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    我本以為這是能在花園碰見最大的事了。</p>

    可臨生產(chǎn)前，我越發(fā)睡不著，晚上偶爾也忍不住一個人去逛逛，這一逛，就逛到有瑤小姐偷偷在爬樹摘桃子。</p>

    白日里我就聽見她要上去，二夫人不許，她竟晚上一個人溜出來。</p>

    那么高的樹，才三歲多的小娃娃搖搖晃晃地站在上面，我怕驚著她不敢喊，可梭巡遍園子，也看不見一個下人。</p>

    根本不容我思考，她那么直直地掉下來，我就那么下意識墊上去。</p>

    等我倒在地上劇烈地疼痛，小孩子終于知道怕，哇哇哭起來，才引來守夜的人救命。</p>

    染紅的水一盆一盆端出去，二夫人把參片塞進我嘴里，握緊了我的手給我打氣：“大夫說要不是你接的那一下，瑤姐的腿就跛了，好小蘭，只要你活下來，不論你要什么，我都答應(yīng)你�！�</p>

    血肉剝離身體的感覺叫我以為我快死了，想起花園里那個胖嘟嘟的孩子，我突然生了貪心，我沒說這都是我該做的，而是回握住那只手說：</p>

    “夫人，我不為自己求，能碰見你跟爺已經(jīng)是我的福氣，我只求您一件事，無論今天我能不能活，求您，把這個孩子記在您名下吧！”</p>

    人心都是不足，本來只要是主子，庶的我也滿足，可現(xiàn)在有了機會，我又想讓肚子里這個前程更好。</p>

    看見夫人點頭的一瞬，我的身體好似又有了力氣，用力那么一掙，有嬰兒呱呱墜地。</p>

    隨有瑤小姐的排行，二爺給孩子取名云錦。</p>

    大夫說我傷了根本，恐怕不會再有下一個，我有些失落，不能再給她生個弟弟庇護她。</p>

    可因禍得福，夫人待她更加上心，星風(fēng)少爺和有瑤小姐也愛逗弄她。</p>

    她養(yǎng)在夫人屋里，我克制著不去看她，跟我這個親生母親接觸越少，她的將來才能越好。</p>

    三個月大，夫人帶著她一起來看我，不贊同地對我說：“自己親生的女兒都不敢親近，你是不放心我這個主母嗎？</p>

    ”你如今當了娘也該懂，那晚你救了云瑤，就是救了我，我也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，我跟夫君都是庶出，我們懂姨娘的苦，你不必做成這樣�！�</p>

    我自然知道，當初我選二爺，就是圖他們這份懂，所以定會善待庶子女，可我也知道，他們是真的恩愛夫妻，本不該有我。</p>

    夫人待我誠，我鼓起勇氣問道：”看了三爺院里的情況，您真的沒怕過，也沒怨過我嗎？“</p>

    從前大夫人不讓大爺納妾，二爺是自己不愿，三爺年紀小剛成親，跟三夫人正是如膠似漆，三個院里都沒外人。</p>

    老夫人塞人那一出，本以為大爺會最荒唐，可到最后，卻是三爺嘗到了甜頭，一房一房往院子里納人，三夫人沒有大夫人的潑辣和家世，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吞。</p>

    她笑了：”做女人哪有不怕的？可再怕我也知道，能安我心的不是你，是我丈夫，他若想要，有沒有你都一樣。</p>

    更何況，這府里還有老夫人，我們這種人家，一房妾室都沒有，該被戳脊梁骨的就是我，還是那句話，就算不塞你，也會塞別人。</p>

    我反而慶幸是你這樣知進退又心善的，不然我的瑤姐可怎么辦�！�</p>

    解了這個心結(jié)，我的愧疚少了一點，可我仍問道：”夫人，請您恕我僭越，你做姑娘時，羨慕過您的嫡姐嗎？羨慕她有個出高門的母親，不用聽那些不中聽的話�！�</p>

    二夫人看著我，良久才嘆了口氣。</p>

    她懂了，我怕的從來不是她這個主母，而是我自己這個丫環(huán)出身的身份，會讓我的云錦為我傷心。</p>

    羈絆越少，她為我傷的心就越少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