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舂臼
夜風微涼,古鎮(zhèn)外的石牌坊上赫然寫著三個字。
“舂臼鎮(zhèn)�!�
抬棺匠對我說道:“小子,我們是收錢辦事,你可想清楚了?”
我說道:“既然是我惹出來的事,就不能讓她給我背黑鍋。”
“看來你還有點擔當,我們可不能留在這里,就不奉陪了,祝你好運。”
很快,半個時辰的上巳已過。
我小心翼翼躲在路邊的草叢里,生怕被人看到。
不多時,山路的霧氣之中傳來一陣鑼鼓聲。
接著有個公鴨嗓的聲音喊道:“上路咯!”
濃霧之中走出來兩個八字胡男人,都長得賊眉鼠眼,又矮又胖。
他們手里舉著招魂幡,也就是辦喪事用的那種旗子。
身后跟著一大群人,都是面無血色,有著熊貓似的黑眼圈。
他們的手腳拴著鐵鏈,無精打采,低喪著腦袋,仿若行尸走肉一般。
抬棺匠說這些家伙叫“肉豬”,我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
但要救她,只能按抬棺匠說的辦。
兩個矮胖子帶著這群肉豬進入舂臼鎮(zhèn),我小心翼翼跟在后面。
這地方,即便是深夜街上也時常有人走動。
我只得一邊跟蹤,一邊躲躲藏藏。
不多時,只見鎮(zhèn)子的盡頭出現(xiàn)了一座高樓。
是那種純木質(zhì)的古風格建筑,但規(guī)模很大,整棟樓有四五層高。
彎弓似的飛檐,雕刻精美的圍欄。
窗戶上滿是窗花兒,然后便是很多紅燈籠。
整座樓燈火通明。
矮胖男人領著那些肉豬來到高樓后門,我忙跟上去。
只聽那門里面?zhèn)鱽砼榕榕榈木揄懀袷堑卣鹨粯�,地面都在微顫�?br />
矮胖子解開鎖鏈,拿著鞭子抽打那些肉豬。
“趕緊的,別磨蹭,都給我進去!”
確認所有肉豬都進了門,矮胖子這才收起東西,笑嘻嘻地上樓去了。
見周圍沒人了,我偷偷走上去。
怎料門口居然是一個斜坡,我直接失足滾落,摔得腦子都有些迷糊了。
這時伴隨著那砰砰砰的巨響,前面?zhèn)鱽泶似鸨朔膽K叫。
我站起身來,見到眼前之景,頓時懵了。
一樓的地面上有一個凹陷的深坑,寬十來米,長則看不到盡頭。
深坑的上方,有一些巨大的木舂,快速地往下敲砸。
我心說這要是被砸中一下,不得變成肉餅呀。
但突然明白過來,舂臼鎮(zhèn),原來這就是舂臼。
據(jù)我所知,舂臼就是舊時鄉(xiāng)下用來搗糧食的一種工具,用這個可以為稻米等谷物脫殼。
當然這東西也可用來打糍粑或者辣椒粉。
不過千禧年過后,舂臼在農(nóng)村都很少見了,城市里的人甚至聽都沒聽過。
我剛停了沒幾秒,幾個大舂就朝著我砸來,我趕緊一邊跑一邊躲閃。
抬棺匠說只要我能安然無恙地跟著肉豬出去,那么我就屬于這里了。
即便不是上巳,也可以隨意活動,不再受到任何的約束。
于是我拼了命地往前跑,可身邊木舂的打砸越來越密集。
一些肉豬已經(jīng)被砸中。
他們并沒有被砸成肉餅,但受傷的地方很快臃腫起來,從而行動變得遲緩。
跑不動了,很快就又會被更多的木舂砸中。
被砸了十幾舂之后,我面前那人比之前胖了好幾倍,隨之發(fā)出一聲哀嚎。
再看,他已經(jīng)變成了一頭真正的肉豬。
我嚇得不輕,絲毫不敢停留,瘋狂地往前跑。
越來越多的人被木舂砸到,變成豬的模樣。
這時我面前有個胖男人撲倒在地上,對我大喊:“救我!”
我咬了咬牙,眼看木舂打砸的頻率越來越快。
稍有閃失就會被砸中。
但還是勉強把那胖男人拉了起來,繼續(xù)躲閃,繼續(xù)跑。
我不敢回頭看,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。
我要救她,不能在這里被砸到,不能變成豬。
終于,舂臼到頭了,我拉著胖男人猛地一跳,逃出生天。
回頭看,剛才大概有四五十個人,除了我和胖男人之外,全都已經(jīng)變成豬了。
胖男人嚇得魂兒都沒了,這時喘著粗氣。
“兄弟,謝了,我張德彪欠……欠你一條命。”
說著又自嘲地搖了搖頭。
“害,我糊涂了,我都已經(jīng)死了,哪還有命……”
我聽得出奇。
“你說你死了?”
他抬起頭來。
“難道你沒死嗎?”
我被一口棺材莫名其妙的送到這里,見了這里的人我必須裝尸體。
我恍然大悟,難道這地方是陰曹地府不成?
昏暗的光線下,我恍然覺得這胖男人有些眼熟。
“你是……張總?”
雖然只有過一面之緣,但我清晰記得。
那天在發(fā)廊里,摟著孫小翠屁股的胖老總就是這家伙。
他這時也認出了我。
“是你……”
我一把抓住他的衣服,激動地問道:“你把話說清楚,你真的死了嗎,這里是陰曹地府?”
他卻是搖了搖頭。
“不是陰曹,外面不是寫了么,舂臼鎮(zhèn),但我真的已經(jīng)死了�!�
“怎么死的?”
張德彪正要和我解釋,這時那兩個矮胖子又從樓上下來了。
“這么快就結束了……”
張德彪忙拉著我往樓上跑。
“待會兒再說。”
二樓像是一座巨大的養(yǎng)豬場,周圍的圍欄里,密密麻麻全都是肥豬。
兩人躲入豬圈,確認兩個矮胖子都走了,張德彪才松了口氣。
隨之告訴我,他和孫小翠結婚之后,一直在外面忙于應酬。
為了談生意,他天天奔赴不完的酒局,最后是喝死在了酒桌子上。
像張德彪這種老總,經(jīng)常是請客點一大桌子菜。
結果就只喝酒,一桌子好菜幾乎不動。
而且他們這種老總又有錢,談完生意結了賬就走人。
十幾年來,不知道浪費了多少糧食。
舂臼鎮(zhèn)就是專門用來懲辦他這種人的。
生前浪費的糧食太多,死后就會被送到這里,受舂臼捶打,最后變成肥豬。
“我聽說舂臼鎮(zhèn)的主管叫灰老爺,鎮(zhèn)子外面那扇門每十五天打開一次。
咱們只要十五天內(nèi)別被灰老爺逮住,就能從這里逃出去。”
我鄙夷地看了看張德彪。
“逃,我干嘛要逃?
真要走的話,今天的上巳我就出去了。”
“他聽得疑惑,那你這是……”
豬圈里不宜久留,但我們也不能原路返回,無奈只得繼續(xù)往樓上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