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為他人做嫁衣裳

    “你祖上最多也只做過七品小官，還被罷免了。可本公子乃是長寧侯府的嫡長子！就算本公子不學(xué)無術(shù)、游手好閑，也能靠著祖陰襲爵封侯！而你……”

    他拿著書本一下一下砸在沈墨的頭上：“你就只配給本公子當(dāng)個樂子耍！”

    “你們不是說他像尿桶嗎？那還等什么，再給他澆澆水，讓他物盡其用！”

    于是那些紈绔子弟們，便嘻嘻哈哈地解開褲腰帶，輪流羞辱沈墨。

    “你們在干什么？”夫子聽到動靜，趕忙過來查看，

    林如風(fēng)卻依然有恃無恐：“沈墨把尿?yàn)⒃趯W(xué)堂上了，夫子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學(xué)生，一點(diǎn)禮義廉恥都不懂�！�

    夫子哪里看不出他們在欺負(fù)人，可他受聘來此教學(xué)，拿的是林家的供奉。

    他自然不敢得罪林家嫡公子、未來的長寧侯，于是只能委屈沈墨：

    “沈墨，既然是你弄臟的，就把學(xué)堂打掃干凈再回去。其他人都散了吧！”

    那天，沈墨形單影只地蹲在學(xué)堂里，一遍遍地擦拭被弄臟的地板。

    能來這里讀書，家里花了錢、托了關(guān)系，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半途而廢。

    忍一忍，再忍一忍。等到明年科考拿到功名，就好了……就好了。

    明明都想通了，可為什么眼淚還是忍不住滴落，為什么還會那么難過？

    為什么世上會有階層的存在？

    為什么人和人之間的差別如此懸殊？

    為什么……

    我只是想好好讀書而已……

    從學(xué)堂出來后，大雨驟降，他麻木地走在磅礴的大雨里，希望雨水能洗刷身上的污濁。

    可那股腥臊的味道總縈繞在鼻尖，怎么都去不掉。

    有路人匆匆經(jīng)過，向他投來譏諷的眼神，越發(fā)讓他覺得無地自容。

    雨絲劈下，臉頰生疼，連上天也要欺負(fù)他嗎？

    一把煙紫色的油紙傘，悄無聲息地懸在頭頂，擋去了雨水和陰霾。

    耳邊傳來小廝的聲音：“我家小姐送公子一把傘，助公子遮風(fēng)擋雨�！�

    他接過傘的時候，印著“將軍府”字樣的馬車從身邊緩緩駛過。

    車行了不遠(yuǎn)，停在一處布莊門口，走下來一位綠蘿長裙的小姐。

    似乎是感覺到了什么，那小姐忽然回首，秋水盈盈的眸光，隔著重重雨簾向他望來。

    沒有世家大族的傲視與偏見，平淡無波的眼眸中，帶著幾分溫柔善意。

    那一眼，猶如迷霧中的明燈，在少年晦暗而絕望的心頭落下一片光明。

    后來他才知道，那是威遠(yuǎn)將軍府家的三小姐，京城有名的才女。

    此外，他還打聽到柳小姐自小善良，每逢初一、十五都會設(shè)立粥棚濟(jì)民。

    多么高貴的出生，多么澄澈善良的人。

    他短暫的自卑了一瞬，忽又想：“若明年秋闈，我能拔得頭籌，也許……”

    也許的后面，是他不敢生出的妄想。

    那么美好的女人，他不允許自己生出任何褻瀆之心。

    只是每到初一、十五三小姐粥棚開啟的時候，他會悄悄地躲在遠(yuǎn)處看她施粥時的模樣。

    ——這世間滿是污濁，而她，是僅此一朵的清荷！

    從那天之后，他更加努力地讀書。

    也許總有一天，他能跨越階層，鼓足勇氣走到她的面前……

    可他的努力，落在林如風(fēng)這種不學(xué)無術(shù)，一聽講課就犯困的紈绔眼里，更加扎眼。

    于是他們就變本加厲地欺負(fù)沈墨。

    他們撕掉他珍愛的書本，在他辛苦寫好的文章上涂涂抹抹。

    挨打，就更是常態(tài)了。

    林如風(fēng)特別喜歡打人，而且他還喜歡變著花樣的打，比如騎在沈墨的身上，用鞭子抽打喊：“馬兒快走，不然老子抽死你！”

    他還會在沈墨上課的時候，故意抽走他的杌凳，然后在底下點(diǎn)上香……

    很多次，沈墨受不了想要退學(xué)。

    可林家學(xué)堂再如何惡劣，這里的夫子卻是學(xué)富五車的當(dāng)世大儒，能讓他學(xué)到很多家鄉(xiāng)學(xué)不到的知識。

    他告訴自己：“我已經(jīng)受了那么多罪，忍了那么長時間，若半途而廢，耽誤學(xué)業(yè)，便是前功盡棄！”

    在最絕望的時候，他腦海里就會浮現(xiàn)出那個下雨的傍晚，那把撐開頭頂陰霾的油紙傘，以及那個澄澈美麗的小姐。

    有一天，林如風(fēng)突然好聲好氣地和他說：“我相中了一個姑娘，可那姑娘喜歡才子、自視甚高。沈墨，要是你能幫我寫情書哄得她的芳心，本公子就不再為難你，如何？”

    沈墨猶豫著沒說話。

    林如風(fēng)一把掐住他脖子，惡狠狠的威脅：“你要敢拒絕，我就讓你在學(xué)堂待不下去！我還會打斷你的腿，讓你沒法參加科舉！”

    沈墨本就怕極了他，又被他一番恐嚇，哪敢不同意？

    沈墨的文采果然了得，連續(xù)寫了七封情書后，對方就開始回信了。

    起初只是一般的寒暄，待到幾十封書信后，少女綿綿的情思便躍然紙上。

    每當(dāng)看到林如風(fēng)拿著滿含少女情思的書信，旁若無人的嘚瑟時，沈墨也難免會愧疚。

    可他又能怎樣呢？

    他只是不想再挨打受欺，只想好好讀書，考取功名。

    僅此而已。

    可人生在世就是這樣不公平，有的人惡事做絕，卻依然逍遙自在。

    而他，只是被迫犯了一次錯，報應(yīng)就來了。

    那天，他就在學(xué)堂門口看到將軍府的三小姐——那個他悄悄藏進(jìn)心底的澄澈少女。

    可心儀的少女，正滿臉?gòu)尚�，含情脈脈地看向林如風(fēng)……

    那時，沈墨才知道，原來一直和自己書信往來的少女，居然就是將軍府的三小姐——柳婉清。

    他親手紙筆，寫下一封封打動人心的信件，卻將心儀的少女推進(jìn)了林如風(fēng)這個人渣的懷里！

    等沈墨發(fā)現(xiàn)的時候?yàn)闀r晚矣，兩家都已經(jīng)定親了。

    那天，一向懦弱的沈墨第一次動手打了林如風(fēng)。

    換來的，是更加暴力的對待。

    林如風(fēng)踩著他鼻青臉腫的臉，滿面含笑地道出了實(shí)情：

    “我早就知道你小子心儀柳小姐，癩蛤蟆想吃天鵝肉！所以我就故意做局讓你幫我寫信�！�

    “怎么樣，為他人做嫁衣裳的滋味如何？爽不爽啊？哈哈哈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