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真正的麒麟兒

    李玄聽著管家的話，知道這是周老爺子給的規(guī)矩。

    他轉(zhuǎn)過身，看向候在一旁的蘇輕語。

    “輕語，你且在此等候。”

    “若有事，我會喚你�！�

    蘇輕語聞言，微微欠身。

    “是，公子。”

    李玄向她點了點頭，沒有多余的話語，便轉(zhuǎn)過身。

    邁步跨過了院門。

    吱呀一聲，院門在他身后合攏。

    剛一踏入院內(nèi)。

    一股藥香便竄入了鼻腔。

    院子不大，但布置得極有章法。

    左側(cè)是一排高大的藥架。

    上面分門別類地擺放著藥材，有些他甚至從未見過。

    右側(cè)是一塊小小的藥圃。

    院子的正中央，一張古樸的木桌旁，坐著一個頭發(fā)花白的老者。

    他穿著一身素凈的青色長袍。

    正低著頭，手中的玉杵在石臼中輕輕搗鼓著藥粉。

    李玄站在原地，靜靜地打量著這位傳說中的周老。

    沒有想象中的仙風道骨，也沒有那些名醫(yī)慣有的傲氣凌人。

    眼前的老人只是一個專注于自己手中活計的醫(yī)者。

    他將心中的雜念壓下，上前幾步，躬身行禮。

    “晚輩李玄，見過周老�！�

    周老爺子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一般，連頭都沒有抬一下。

    玉杵依然不緊不慢地搗著藥粉。

    李玄也不尷尬，就這么靜靜地站著。

    他知道像周老這樣的人，自有他們的規(guī)矩和脾氣。

    既然來了，就要拿出足夠的耐心和誠意。

    他就這樣躬著身，保持著拜訪的姿勢。

    時間過得極慢，又仿佛快得驚人。

    大概過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時間。

    久到李玄覺得自己的腿都要僵硬了。

    那搗藥的聲音才終于停了下來。

    周老爺子拍了拍手上的藥粉，動作有些隨意。

    緩緩地抬起頭，渾濁的眼睛落在了李玄身上。

    可對方的第一句話，就讓李玄的心里猛地一跳。

    “李玄？淮安侯家的大公子？”

    眼前的老者，居然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身份。

    而且語氣中帶著確定。

    李玄一怔之后，立刻反應了過來。

    今天來是有求于人，姿態(tài)放低一些，坦誠一些，總歸沒有壞處。

    這確實是他這些日子以來，在商場上摸爬滾打總結(jié)出的一個準則。

    有求于人，那就得擺正態(tài)度，不寒磣。

    “您老慧眼�！�

    李玄直起身，站姿挺拔。

    “不過淮安侯已經(jīng)將晚輩除名了，所以晚輩現(xiàn)在的身份只有一個，通源商號的東家。”

    此話一出，反倒是讓周老有些驚訝了。

    “淮安侯真是睜眼瞎啊，把真正的麒麟兒給丟了，偏偏寶貝那只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犬子！”

    這話罵得毫不留情，而且直指淮安侯府的家事。

    甚至將李修稱為“犬子”。

    這等言語，即使是私底下，也沒幾個人敢說。

    罵完之后，周老爺子重新看向李玄。

    “過來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先給你把把脈，看看到底是怎么個情況�！�

    “多謝周老。”

    李玄應了一聲，然后邁步上前，在周老爺子指定的木椅上坐下。

    將右手搭在了椅子扶手上，手腕微微抬起。

    周老也不再多說。

    手指搭上了李玄的手腕，開始診脈。

    都說中醫(yī)皺眉，小鬼來隨，中醫(yī)翻書，閻王點朱。

    此刻的周老，可不光是皺眉那么簡單了。

    搭脈的手指微微顫抖，原本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大，像是見了鬼一樣。從一開始的平靜，到驚訝，到震驚。

    最后凝固成駭然。

    他的整張臉完全以一種看死人的表情看著李玄。

    就好像再說。

    你小子怎么還沒死透？

    李玄能感覺到，那不是針對他個人的惡意。

    而是純粹的職業(yè)反應。

    幾分鐘后，周老沒有著急開口，他從李玄手腕上移開。

    深吸一口氣，站起身，沒有看李玄。

    而是轉(zhuǎn)身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屋內(nèi)。

    只聽得屋內(nèi)傳來一陣翻動聲。

    “不對……不該如此……這脈象怎會是這般……”

    李玄坐在原地，看著周老近乎失態(tài)的背影，臉上沒有絲毫的慌張。

    對于自己的身體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。

    這副皮囊早就被各種暗傷侵蝕得千瘡百孔。

    能撐到現(xiàn)在，完全是靠著無數(shù)人參和寶藥吊著一口氣。

    那些東西，隨便一樣拿出去都能讓無數(shù)人打破頭。

    而他這段時間卻像吃糖豆一樣往嘴里塞。

    所以他很清楚，如果在不得到徹底的治療。

    最多也就是個一兩年的時間，各種潛伏的病癥就會像雨后春筍一樣冒出來。

    到時候，神仙也難救。

    所以，周老的反應，在他的預料之中。

    又等了一會，屋內(nèi)的翻找聲終于停了下來。

    周老才從屋內(nèi)走了出來。

    不過這次，他的手里已經(jīng)拿了好幾個陳舊的竹簡。

    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，一看就是有些年頭的老物件了。

    重新坐回桌邊，周老將竹簡放在桌上。

    然后抬起頭，看向李玄。

    眼見李玄依然坐得筆直，臉上古井無波。

    沒有絲毫的慌亂和懼怕，他倒是有些驚訝了。

    “你小子。不怕？”

    “怕什么？”

    李玄反問。

    周老搖了搖頭，眼神中的驚訝更濃。

    他活了大半輩子，見過無數(shù)身患重病的人。

    有的哭天喊地，有的面如死灰。

    唯獨沒見過眼前這般鎮(zhèn)定的年輕人。

    隨即將各種竹簡一一打開。

    周老的食指在竹簡上滑動，嘴里低低地念著上面的文字，像是在對照，又像是在確認。

    “脈象虛浮，氣虛水泛，風邪入里……嗯，沒錯�！�

    他抬眼看了一下李玄，又低下頭繼續(xù)念。

    “陽虛水泛，風熱犯肺，未病已病之交。”

    他念到這里停頓了一下。

    李玄安靜地聽著，雖然有些專業(yè)術(shù)語他不懂。

    但他知道這老頭說的是他的病。

    周老接著念：“謂之交病，皆胃氣不足而生，其險有二，一者飲食不化，營血虧虛，一者……百病將至�！�

    念完最后一句，周老抬頭，再次深深地看了李玄一眼。

    聽到這話，李玄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前面的他沒咋懂，但是最后一句他懂了。

    “百病將至�！�

    意思就是，現(xiàn)在雖然還沒有看出具體的門道。

    病情還沒完全爆發(fā)，但這就是個臨界點，隨時可能塌方。

    一旦過了這個點，什么亂七八糟的病都會一股腦兒地冒出來。

    到時候，想治都不知道從何治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