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章 花癡劫
黃果樹瀑布的晨光如液態(tài)金箔，順著金寶的指縫滑落時，他正對著水潭蹙眉——掌心焦黑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，露出新生的肌膚下流動的星芒雷紋，那些淡紫色的紋路如同活物，隨著呼吸在腕間游走到肘彎，最終在鎖骨下方匯聚成銜尾龍形。當最后一塊炭化表皮墜入水中，水面倒影里的人已徹底換了副模樣：眉骨如刀削般利落，眼尾上挑的弧度帶著少年人未脫的清雋，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扇形陰影，唇角微微上揚的弧度似笑非笑，竟比昨夜淬煉前足足年輕了三歲。
“咕咚。”
巖石后方傳來刻意壓低的吞咽聲。拉雅扒著石頭露頭時，獸耳上的銀飾“叮鈴”輕響，尾巴在身后甩出緊張的圓圈：“書、書呆子？你該不會被哪個美顏妖怪奪舍了吧？這皮膚白得能反光，本小姐的獸皮箭袋都沒這么亮！”
“胡說八道�！睆垥匝鄰娜芏醋叱鰰r，星圖玉簡在臂彎里滑了半寸。她看著水潭邊那人隨意披散的濕發(fā)——墨色發(fā)絲間竟夾雜著幾縷金線，在晨光中泛著虹彩，“雷劫淬煉靈脈，確實能洗滌肉身雜質(zhì)。不過這般脫胎換骨……”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銀鐲，想起昨夜雷劫中，自己的星芒靈力曾順著他后頸的雷紋注入靈核，此刻那處皮膚細膩如溫玉，隱約可見淡紫色閃電紋路從后頸蔓延至鎖骨。
金寶被兩人看得耳尖發(fā)燙，隨手扯過燒焦的長袍蔽體，卻聽見“刺啦”裂帛聲——原本合身的道袍在肩頭崩開線縫，露出精瘦的鎖骨和鎖骨下方新生的雷紋。拉雅的獸瞳驟然縮成豎線，尾巴“啪嗒”甩在水面：“喂！穿我的披風(fēng)！”她猛地甩過獸皮披風(fēng)，卻在觸及他皮膚時觸電般縮回手——那體溫比尋常修士低上幾分，帶著雷劫后的清冽，像塊被月光浸過的寒玉。
“謝了�！苯饘殞⑴L(fēng)往肩頭一搭，青銅扣環(huán)在喉結(jié)下方晃出冷光。他彎腰系緊皮帶時，拉雅看見雷紋順著脊柱蔓延至腰窩，在晨光中泛著妖異的紫光，像有人用碎鉆在他皮膚上嵌出星圖。她忽然想起老城主曾說過的“雷劫淬體，萬中無一”，喉間不由得溢出低低的贊嘆：“嘖嘖，這腰臀比，風(fēng)吟城的勾欄瓦舍該請你去當鎮(zhèn)店之寶�！�
“拉雅！”張曉燕的斥責(zé)混著玉簡掉落的輕響。她慌忙彎腰撿拾玉簡，卻在抬頭時撞見金寶轉(zhuǎn)身——獸皮披風(fēng)下，他小臂上的雷紋正隨著肌肉線條明滅，那些紋路竟與她星圖中的北斗七星軌跡分毫不差。她的耳尖瞬間燒到通紅，想起昨夜為他修補靈核時，指尖曾觸過這些紋路的雛形，那時它們還只是細碎的裂紋，如今卻成了纏繞周身的流光。
“風(fēng)象陣眼在東北方三百里�！苯饘毥舆^張曉燕遞來的靈肉干，指尖觸到她掌心的繭——那是常年繪制星圖留下的月牙形痕跡。他忽然想起雷劫中她蒼白的臉色，以及她強行用星軌術(shù)連接他靈核時，眼底泛起的血絲，“穿過風(fēng)刃峽谷時，你們躲在我的雷紋結(jié)界里。這些雷紋經(jīng)過淬煉后，能折射風(fēng)刃的鋒芒�！�
“哦？”拉雅挑眉，突然伸手拽住他披風(fēng)領(lǐng)口，將他扯至與自己平視。獸化后的她比常人高出半個頭，此刻鼻尖幾乎要碰到他：“怎么個折射法？先讓本小姐研究研究——”她的指尖剛要觸到他頸側(cè)的雷紋，卻被一道紫光輕輕彈開。金寶耳尖通紅，卻仍穩(wěn)穩(wěn)立著，任由她像檢查獵物般繞著自己打轉(zhuǎn)。
張曉燕看著兩人互動，忽然從乾坤袋里摸出一面青銅鏡塞過去：“路上……整理儀容用。”話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舌頭——自懂事起，她從未對任何男修如此關(guān)切過。金寶接過銅鏡時，鏡面映出三人身影：拉雅的獸耳炸成蒲公英狀，左眼下方還沾著昨夜露營的草屑，卻無損她咬著靈肉干的野性美感；自己的發(fā)絲因雷劫高溫蜷曲成小卷，星圖玉簡斜插在腰間，銀鐲松松垮在小臂，倒有幾分隨性的慵懶；而金寶，他指尖纏繞著紫金色雷火，獸皮披風(fēng)下的皮膚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，眼中銀金雙色流轉(zhuǎn)，比潭水中的星辰倒影更璀璨。
“我們像不像……”拉雅忽然用尾巴卷住兩人手腕，將腦袋擠到鏡面中央，獸瞳里倒映著金寶挑眉的模樣，“七城話本里的‘星辰三杰’？我當狂傲獸耳刺客，小軍師是高冷星術(shù)師，書呆子嘛……”她尾巴猛地甩過金寶肩頭，將披風(fēng)扯開道縫隙，“就當那誤入凡塵的雷靈仙君！”
張曉燕被她的尾巴掃到腰間，癢得縮了縮，卻仍配合地展開星圖。金寶看著鏡中交疊的身影，忽然用指尖在鏡面上畫出雷紋——那紋路如活物般蔓延，化作紐帶將三顆靈脈光點系在一起。拉雅的尾巴瞬間繃直：“這是……靈脈共鳴印記？”
“以后不管在哪，都能順著這道印記找到彼此。”金寶輕聲說。雷紋與三人靈脈產(chǎn)生細微共振，張曉燕忽然在星圖中看見，金寶的靈核投影里，代表她的星芒與代表拉雅的冰棱正纏繞著雷靈珠旋轉(zhuǎn)，如同永不分離的三星系統(tǒng)。
風(fēng)刃草原的邊界傳來呼嘯聲，如萬把鋼刀同時出鞘。當三人踏入風(fēng)刃峽谷時，漫天風(fēng)刃立刻如嗅到血腥味的狼群般撲來，卻在觸及金寶周身半透明的雷紋結(jié)界時發(fā)出“滋滋”輕響，化作點點熒光消散。拉雅故意將肩膀壓在他手臂上，尾巴卷起他一縷發(fā)絲：“喂，你的頭發(fā)怎么比我的狼毛還順滑？該不會雷劫還給你施了護發(fā)術(shù)？”
“可能是靈火淬煉時……”金寶話未說完，卻在轉(zhuǎn)頭時瞥見張曉燕耳尖的紅痣——那是昨夜替他擋雷時被余波擦傷的。他指尖凝出冰靈珠，輕輕按在她耳尖：“疼嗎？”
“不、不疼！”張曉燕后退半步，卻被上方墜落的風(fēng)刃逼得撞進他懷里。她聽見他胸腔里傳來“咚咚”心跳，混著雷紋流動的輕響，像極了星圖中記載的“天地共鳴”之音。更令她慌亂的是，金寶身上竟傳來雪松與雷霆混合的氣息，那氣息比昨夜更清冽，卻多了絲令人心安的溫暖。
“前方有龍卷祭壇！”拉雅突然躍起，獸化后的利爪在巖壁上刮出火星，“本小姐去探路，你們慢慢——”她故意拖長尾音，尾巴掃過兩人交疊的腳背，“培養(yǎng)默契！”話音未落，人已化作殘影躍出結(jié)界，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。
峽谷中驟然安靜下來。張曉燕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，以及金寶指尖雷紋跳動的輕響。她想退開，卻被他輕輕按住肩膀：“別動，你的靈脈紊亂了�！彼]上眼睛，眉心的雷紋亮起，張曉燕忽然看見，自己的星芒靈力正順著他掌心的紋路流入靈核，與雷火產(chǎn)生奇妙的共鳴。
“上次在雷劫中，多虧你用星軌術(shù)穩(wěn)定我的靈核�！苯饘毐犻_眼時，眼中銀芒更盛，“這次換我?guī)湍闶崂盱`脈�！彼闹讣庠谒箝g輕點，雷紋如蛛網(wǎng)般蔓延至她小臂，卻在觸及星圖銀鐲時自動避開——那是他下意識的溫柔。
張曉燕望著他微蹙的眉頭，忽然想起星圖中的古老傳說：當修士靈核達到化神中期，便能看見他人靈魂的顏色。她不知道自己的靈魂在他眼中是什么模樣，但此刻，她分明在他瞳孔深處看見一抹淡紫色，那顏色與他靈核中的雷靈珠一模一樣，卻又摻雜著星芒的銀與冰棱的藍。
“好了。”金寶松開手時，張曉燕的靈脈已恢復(fù)平穩(wěn)。他從乾坤袋里取出一枚玉簡，玉簡表面刻著流轉(zhuǎn)的雷紋：“遇到危險捏碎它，我能在百里內(nèi)感應(yīng)到�！�
“知道了�！睆垥匝鄬⒂窈喪杖胄淇�，卻在觸到他掌心老繭時心中一動——那是常年握筆繪制模型留下的痕跡。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圖書館遇見他時，他正在抄錄《靈核共振原理》，書頁邊緣畫滿了建筑草圖，其中一張赫然是她坐在窗臺邊的側(cè)影。
遠處傳來拉雅的狼嚎，風(fēng)刃峽谷的盡頭，一座巨大的龍卷祭壇正在旋轉(zhuǎn)，青碧色的風(fēng)靈氣凝成九條巨龍形態(tài)，每一條都裹挾著鋒利的風(fēng)刃。金寶輕輕松開張曉燕，卻在她轉(zhuǎn)身時握住她的指尖，將一縷雷紋注入她靈脈：“風(fēng)象陣眼的共鳴頻率可能引發(fā)舊傷，我先替你加固靈脈屏障�！�
張曉燕感受到那縷雷紋在體內(nèi)游走，如同一道溫暖的鎖鏈，將她因雷劫受損的靈脈輕輕包裹。她抬頭望向他，發(fā)現(xiàn)他披風(fēng)上的雷紋正與天空中的云朵相呼應(yīng)，每一道紋路都透著劫后余生的堅韌，卻又在邊緣處泛著柔和的光。
“走吧�！苯饘毘槌鲅g的星芒筆，筆尖與他靈核共鳴，在虛空中畫出雷紋橋梁，“風(fēng)象陣眼在等它的守護者。”
張曉燕點頭，星圖在掌心展開時，她忽然想起昨夜雷劫后的篝火旁，金寶曾輕聲說：“真正的強大，是有人與你共赴雷劫�！贝丝�，看著他披風(fēng)下若隱若現(xiàn)的雷紋，看著遠處拉雅躍動的獸耳，她終于明白——他們不是孤軍奮戰(zhàn)的修士，而是彼此的星辰，彼此的護盾，彼此的劫后重生。
風(fēng)刃卷起三人的衣角，卻卷不走他們眼中的堅定。當龍卷祭壇的青光籠罩全身時，金寶聽見拉雅的笑聲混著張曉燕的星圖吟誦，與他靈核中的雷紋共鳴，奏出一曲震撼天地的戰(zhàn)歌。而在他靈核深處，陰陽魚正與雷靈珠、星芒、冰棱共同旋轉(zhuǎn)，形成比任何陣法都堅固的守護結(jié)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