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人間佛子晏三
楚昭寧白日暈了一回,夜里又去西屋折騰了一次,不出意外的第二日便著了“風(fēng)寒”。
好在今日趙清歡休沐,桑落拿了帖子正要送去趙府,便看到身著一身白衣的趙清歡迎面趕來。
桑落心里著急,看到趙清歡時也沒有多想,只當(dāng)他今日是出去問診恰好遇上,快步上前道:“趙太醫(yī),我家小姐……”
趙清歡看著桑落那一臉焦急的模樣,暗暗在心里嘆了一口氣,“走罷�!�
回到蒹葭院時,楚昭寧已經(jīng)起了身,只那樣子分明比之昨日還在憔悴。
趙清歡見狀,臉色的表情頓時又沉了幾分,從藥箱里拿了銀針便徑直走到楚昭寧身邊。
幾針下去,楚昭寧的臉色總算不似先前那般如紙蒼白。
等趙清歡將藥方寫好后,楚昭寧喚桑落前去抓藥。
屋里沒了旁人,楚昭寧看向趙清歡的眼神里多了些許不好意思:“實(shí)在抱歉,又勞煩你走一趟�!�
趙清歡眉頭一挑,冷哼道:“你若真抱歉,就別總拿自己不當(dāng)回事,我不是次次都能幫你瞞下,你也不是回回都能碰上我第二日休沐�!�
對上這樣的趙清歡,楚昭寧莫名心虛,“這次真是意外�!�
“你……”趙清歡還要再說什么,可看到楚昭寧的臉色,還是軟了語氣:“你能不能聽我一句勸,你爹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幼就帶著寒癥,便是直接說你寒癥犯了又如何?你何必瞞著他們?”
“那豈不是顯得你趙小神醫(yī)醫(yī)術(shù)不精?”楚昭寧打趣。
這話不說還好,一說趙清歡臉色更差了,“本就是醫(yī)術(shù)不精,否則……”
也不至于這么多年都沒能治好你這寒癥。
剩下的半句話趙清歡倒是沒有說,可就算是不說,楚昭寧又怎會不知。
她輕笑一聲:“你也說了,我這是打娘胎里帶來的,便算是天生地長,橫豎不會傷及性命,你又何必這般計(jì)較。”
是不會傷及性命,可會葬送一個女子當(dāng)母親的機(jī)會!
趙清歡抿了抿唇角,沉默了一會兒道:“你之前也沒有這般刻意瞞著的,這次是為什么?因?yàn)槟忝妹没貋砹�,怕她又因此而自�?zé)?”
楚昭寧默了默,其實(shí)這事和韶音又有什么關(guān)系呢?
可那傻丫頭卻覺得自己之所以沒有寒疾,是她這個做姐姐的替她把所有的苦痛都承受了;加之母親在生她時離世,又一直自責(zé)是她害死了母親。
“你既都知曉,又何必非得說出來?”輕嘆口氣,楚昭寧伸手要去攏下落的被子。
趙清歡見她這么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,伸手就要去幫她。
誰知手還沒有落到被子上,便被門口一道清脆的聲音喝�。骸澳睦飦淼牡峭阶�,趕緊把你的臟手給姑奶奶拿開!”
趙清歡:“……”
果然不能背后議人,老祖宗誠不欺他也。
楚韶音快步?jīng)_進(jìn)屋子,待看清趙清歡的臉,雙目一瞪道:“竟是你!你方才在做什么?”
“韶音,趙太醫(yī)是我請來的�!背褜広s忙打圓場。
楚韶音卻不依:“阿姐,他方才那手……”
“你今日去了何處?怎的一大早就出了府?”楚昭寧見她一臉不罷休的模樣,趕忙岔開話題。
要說知妹莫若姐,楚昭寧這話一問出,瞬間便將楚韶音的思緒引了過來。
方才還怒氣沖沖的小姑娘頓時眉開眼笑,“阿姐,我今日要重新給你送一份大禮!”
又?楚韶音莫名心中一緊。
她可沒有忘記,昨天阿音說給她的驚喜是把蕭墨送了進(jìn)來。
“什么大禮?”
“你看了就知道了�!背匾簟昂俸佟币恍�,“蹭蹭”兩下就朝外跑去,再次進(jìn)來時,手中竟又拉了一個人。
來人一身白衣,氣質(zhì)出塵,五官清秀端正,眉目間似有慈悲之像,眼神卻又清冷淡漠的不似凡人。
“阿姐,你還記得他嗎?”將人一把推到楚昭寧面前,楚韶音促狹地眨了眨眼睛。
楚昭寧莫名有些熟悉,可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,蹙眉道:“這位公子是?”
她剛開口,對面的男子俯身一揖,只聽一道清冷如天山雪的聲音在耳畔響起:“昭寧表妹。”
楚昭寧眼睛一亮,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,“你是……晏三表哥!”
“嘿嘿,我就說吧,只要你一開口,阿姐肯定記得�!背匾舫糖遄屢恍�,接著又湊到楚昭寧面前,抱著她的胳膊蹭了蹭,委屈巴巴道:“阿姐,其實(shí)這才是我原本想要給你送的大禮,誰知三表哥腳程太慢�!�
言下之意,若非如此昨天她也不會將蕭墨帶了回來。
楚昭寧見她這樣子,便猜到這丫頭定是天沒亮就出了門去接人了,心下又是感動又是好笑,“你真是,怎能拿三表哥當(dāng)禮物?”
“怎么不可以?”楚韶音聽到這話,頓時輕哼一聲,轉(zhuǎn)頭喚了一句,“三表哥,快證明一下��!”
楚昭寧有些莫名,正要開口,卻聽對方那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:“表妹身上這天生寒疾,可是在昨日巳時和子時又復(fù)發(fā)了?”
這句話一出,不僅楚昭寧怔住,便是一旁被楚昭寧示意趁機(jī)離開的趙清歡也停下了步子。
楚昭寧天生寒癥不假,但得知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,便是太醫(yī)院也只有與楚家交好的趙家里面為數(shù)不多的幾個人知曉。
更遑論只看了幾眼便能精確到這般地步!
這晏三表哥……
“阿姐,我就說三表哥這份禮可以吧�!背匾粢姳娙硕笺蹲。滩蛔〉靡庖恍�,“阿姐,你不知道,三表哥五歲就被神醫(yī)蘇辰收為了弟子,之后便帶在身邊游歷去了,正好我這回下山看到了他,他答應(yīng)我給你把病治好。”
說罷,又看向某處,鄙夷地拉高了聲音:“可不像某些半吊子的太醫(yī)!”
她可不是忘記了,她是暫且不屑于與那登徒子計(jì)較。
且等著吧,等晏表哥給阿姐先瞧了病,看她怎么收拾這道貌岸然占她阿姐便宜的登徒子!
可趙清歡卻像是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一般,徑直走向晏清讓:“你是神醫(yī)蘇辰的弟子?你有法子醫(yī)治寒疾?”
眼前人語氣激動,目光灼熱,晏清讓雖覺莫名,卻還是下意識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“不敢保證藥到病除,但可一試�!�
趙清歡眼睛一亮,一把抓住了晏清讓的胳膊,“那你治療寒疾時,可否容我在旁學(xué)習(xí)?”
晏清讓這廂還在愣神,那邊的楚韶音氣得臉都紅了,“你可真是好大的臉,占我阿姐便宜就算了,如今還想偷師,趕緊離開我家!以后也不用你了�!�
“阿音�!背褜幟碱^微微一蹙,到底還是將她拉了過來,“不得無禮�!�
楚韶音見自家阿姐還幫著這人說話,以為是因?yàn)椴∏�,“阿姐,你別怕,咱們以后用不著他了�!�
“楚二小姐,你誤會了,我其實(shí)是……”趙清歡急了。
“趙太醫(yī)。”楚昭寧呼吸一窒,連忙喝住他。
趙清歡一怔,也總算是回過了神來,眼神里閃過一絲落寞,但很快便再度看向楚昭寧。
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。
二人都知道彼此的秘密,楚昭寧又怎會不知他心中所想?
嘆了一口氣道:“阿音生性單純莽撞,你確定要同她說?”
趙清歡只猶豫了一下,便堅(jiān)定點(diǎn)頭。
楚昭寧見狀也沒再多言,將旁邊的楚韶音拉了過來,附耳說了幾句話。
只見原本還怒氣沖沖的小姑娘瞬間瞪大了眸子,“啊,啊?”
“不許被第三人知曉明白嗎?”楚昭寧拉起自家妹妹,拍了拍她的手。
她方才雖那樣說了,但也知曉楚韶音不是是非不分的性子。
楚韶音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臉上的怒氣退去,看向趙清歡的眼神多了幾分復(fù)雜,最后欽佩地一拱手,“你真不怕死�!�
趙清歡:“……”
收拾好心情,趙清歡再度走到晏清讓面前,“晏小神醫(yī),可否……”
晏清讓此刻也回過了神來,拱手回禮:“醫(yī)者本一家,你若想學(xué)便學(xué)罷,只是能學(xué)到幾分就要看你的領(lǐng)悟了�!�
這般大度,倒是讓清醒過來的趙清讓有些臉紅,“多,多謝�!�
晏清讓又道:“家?guī)熣f過,人生多疾苦,世間若能多一良醫(yī),百姓便會少一分病痛�!�
趙清歡呼吸一窒,明明這人清清冷冷還和自家差不多的年歲,竟能一眼看透他的心思。
趙家雖是百年醫(yī)學(xué)世家,但在醫(yī)術(shù)上卻有著嚴(yán)苛的規(guī)矩,且不說非趙氏子孫不得習(xí),更有一條傳男不傳女。
他雖不敢茍同,但卻礙于趙家子孫的身份也不得不為之,甚至……
趙清歡還想說什么,晏清讓這邊卻已經(jīng)走到了楚昭寧面前:“昭寧表妹,我給你看看吧�!�
楚昭寧微微一笑,伸手過去。
晏清讓診斷一番后,又問了一些話,屋里每個人都認(rèn)真聽著,尤其是趙清歡。
片刻后,晏清讓從懷里拿出一瓶藥:“這些年有趙太醫(yī)幫你看診,若非這次落水,再調(diào)理個年倒也能好個八成,現(xiàn)如今只怕還得下一番功夫�!�
聽他這般說,屋子里幾個人都不由得喜出望外,話雖沒有說全,但誰都聽得出來這是能治好的意思。
楚昭寧也有些發(fā)怔。
想不到跟了她兩輩子,上輩子更是因之無法生育的頑疾,竟是能治好的病癥。
可見有些事情并非能不能,而是在于有些人想不想。
深吸一口氣,楚昭寧起身行禮:“多謝晏表哥。”
“別這樣�!标糖遄屔焓址鲎∷�,“這段時日我都會留在京城,直到幫你把寒疾治好�!�
楚昭寧心意一動:“表哥,可否請你再幫我看一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