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這真是好事
桔梗不是普通買來的丫鬟,她父親母親曾是山賊頭子,她本人有些功夫,打小就耳濡目染學(xué)了不少匿跡潛形的本事,
前些日子她借著探親名義出府多日,實則是在偷偷跟蹤姜晏同。
遠(yuǎn)處隱約雷鳴,桔梗胡亂擦淚,咬牙切齒罵出口:“晏三爺,是混賬都不如的狗屎!”
木棉一聽不好,忙去把李媽媽叫進(jìn)來,又檢查窗子門都關(guān)嚴(yán)實了,這才過來聽她繼續(xù)說。
“姑娘猜對了,三爺果真在外頭有人,而且、而且就是那日芙蓉閣,說一句話要喘三口氣兒的阮家小姐!”
桔梗氣得牙癢癢,一拳錘在桌案上。
好生不要臉!
“晏三爺看起來人模狗樣,居然光明正大帶著茍合野女人到正室跟前兒看病!”
真相既出,香盈反而平靜,有種懸著近半個月的心終于放下來的感覺。
“莫要……”她一開口,驚覺嗓子啞得厲害,蹙眉咳了兩聲。
木棉慌忙倒了一盞熱茶過去。
“姑娘沒事吧,怎么手這樣涼?”
“莫要胡說,什么正室不正室的�!毕阌粏〉�,“你接著說�!�
桔梗沒吭聲了。
一開始發(fā)現(xiàn)奸情時,她最怕姑娘戀舊重情,在知曉晏三爺偷腥后還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,執(zhí)意要成婚。
可如今看姑娘臉色蒼白,她心疼的再不敢吐半個字,更知道自己每說一個字都是會化作利箭,往姑娘心窩子上戳。
“我沒事�!毕阌p手捧著茶,反而扯出笑來,“說吧,讓我死個明白。”
李媽媽擦擦淚:“說吧桔梗,姑娘沒那么脆弱�!�
“奴婢,奴婢還發(fā)現(xiàn)那阮梨并不住在阮府,而是在寶通寺里……”桔梗緊緊攥著拳頭,脖頸上青筋抽動,極力遏制著憤怒痛恨。
“就是姑娘與他定情的那個寶通寺�!�
香盈啜了口熱茶。
剛沏的茉莉,從舌尖一直燙到心口。
隔著薄薄茗煙,她眼底恍惚,想起及笄那年去寶通寺,三爺一身白衣勝雪,就站在廟中央月老樹下,緊張羞澀,遞過去一條寫有二人名字的細(xì)長紅綢。
“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掛上去?”
香盈知道他是在問她心意,除去那一紙婚約外的心意。
雨勢漸急,外頭逐漸也升騰起和眼前一樣的霧氣。
桔梗壓低了聲音:“這幾日三爺下了朝都會去寶通寺,奴婢干脆趴在阮梨所在房頂上偷聽。”
“他們早就有了茍且�!�
“奴婢聽到那阮家姑娘說……”
桔梗語氣艱澀,不敢看姑娘神情:“說她有喜了�!�
香盈茫然,第一反應(yīng)便是不可能。
她半月前才剛給阮梨診過脈,可以肯定是沒有懷孕的。
“三爺也這樣問了�!苯酃5�,“那姓阮的說,一般有喜最少也得一月后才能診出來……”
這倒是會有這種情況。
李媽媽不敢置信:“這、這不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家女兒,怎么能做出這種無媒茍合的事!阮家怎么教女兒的!”
“奴婢查過,阮夫人生她時身子不好以至于難產(chǎn)血崩,阮大人悲痛不已,對這個女兒不管不問,后面是大老婆小老婆一籮筐的往家里娶,阮家也慢慢沒落,倒是阮靖還不錯,年紀(jì)輕輕,已經(jīng)職位高過他爹了�!�
“不過這些不重要�!苯酃E牧伺淖约耗X門,眉頭緊鎖,努力回想,“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�!�
“剛才說什么來著,對,有喜,然后順著有喜往下——”
她手指在半空點著給自己捋思路。
“想起來了,是三爺十分驚訝,他說這孩子不能要,未娶正妻便有庶子不合禮數(shù)�!�
“可阮梨竟然說孩子本也留不下來,她身子差,若再沒有——姑娘相助,她能活過明年就不錯了�!�
香盈與木棉對視一眼。
“什么叫,我的相助?”
上回自己已看過阮梨的病,確實是行將就木,很難挽救,她又不是大羅神仙,能有通天本事從閻王手里搶人。
“奴婢也覺得奇怪,反正她說著說著委屈哭出聲,然后……”
桔梗不知該怎么轉(zhuǎn)述,干脆模仿她語氣,情形再現(xiàn):“也不是第一次了,沈姑娘又不會因此喪命,三爺就別再猶豫,難不成三爺真要眼睜睜看我死嗎?”
轟隆一聲雷。
李媽媽打個哆嗦。
“這話怎么聽著滲人。”
桔梗點點頭,“對,奴婢就是有這種感覺,所以趕快回來告知姑娘了�!�
手里茶盞早已涼透,香盈蹙眉不知想些什么,屋里兩個丫鬟和一個婆子都小心看著她。
“姑娘?”
“嗯�!毕阌怪�。
“姑娘別想不開,渣男賤女自有天收,我們退婚,離開國公府,反正在這里也不開心�!�
“就是,您以往為了三爺一忍再忍,如今沒必要再受這份氣。”
香盈眸如點漆。
長久維持著一個姿勢讓她雙腿有些發(fā)麻,她語氣里聽不出情緒。
“多虧桔梗,讓我成親前發(fā)現(xiàn)了真相,這是好事。”
她重復(fù):“真是好事,這樣好的事,不如去打一壺冷酒,我饞李媽媽的醬牛肉了�!�
木棉想說她一夜未睡,酒量也不好,還是先回床上休息,話沒說一半,被李媽媽拿胳膊肘拐了一下。
“好好好,姑娘想開就好,老奴這就去準(zhǔn)備。”
不多時,外頭雨停了。
香盈抱著一壺酒,雙頰紅暈如霞,憨態(tài)十足。
“嘻嘻,阿爹說的對,酒可真是好東西!”
“好東西也不能這樣子胡天海地的喝��!”
李媽媽看著空了的兩瓶酒壺,無奈又心疼。
香盈嗚嗚抽泣,淚盈于睫,抱著李媽媽胳膊不肯撒手。
“我想我阿爹阿娘了。”
“非常非常想�!�
“想得我這里痛,這里也痛……”她拿手指點了點胸口,又點了點腦子。
李媽媽抹淚。
“姑娘喝多了,要不回去躺著吧。”
“不要,不要不要�!毕阌沧财鹕硗忸^走。
眼淚抹一半的李媽媽驚慌失措想把姑娘薅回來,可姑娘一身黃裙,跟只春蝶似的,在院子里那棵杏樹后頭一晃就沒影了。
香盈七拐八扭走到后花園,把自己藏在涼亭臺階下面,裙擺沾了雨后泥巴,臟兮兮的,像阿爹釣魚回來的褲腳。
“阿爹,傻哦,快挽下去,不然阿娘又要罵你了!”
她腦子發(fā)暈,想蹲下身幫忙。
一只肥嫩貍花貓悄無聲息繞到她腳邊。
隨之而來的還有男人凌厲冷漠語氣。
“團(tuán)子,過來�!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