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“公子救命！若真今日能脫困，必厚報于公子！”那錦衣少年帶著顫音懇求道。</p>
心塵聽罷拔劍出鞘，雙腿一夾，驅(qū)驢向前。警惕地望著避開的蛇群，如虎入羊群，望風(fēng)而散。</p>
蛇無傷我意，我亦當(dāng)如是，心塵如是想著：人不如蛇，何以為人，當(dāng)以德報德，以怨報怨。</p>
心塵欺身上前，一個劍花，卻是使出了巽字訣。一股凌厲氣流，沿著樹皮往上，如秋風(fēng)過境，將盤踞在樹上的蛇如落葉般掃落。殘存的風(fēng)勢向上吹去，樹冠發(fā)出沙沙的抖動，如春風(fēng)入幽潭，泛起層層水波。</p>
反手劍勢再變，風(fēng)卷殘蛇，將下墜的蛇送往遠(yuǎn)處，驅(qū)而不傷。</p>
劍與氣合，如臂指使，將力量控制妙到毫巔，美不勝收。</p>
樹上的錦衣少年見此情形，心中也暗贊一聲：“好劍！”</p>
那錦衣少年見困境被解，干脆利落地使出一個縱云梯身法，踏樹干而下。而后一個落葉飛身，飛落在驢三身上。</p>
與此同時，心塵翻身一躍，倒騎驢行，雙腿一夾，喝道：“走你！”</p>
驢三心領(lǐng)神會，拔腿便跑。心塵毫不遲疑，再次施展巽字訣給驢三開路。真是風(fēng)馳電掣，眾蛇辟易。</p>
跑了數(shù)里見蛇群也不再追來，驢三漸漸放慢了腳步，他何曾同時馱過兩個人？不過回頭想想，此行雖然累，但這種萬軍叢中從容進(jìn)退的感覺還挺不錯。</p>
錦衣少年驚魂初定，道，“多謝兄臺救命之恩！”</p>
“舉手之勞而已，不必介懷�！毙膲m淡淡地回道。</p>
錦衣少年心想此人莫不是腦袋有問題？怎么不順勢討要好處，還是說有更大的圖謀。不過這種以退為進(jìn)的方式，的確要新穎許多。</p>
“兄臺好身手，不知怎么稱呼？”錦衣少年問道。</p>
心塵遲疑了一下，雖然此人頗為可疑。但還是決定以真實姓名相告。</p>
“在下心塵。”</p>
錦衣少年等了許久沒有見到下文，心中十分生氣，賭氣道，</p>
“你不問我叫什么的嗎？有你這樣當(dāng)救命恩人的？”</p>
“哦，那你叫什么？”心塵調(diào)侃道，“救命恩人該怎么當(dāng)，把你賣了換錢？”</p>
錦衣少年感覺自己人格受到了侮辱，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欺負(fù)過，偏偏還無力反駁，一口氣郁結(jié)在胸口。</p>
自己許出承諾，然后這個山中小子感恩戴德才是他想象中的劇本。這個人竟然毫不在乎，他竟然敢不在乎！我的救命之恩這么不值錢的嗎？心塵是吧，我定要讓你好看。</p>
“本公子現(xiàn)在不想告訴你了。你叫心沉，心思沉得也不是很深嗎。還沒開始狐貍尾巴就露出來了�！卞\衣公子揶揄道。</p>
心塵見他語言不著調(diào)。一副記吃不記打，好了傷疤忘了痛的模樣，心里默默搖頭，不知又是哪家的紈绔子弟。姑且念著他剛脫離危險不與他計較。</p>
紈绔子弟、回龍鎮(zhèn)、天子山。這三個元素，在心塵腦海中一閃而過。靈光乍現(xiàn)，仿佛掀開了某個真相的一角。深深的看了眼前的錦衣少年一眼…</p>
“是塵埃的塵�！�</p>
“心上有塵，你的心挺臟的呀。不過還是蠻誠實的，直接寫在名字里�！卞\衣少年開心地陶侃道，心中那股郁結(jié)之氣好不容易抓到一個發(fā)泄的出口，頓時神清氣爽。</p>
心塵也不惱怒，淡淡地回道：“心歸心，塵歸塵。小孩子要多讀書！”</p>
錦衣少年顯然是受不了心塵這種年紀(jì)不大口氣不小，偏偏還要裝出一副和師傅一樣世外高人的模樣。對自己的態(tài)度也毫不在意，偏偏長得還挺俊俏。讓他氣不打一處來。</p>
“你當(dāng)救命恩人了不起�。磕悴攀切『⒆幽�。”</p>
他還欲說話，心塵卻翻身下驢，拍了下驢屁股催促它離開。</p>
心塵持劍在前，面沉如水。在他的意識里一群發(fā)了瘋的野豬正朝這邊奔騰而來，約莫有二十余頭。</p>
這群野豬赤眼獠牙，顯然是受到了什么刺激。用神識仔細(xì)探查，野豬身上有許多小的孔洞正在流血，有被蛇咬過的痕跡。</p>
顯然與剛才的蛇群有過一番激戰(zhàn)。而今被蛇毒影響，喪失神智。這邊是它們撤離的方向，它們顯然把自己一行當(dāng)做攔路石了，從而悍不畏死地發(fā)起攻擊。</p>
心塵讓驢三帶著少年先跑，是因為自己也沒有把握在這輪瘋狂的攻擊下保住他們。自己獨自一人，心無旁騖，或有一線生機(jī)。</p>
錦衣少年雖然看起來脫線。也是因為被心塵的態(tài)度激起，終歸是純良的少年心性。</p>
他有自知之明也能識時知勢，擊殺大蛇業(yè)已用盡大半的力氣，留下來肯定是個拖累。把心一橫，騎著驢三跑了。這或者又是一種無聲的默契。</p>
心塵久居山林，哪會不知道野豬的習(xí)性，驢三跑得快，必然首先受到攻擊。如果自己不想辦法攔住豬群，就算自己斷后，也會棄了自己追他們而去。</p>
一念至此，心塵毫不遲疑，飛身上前。運起體內(nèi)真氣，一個劍舞后橫劍一掃，使出兌字訣，一股銳利的庚金之氣似大江東流而去，闖入豬群。</p>
野豬粗糙的厚皮上也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劍痕，然而劍氣閃過太快，血和痛感片刻之后才透過傷口傳到野豬的大腦。</p>
隨著疼痛傳入大腦的還有對心塵的仇恨值，豬群瞬間變得更加暴躁。向著心塵行近的方向呈雁陣狂奔而來，欲要將他圍殲。</p>
兵家有言，先勢勝，而后有局勝。要想勝過這群蠻豬，必須要先打破他們這種守望相助，一往無前的狂野氣勢。</p>
心塵逆吸一口氣。手上劍勢陡然一變，使出了巽字訣。風(fēng)不知所起而沙石走，落英繽紛。風(fēng)卷葉如龍，朝著野豬群奔襲而去。</p>
風(fēng)葉阻擋了野豬群視線，一時失去了目標(biāo)。心塵借著風(fēng)和葉的掩護(hù)。使出對兌字訣，庚金之氣，縈繞在劍尖，朝雁陣之首的豬王刺過去。</p>
一擊得手，長劍沒入豬王腦袋兩寸有余�？上чL劍是凡鐵打造。雖然心塵的功夫已有長足進(jìn)展，手中的劍卻再難寸進(jìn)。</p>
因為此刻野豬王已反應(yīng)過來，發(fā)出驚天的怒吼。左右一甩，仿佛要憑借巨大的蠻力直接將他甩開。</p>
這頭野豬王，重逾千斤。碩大的體格不知比心塵脆弱的身板強(qiáng)大凡幾。</p>
既然已然錯過了擊殺豬王的最好時機(jī)，猛一拔劍，卻急速屈身向前，騎上了豬王后背。</p>
紅了眼的野豬，眼中只有目標(biāo)，紛紛朝心塵沖撞過來，狠狠地撞在豬王身上。原來的大雁陣，瞬間被破。</p>
心塵從豬王身上一蹬，飛身上樹。瞄準(zhǔn)了百米之外的亂石崗。決定在那里與這群豬，一較高下。</p>
心塵如猿猴一般在林木間騰空穿梭。僅片刻之間，就達(dá)到了預(yù)定位置。意圖利用此地的地形，加以穿插騰挪，將這些野豬逐個擊殺。</p>
八卦劍引動天地之威能，神識的消耗非常之大。在神識耗盡之前將這些野豬擊殺，取得最終勝利，他還需要做得更多。</p>
心塵的首要解決目標(biāo)還是豬王。 此前它受了劍傷，又被其他野豬，進(jìn)行夾心餅式的攻擊，受傷已經(jīng)非常嚴(yán)重。</p>
但是傷勢非但沒有減弱他的攻勢，反而激發(fā)了他嗜血的狂熱。跑得比其他豬更快，這就造成孤軍深入之勢。</p>
心塵自然會把握住這稍縱即逝的戰(zhàn)機(jī)，站在一塊靠前的巖石上，引他來攻。豬王奮不顧身縱身一躍，頭重重的撞在巖石上，摔倒在地，然后又踉踉蹌蹌的站起來。</p>
心塵飛身上去，一劍插入豬王的眼睛，血隨著劍的快速抽出迸射而出，濺血三尺。豬王狂怒著嘶吼，驟然發(fā)力帶著心塵朝巖石撞過去，要與他同歸于盡。心塵一時之間躲閃不及，身子狠狠地被甩到巖石上。豬王則收力不住，撞在巖石上，腦部轟然碎開，壯烈犧牲。</p>
此時野豬群，已奔入亂石崗。心塵來不及養(yǎng)傷，退入亂石崗高處。翻動立足不穩(wěn)的巨石，借著山勢滾石下坡，生生砸死了，好幾頭野豬。</p>
野豬群原來已大部分因蛇毒而受傷，奔跑騰挪間，有些野豬已然失去戰(zhàn)力，或流血而死，或中毒而亡，或被心塵持劍擊殺…</p>
一番戰(zhàn)斗下來，心塵已然精疲力竭。豬群卻還剩下五頭戰(zhàn)力，正聯(lián)合朝他沖殺而來。</p>
人生之起起落落竟是如此荒誕，今日方才得師尊授劍，一掃十余年郁結(jié)之氣。今日之風(fēng)光莫非是我心塵的回光返照之時。</p>
心塵心中生出幾分悲涼，既受師尊之劍，我平生卻未曾使得此劍見于世人眼前。一劍不出，豈不是墜了師尊的威名。</p>
值此人生樂極生悲、山窮水盡之際，借此時運陰陽變化之機(jī)，若不出劍，意氣何以發(fā)，英雄氣何以存，當(dāng)死而有憾矣！</p>
長劍何在？我之浩氣何在？</p>
意動之間，劍氣自丹田勃然生發(fā)，強(qiáng)行經(jīng)氣海至中丹田，傳至指尖，引而不發(fā)。兌字訣使出，纏繞在鑄鐵長劍上。身軀艱難地輾轉(zhuǎn)騰挪，尋找最佳的攻擊位置。</p>
此時手臂因劍氣的強(qiáng)行全力調(diào)動而漸漸浮腫，遠(yuǎn)非早上試探性的修煉可比。待到移動至理想的攻擊位，心塵高聲道：“劍兒啊劍兒，今日我不知你名而欲與你同生死，若今日之劫得過，當(dāng)叫天下人知你名，知我之劍殺生之威，之壯，之美！”</p>
意識清凈，意志壯烈，劍卻穩(wěn)穩(wěn)地遞了出去，圓弧的劍芒閃過之地，寸草不生，鐵劍經(jīng)不住暴烈的劍氣已斷成數(shù)節(jié)。</p>
這一劍融合了他所有的意氣和力量，劍出，頹然跪地。殘劍支撐起疲憊之軀片刻，搖晃著倒在初夏的青草地上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