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張貴妃年輕時風華貌美，如今雖上了年紀，卻風韻猶存，更有韻味。</p>
她攜著宮人，緩緩的踏入了勤政殿，對著皇帝行了個禮之后，朝著太子殿下蕭祁禮看了眼便就笑吟吟的朝著皇帝走了過去。</p>
“陛下，臣妾有一事，不知該不該說�！�</p>
張貴妃欲言又止，美眸中還有幾分試探。</p>
“來都來了，有什么就說吧�！被实鄣男乃歼�在朝政上，不想和張貴妃打啞迷。</p>
兩個兒子還看著呢，他也不好同張貴妃多說什么親密的話。</p>
張貴妃也知道這會兒不是撒嬌的時候，便拉住了皇帝的手。</p>
“陛下，方才臣妾與眾妃去坤寧宮給皇后娘娘請安時，在坤寧宮的偏殿看到了一個跪地抄書的小嬌娘，臣妾當時還以為是皇后娘娘宮里的宮人壞事，罰抄罰跪呢�！�</p>
“臣妾也是想著皇后娘娘統(tǒng)管后宮，不該多管，可瞧著那嬌娘子衣著鮮亮，不像是普通的宮人，就想著問一問是哪來的小姑娘，后來一打聽，就聽說是東宮的姜側妃�！�</p>
蕭祁禮聽到張貴妃提起坤寧宮和皇后娘娘時，便知道又是后宮的斗爭。</p>
他最不喜的，便是這些鶯鶯燕燕的斗爭。</p>
直到聽到最后，張貴妃提到姜側妃時，他心生了幾分詫異。</p>
這幾日他忙于朝廷政事，每日早出晚歸。</p>
姜書翎沒有出現(xiàn)在他面前，他還以為是他那一日話說狠了，姜書翎怕了。</p>
張貴妃也是打聽過了的。</p>
那姜側妃嫁入東宮兩日，太子殿下就去了人家的華音殿歇息了兩日。</p>
可到底是個薄情的負心漢，自己的女人被欺負了，也沒有想著救一救。</p>
這般想著，張貴妃看向蕭祁禮。</p>
“太子殿下，那姜側妃不是才剛嫁入東宮沒幾日嗎？怎么就入坤寧宮抄書都抄了五日了呢？那姜側妃是犯了什么樣的錯處呀？要受這么大的懲罰？”</p>
說著，不等蕭祁禮反應，立馬就拉住了皇帝的手，一副懇切的模樣，請求道：“陛下，您可得勸著點，那姜側妃新嫁才沒幾日，若是手抄壞了，腿腳也跪壞了，這以后如何伺候太子殿下呀？傳揚出去要讓外邊的人如何看待太子殿下，又如何看待皇后娘娘�。俊�</p>
張貴妃痛心疾首，眼眸卻閃過幾分得意。</p>
皇后真是瘋了，得意太久了，竟然會這么不小心露了一個刻薄的錯誤出來。</p>
苛責新婦，虐待新婦，可不是小錯誤。</p>
“太子，此事你可知曉？”皇帝聽完，臉色驀地一沉。</p>
“兒臣也是剛知曉。”蕭祁禮躬了躬身。</p>
“姜側妃被皇后拘在坤寧宮五日，你竟一點都不知道？”皇帝聲音也沉了下來。</p>
蕭祁禮沒有吭聲。</p>
皇帝見他不說話，怒從心生。</p>
是了，太子如何會知道？</p>
東宮后院里的女子，他向來是不關心的。</p>
不然這些年，也不至于一個子嗣都沒有。</p>
想到這里，皇帝更是生氣。</p>
“太子，你很不滿朕的賜婚？”他拍著龍案站了起來。</p>
一身龍袍，自有帝王的威壓肅容。</p>
蘇貴妃和一旁未說話的禹王都跪了下來。</p>
蕭祁禮卻僅僅是低了頭。</p>
“兒臣不敢�！笔捚疃Y聲音軟了幾分。</p>
“父皇息怒。”</p>
“陛下息怒�！�</p>
禹王和張貴妃異口同聲的說了一句。</p>
皇帝大吸了幾口氣，看了眼蕭祁禮，更是心煩。</p>
他這個兒子哪里都很好，就是沒有子嗣這個事，讓他十分頭疼。</p>
朝堂時不時就拿儲君沒有子嗣這事出來煩他，他這個當兒子的就不能想著為君分憂，趕緊弄出幾個孩子來？</p>
他送去多少女人，他竟一個都不碰。</p>
他已經為了他忍讓許多了！</p>
就連太子妃的人選，他都讓蕭祁禮自己做主他不干涉了！可是兩年了，太子妃還是沒有個著落。</p>
他心想著，又擇了一門側妃，送到了東宮。</p>
可他呢？</p>
這側妃都住在坤寧宮了，他都不知道側妃丟了！</p>
這還是剛嫁過去的側妃呢！</p>
他就這么不在乎？</p>
皇帝深呼吸了一口氣，坐回了龍椅之上。</p>
他掃了眼依舊是低著腦袋的蕭祁禮，最終也沒有再說什么。</p>
“姜側妃是你東宮的人，她犯了錯，你這個東宮的主子也該知道，正好今日是十五，你去坤寧宮給皇后請個安，若是姜側妃沒犯什么大錯，如今罰也罰了，你便將人接回去。”</p>
皇帝這話看似并未受到張貴妃的挑撥，實則也是留了個心眼，讓蕭祁禮不要太無禮的前往坤寧宮。</p>
畢竟是六宮之主，即便皇后有錯，即便皇后刻薄，也該給皇后留一個面子。</p>
皇帝的意思，蕭祁禮明白。</p>
“兒臣遵旨�！�</p>
“你現(xiàn)在就去�！被实蹟[了擺手，眉心微蹙。</p>
“兒臣告退�！�</p>
他躬身行禮，退下后，張貴妃和禹王還在地上跪著。</p>
“好了，禹王你也去坤寧宮請個安，順道去太后宮里坐一坐，今日就先這樣�！�</p>
“是，兒臣告退�！�</p>
皇帝見人都走了，這才親自伸手將張貴妃從地上扶了起來。</p>
坤寧宮。</p>
蕭祁禮來的突然，讓人通傳之后便踏入了坤寧宮。</p>
皇后坐于首座，望著下首行禮請安的蕭祁禮生出了幾分詫異。</p>
“太子殿下怎么來本宮這兒了？”皇后端坐著，朝著蕭祁禮輕輕的笑著。</p>
只是那笑容里，卻沒有多少溫暖。</p>
“聽說孤的姜側妃犯了錯，孤很好奇姜側妃犯了什么錯？”蕭祁禮素來不是個拐彎抹角的。</p>
可聽他這么迅速的道明來意，還是覺得有幾分詫異的。</p>
“太子殿下這是終于想起來自己有個側妃了？”皇后嘲笑著，端著熱茶輕輕的吹著。</p>
瞧著，真的未對姜書翎上心呢。</p>
可至少還是親自來了。</p>
“孤今日來接她回東宮�！笔捚疃Y并沒有什么不能承認的。</p>
甚至皇后的嘲諷，他更未曾放在心上。</p>
娶姜書翎本就非他所愿，他算不上什么負心漢薄情人。</p>
“太子殿下不必憂心，本宮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，既然你來接人，本宮也沒有不放人的道理，至于犯了什么錯，太子殿下親自去問姜側妃不就知道了？”</p>
蕭祁禮掃了眼皇后，冷冷一笑。</p>
“皇后娘娘掌管六宮，權力滔天，可東宮是孤的地方，若手伸的長了，管的多了，孤?lián)倪@六宮之權，娘娘管不住�！�</p>
說罷，蕭祁禮邁步離開。</p>
皇后目送他囂張的背影，絲毫沒有被威脅的怒火。</p>
只是緩緩勾唇，好似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讓她覺得開心刺激的事。</p>
偏殿內。</p>
姜書翎一直讓春柳注意著，一旦太子殿下蕭祁禮來了坤寧宮，便通知她。</p>
蕭祁禮踏入坤寧宮時，春柳和夏竹一個在她的手腕上擦藥，一個在她的膝蓋上擦藥。</p>
等蕭祁禮推開偏殿的門進來時，撲面而來的藥味直沖腦門。</p>
他皺了皺眉，眼底劃過幾分疑惑。</p>
便看到姜書翎跪在桌前，正一筆一劃的抄寫著什么。</p>
她大抵是寫的時間長了，手已經略顯僵硬。</p>
春柳和夏竹率先發(fā)現(xiàn)了蕭祁禮，登時跪地行禮。</p>
“奴婢參見太子殿下。”</p>
姜書翎聞聲回頭，驚訝的手中的筆都從手中滑落掉在了身前的衣裙上。</p>
筆墨打在了衣裙上，姜書翎有些慌亂的拿起毛筆放回了桌案上。</p>
她動了動嘴，有些無措的想伸手去整理儀容時，卻發(fā)現(xiàn)手上都是墨汁。</p>
她眨了眨眼，有些委屈，有些無辜，試圖用行禮遮掩如今的丑態(tài)。</p>
只是，行禮的動作明顯一僵。</p>
她擰眉，難忍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嚶嚀一聲。</p>
“嘶~”</p>
而后，又貝齒咬唇，不讓自己發(fā)出痛苦的聲音來，朝著蕭祁禮行禮。</p>
“妾，參見太子殿下�！�</p>
蕭祁禮看著她這般，擰著眉走了過去。</p>
“殿下，您能不能別過來，妾今日，很丑�！�</p>
姜書翎低著頭抬手用衣袖遮掩儀容祈求著，聲音都帶著幾分害怕失儀的顫抖。</p>
蕭祁禮步子一頓，立于原地，見她衣裙染著墨汁，又想到她剛剛手足無措的樣子，便沒有再往前。</p>
他知女子愛美，更知道女子對于自己儀態(tài)的看重。</p>
“孤不嫌棄，孤是來接你回東宮的�！彼曇魩Я藥追謱捨俊�</p>
到底是因他而起才會受罰，他想到這里，聲音都溫和了幾分。</p>
姜書翎聽他這么說，猛地抬眸，眼中閃爍著淚花，蓄在眼眶里霧蒙蒙的，就是一滴都沒有落下來。</p>
她軟軟的喚了一聲。</p>
“殿下……”</p>
聲音染上了顫抖和哭腔，聽著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。</p>
她這模樣，我見猶憐。</p>
發(fā)絲有幾分凌亂，臉色染著憔悴，卻顯得她更破碎美麗。</p>
“先起來�！闭f著，蕭祁禮的手比心要誠實的先伸了出去。</p>
姜書翎抿著唇，眼底閃過一絲掙扎，將手放在了蕭祁禮的手里。</p>
剛一起身，她就又膝蓋疼的要跌坐下去。</p>
蕭祁禮幾乎是本能的，就伸手抱住了姜書翎，將她攔腰抱在了懷里。</p>
“怎么回事？”他沉著聲問。</p>
姜書翎垂眸，靠在蕭祁禮的懷里，臉紅撲撲的，眼角更是泛著潮紅。</p>
只是聽到蕭祁禮的問話，神色間有些許慌亂，而后輕聲說道：“跪久了，腿麻了�！�</p>
“只是腿麻？”蕭祁禮多問了一句。</p>
“……是�！苯獣崧曇羧跞醯�，</p>
應的很心虛。</p>
“那孤親自看看。”</p>
“殿下，妾沒事的。”姜書翎伸手就要阻攔。</p>
蕭祁禮也不是廢話多的人，直接把姜書翎放在了一旁的榻上。</p>
還未掀起那被墨汁染上的裙角，就聞到了濃厚的藥味。</p>
他伸手，動作算不上溫柔的掀開了她的長裙，姜書翎咬著唇，臉色通紅的看著蕭祁禮再將她的褻褲往膝蓋上拉。</p>
那一瞬間，她淚珠奪眶而出。</p>
而膝蓋的淤青紅腫，也暴露在了蕭祁禮的面前。</p>
女子肌膚本就白皙如玉，膝蓋上的淤青紅腫被顯得尤為恐怖。</p>
蕭祁禮剛要呵斥她不懂愛護自己，就看到姜書翎臉上淚水流淌，眼眶是紅的，連鼻尖都是紅暈一片。</p>
他心中驀地一緊，呵斥的話便也不忍再說。</p>
“妾，已經擦過藥了�！苯獣釅褐曇舨蛔屪约旱目耷宦冻鰜�，紅著眼仰了仰頭好似要將淚水逼回到眼眶里。</p>
“皇后為何要罰你？”蕭祁禮坐在了姜書翎的身旁，拍了拍她的后背撫慰著她。</p>
皇后不是個會隨便讓人拿捏錯處的人。</p>
她罰姜書翎，定然是會找理由的。</p>
姜書翎被問這話，登時一愣。</p>
眼淚還在掉著，卻沒有了哭腔。</p>
蕭祁禮望著她，只見她貝齒咬著紅唇，隱忍著什么都不說，心中難免生出煩躁來。</p>
“又啞巴了？”</p>
“若是姜側妃不敢說，孤去找皇后質問一番便知�！�</p>
蕭祁禮說著，就要起身。</p>
姜書翎立馬就抓住了蕭祁禮的手腕，朝著他搖頭。</p>
只是，伸出右手去抓蕭祁禮的手腕時，她的眉心又是一緊，而后痛苦的收回手，她整個臉幾乎要疼的擰在了一起。</p>
“殿下，您不要去，妾告訴您就是了�！�</p>
說話間，她止不住疼痛的伸出左手揉了揉右手手腕。</p>
“是妾的不對，妾沒有做好，皇后娘娘懲罰妾，妾都是認的�！苯獣嵴f著，一邊將衣裙褻褲往下翻，收拾著自己，一邊想起身。</p>
蕭祁禮按住了她。</p>
“你先坐著�！�</p>
他起身，前往姜書翎抄寫的地方。</p>
姜書翎的字寫的很清秀娟麗，一看便是女子書寫的字。</p>
從字體便可看出來，書寫之人的真誠。</p>
他翻閱了好幾頁，每一頁，這個字，都未曾敷衍。</p>
罰抄她當要去比書法呢？</p>
抄的還是女四書。</p>
蕭祁禮眸光輕閃，很快就反應了過來，皇后是因為何事為難姜書翎了。</p>
以姜書翎這個側妃沒有伺候他為懲罰，即便父皇怪罪，最后怪的也只會是他這個沒有子嗣的太子。</p>
也就難怪張貴妃跑到勤政殿內，明里暗里的說皇后刻薄，而皇后在這坤寧宮里巍然不動了。</p>
因為她無懼。</p>
因為父皇讓她盯著東宮子嗣。</p>
“若是孤不來，你要抄到何時？”蕭祁禮問她。</p>
“殿下，妾快抄完了的�！苯獣嵴Ａ苏Ｑ�，又道：“妾哪有那么廢物呀~”</p>
蕭祁禮無言掃了眼姜書翎，她就是個小廢物。</p>
他從姜書翎染上墨色的衣裙上收回目光，知她不想失了儀容體面，轉頭看向春柳和夏竹。</p>
“伺候你們主子梳洗更衣，孤帶你們主子回東宮。”</p>
“是�！贝毫拖闹衩嫔弦幌�，起身扶著姜書翎往內室走去。</p>
姜書翎膝蓋跪的時間長了，青紫一片，行走時哪怕是春柳和夏竹一左一右的扶著，也是寸步難行。</p>
鉆心的疼痛折磨著她，讓她面色蒼白了幾分。</p>
可她依舊忍著，一聲沒吭，往內室慢慢走去。</p>
蕭祁禮注視著她的背影，神色復雜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