。
“呃!”郎中猝不及防,被這突如其來的氣息沖擊得幾欲作嘔。
“二楞啊,我的二楞!你怎能如此狠心,拋下我們母子倆,這世道何其不公�。 被蛟S正是郎中這最后一針的奇效,阿丑竟從深沉的昏迷中蘇醒過來,開口便是一聲痛徹心扉的哀嚎。
“娘,娘你醒了!可嚇?biāo)牢伊耍卜埠煤ε率ツ��!苯惨娔赣H醒來,不顧一切地?fù)溥M(jìn)阿丑的懷抱,緊緊相擁,仿佛要將這份失而復(fù)得的溫暖永遠(yuǎn)鐫刻在心間。
“兒啊,這是怎么回事?二哥,還有陳郎中,鄉(xiāng)親們,你們怎么都來了?兒啊,快扶娘起來�!卑⒊蟠丝滩呕腥徊煊X,自己身邊圍滿了平日里幾乎從不踏足門檻的鄰里鄉(xiāng)親。她欲起身相迎,卻驚愕地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的下半身已然失去了知覺,仿佛與身體的其余部分徹底斷開了聯(lián)系。
“你醒了就好,我還有要事需處理,改日再來看你�!币姷桨⒊筇K醒,江凡那所謂的二舅便急不可耐地想要離去�;蛟S是畏懼阿丑身上的貧寒之氣,又或許是不愿再多看那張足以令人夜不能寐的面容一眼。
子不嫌母丑,江凡拼盡全力想要攙扶起阿丑,卻因力不勝任,與雙腿無力的阿丑一同跌倒在地。然而,就在這關(guān)鍵時刻,一股柔和的白氣及時將他們托起。原來,這正是正要離去的二舅不經(jīng)意間發(fā)出的一縷玄氣。
“丑妹,剛醒來身子弱,就別折騰了。好好休息吧!”言罷,二舅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門外。
“謝謝二哥!”阿丑說完這句話,便感到一陣強(qiáng)烈的眩暈襲來,仿佛這幾個字已經(jīng)耗盡了她僅存的力氣,再也無力言語。周圍的鄉(xiāng)親們見阿丑已經(jīng)蘇醒,也紛紛告辭離去。少數(shù)幾個村民還假意安慰了幾句,盡管他們根本不清楚這個不幸的家庭究竟經(jīng)歷了怎樣的磨難。
一旁仍在不住嘔吐的郎中緩緩轉(zhuǎn)過身來,恰好與阿丑的目光相遇。阿丑的面容,仿佛是大自然在醉酒后的肆意揮灑之作。那張倒錐形的臉上,兩顆大小不一的眼珠不對稱地鑲嵌著,其中一顆更是凸出眼眶,若是有人在夜深人靜之時偶遇此景,恐怕會誤以為撞見了幽冥之界的鬼魂。
“呃!阿丑啊,你先歇會兒吧。我先回去了,明天再來給你看看!”說完,郎中協(xié)助江凡將阿丑扶到床上側(cè)臥好,便將她交給江凡照顧,自己則匆匆逃離了這個令人心生畏懼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