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徐先生
四年前
天色明亮，被暴雨洗刷一新的爬山虎，顫顫巍巍地舒展了身姿。
通往家屬院是一條長長的上坡路，穿著淺紫色棉布長裙扎著馬尾的年輕女孩，步履輕快，避開水坑的同時，沿著坡道朝上。
“綰綰，回來看外婆啊！
“是的，這雨剛停，您走路可注意點(diǎn)�！�
話音剛落，一陣鈴聲響起。
姜映蔓笑著跟老人招手，從帆布包里拿出手機(jī)，按了接聽鍵。
“好的，謝謝，我會按時到�！�
掛了電話，看著暴雨過后的晴天，姜映蔓唇邊的笑意深了幾分�？諝庵衅≈幕ㄏ�。
從坡道上去，有一個較大的拐角，姜映蔓低著頭看手機(jī)，并未注意到后面駛來的汽車。
忽然響起的喇叭聲，驚得姜映蔓回頭，便看見一輛黑色的車子沿著坡道而來，速度不是很快，后座的車窗半開著，約摸能看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，端坐其中，正在打電話。
她靠邊讓了讓，以便車子通過。
漆黑的車體，車頭的車標(biāo)，在陽光的照耀下，泛著光澤，低調(diào)又奢華。
其實(shí)，對于汽車，姜映蔓并沒有多少研究，只是這類款的車子，她昨天剛剛在校園看見一輛。唯一的區(qū)別，只是車牌號不同。
姜映蔓的視線并未過多停留，低頭按了幾下手機(jī)，將屏幕鎖住。
汽車漸漸駛離，姜映蔓將手機(jī)放進(jìn)帆布包，繼續(xù)朝前走。
姜家的老房子位于一樓，這種建于上世紀(jì)八十年代的紅磚房，已經(jīng)很破舊了，六樓的層高，每棟樓的墻壁上都長滿了爬山虎。
剛剛一場暴雨，院子里積了水，姜映蔓朝著自家樓棟走去，走到樓道口，便又看見了那輛黑色的SUV。
原本就狹窄的過道，眼下僅容一人通過。
駕駛室的門打開，下來一個人，是個中年人，圓臉，一臉笑，問：“小姑娘，請問姜竹青女士，是不是住在這棟？”
這片區(qū)域，他著實(shí)不熟悉，已經(jīng)繞了幾圈，卻還是沒找到地方，他知曉后座那人的脾氣，若不是腿腳不便，自己也不會陪著這么一趟。
“你們找……”尚未說完，姜映蔓的話鋒一轉(zhuǎn)，將脫口而出的外婆壓了下去，問道：“你們找姜竹青有什么事？”
車后座的窗戶完全降了下來，一道低沉的嗓音傳出：“陳叔�！�
姜映蔓抬眼望去。
車?yán)锏娜舜髦桓苯鸾z邊眼鏡，一雙黑眸銳利深邃，透著冷峻和淡漠。
被喚作陳叔的男人趕忙上前，從后備箱里拿出折疊輪椅，利落地打開，而后又拉開車門，將后座上的男人攙扶下來。
陽光透過院子里的梧桐樹，灑下斑駁的光影，姜映蔓站在樹下，看著那人坐進(jìn)輪椅，身形挺拔。
“受人所托，我們專程來拜訪。”
這句話，是回答方才姜映蔓的問題。
徐景淮坐在輪椅上，看著對面的姜映蔓，口中繼續(xù)：“你知道姜老師的住處，方便給我們指個路嗎？”
男人白襯衫，紐扣扣到最上端，深灰色西裝馬甲，同色西褲，筆挺地坐在輪椅上，沉穩(wěn)如常，淡薄俊美的臉，眼睫微抬，視線落在姜映蔓的臉上。
姜映蔓心頭一跳，望進(jìn)了那雙眼，鏡片之下，仿佛沒有太多的溫度，可說出口的話，卻不容人拒絕。
樹上有知了叫了起來，盛夏的暑氣，從土地中升騰而起。
一樓客廳，老舊的木地板，踩上去發(fā)出吱吱呀呀的響聲。
玻璃杯中的茶葉，恣意伸展，姜映蔓將茶杯擱在茶幾上，便乖巧地退了出去。
徐景淮的視線從端著茶杯的那雙手上挪開，望向藤椅上的老人，開了口：“姜老師�！�
這場訪談并沒有持續(xù)很久，姜映蔓在房間里待了幾分鐘的光景，便聽見姜竹青喊。
“綰綰，幫外婆送送徐先生�！�
看著那輛黑色車子離開，姜映蔓轉(zhuǎn)身返回屋子，外婆姜竹青正坐在藤椅上，閉著眼睛。
“外婆�！苯陈昧诵●R扎，坐在了姜竹青身邊。
“綰綰�！�
“嗯�！苯陈粗袂�，她能夠感覺到外婆此刻的情緒，和平常很不一樣。
“剛剛那位徐先生，有什么事？”
姜竹青睜開了眼睛，看著外孫女，“沒事。外婆就是有點(diǎn)累。對了，晚上想吃什么，我去給你做�！�
姜映蔓大二上學(xué)期，姜竹青的身體就開始不好，但老人家總是不想讓孫輩擔(dān)心，每次姜映蔓回家的時候，姜竹青都會把自己的狀態(tài)調(diào)整到最好，不想讓她擔(dān)心。
但今天這場意外的到訪，著實(shí)超出了姜竹青的意料。
祖孫二人都不想讓對方擔(dān)心。
見姜竹青不想說，姜映蔓便沒有追問。給姜竹青的杯子了續(xù)了水，拿出手機(jī)點(diǎn)開相冊，給姜竹青看。
“外婆，您看看，這是我最近拍攝的幾個視頻，您幫著看看，有沒有可以改進(jìn)的地方。”
畫面中，一雙靈巧的手，正在展示掐絲，那白皙的手指仿佛帶了魔法，左擰右圈，一個花朵的形狀便顯現(xiàn)了。
“這里我覺得可以再把弧度調(diào)整大一點(diǎn)。
姜映蔓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“嗯，那我待會來試試。”
“這里的手法就挺好�！�
“我一直有認(rèn)真練習(xí)。外婆，我們的畢業(yè)設(shè)計，定在了下周五，到時候，我來接您一起�！�
“好，那我肯定要去的。綰綰啊，終于要畢業(yè)了�！�
“外婆，還有一件喜事，我收到面試通知了。等我領(lǐng)了工資，我請外婆去吃大餐�！�
“好好好，我的綰綰啊，可算是長大了�！�
畢竟上了年紀(jì)，看著在藤椅上睡著了老人，姜映蔓拿了薄毯給她蓋好，而后，就坐在姜竹青的身邊，用手機(jī)剪輯視頻。
另一廂，黑色SUV駛離了家屬院，逐漸朝著城外而去。
陳叔看著從上車開始就不停打電話的徐景淮，趁著對方得空的間隙，終于問了句：“是直接回去嗎？”
“回公司。”
徐景淮點(diǎn)開微信里剛收到的一段視頻，伴隨著悠揚(yáng)的古曲，花絲鑲嵌技藝展現(xiàn)在眼前，手法嫻熟，但最吸引徐景淮的，還是那人掐絲的手法，左撇子，左手虎口處有個月牙的疤痕。
視頻時間并不長，可徐景淮卻反復(fù)看了三四遍，而后，才將手機(jī)鎖屏。
“陳叔，剛剛那個女孩子，是不是左撇子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