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賽博超度式助威
天旋地轉(zhuǎn)的感覺只持續(xù)了一瞬。
當(dāng)高冷再次腳踏實地時，一股濃郁的、混雜著飯菜香和消毒水味的詭異氣息，鉆入他的鼻腔。
他正站在一間客廳的玄關(guān)處。
腳下是擦得一塵不染的木地板，正前方是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布藝沙發(fā)，沙發(fā)對面的墻上掛著一臺老舊的顯像管電視，電視柜上，擺著一個三口之家的合照。
照片里的男人戴著眼鏡，笑容溫和；女人長發(fā)披肩，笑得溫婉；他們中間的小男孩咧著嘴，露出一口白牙。
一切看起來都像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溫馨家庭。
除了——太干凈了。
干凈到?jīng)]有一絲灰塵，沒有一件雜物，所有物品都擺放在最標準、最刻板的位置，像一個精心布置卻毫無生氣的樣板間�？諝饫锬枪娠埐说南銡�，也帶著一種過分的甜膩，聞久了讓人頭暈。
【歡迎來到幸福小區(qū)，4棟404室�！�
【直播已開啟，當(dāng)前觀眾：1588�！�
【您的專屬粉絲“富婆愛我”已進入直播間，并為您開啟了“熱度光環(huán)”，您的直播間將在首頁獲得限時推薦。】
高冷看著那瞬間暴漲的觀眾人數(shù)，面無表情的臉上，眉心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。
“系統(tǒng)�！彼谛闹邪l(fā)問，“任務(wù)頻率是不是太高了？新手不是應(yīng)該有一周的緩沖期？”
【親愛的宿主，正常情況下確實如此哦�！肯到y(tǒng)的電子甜美女聲一如既往地活潑，【但由于您的首播表現(xiàn)過于驚艷，獲得了“超級觀眾”的強烈推薦，并由其支付了全部的“加急任務(wù)啟動費用”，所以系統(tǒng)為您破格開啟了本次主線任務(wù)呢！您應(yīng)該感到榮幸哦！】
“……”
高冷不用猜都知道那個“超級觀眾”是誰。
趙靈兒。
那個自稱行為藝術(shù)家的女人，果然不簡單。
他感覺自己不像個主播，更像個被榜一富婆指定了必須立刻上班的牛郎。
【彈幕：來了來了！我爹開播了！】
【彈幕：開局就是主線任務(wù)？刺激！這個場景看起來好正常，但為什么我脊背發(fā)涼？】
【彈幕（來自“富婆愛我”）：主播，加油。記住我說的，這里，精神污染才是最致命的�！�
高冷關(guān)閉了彈幕，銳利的目光開始掃視整個客廳。
沙發(fā)上，坐著一個男人。
正是照片里的那個男人。他穿著一身熨燙得筆挺的白襯衫和西褲，戴著金絲眼鏡，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視屏幕。
電視開著，屏幕上卻只有一片閃爍的雪花，發(fā)出“沙沙”的噪音。
男人看得聚精會shen，仿佛那不是雪花，而是什么絕世的精彩節(jié)目。
他就是任務(wù)目標之一，“爸爸”。
高冷換上拖鞋，輕輕走了過去。他沒有刻意隱藏腳步聲，但在他走到沙發(fā)旁時，那個“爸爸”依舊沒有任何反應(yīng)，眼珠子都沒轉(zhuǎn)一下。
“你好�！备呃湓囂叫缘亻_口。
男人沒有理他。
高冷又看了一眼任務(wù)描述。
【支線目標：獲得“爸爸”的認可（方式：陪他看完一場超過兩小時的球賽，并為他喜歡的球隊吶喊助威）�！�
球賽？
高冷看了一眼那臺滿是雪花的電視機。
就在這時，電視屏幕上的雪花突然消失了。
畫面一閃，一個綠色的、仿佛由沼澤爛泥構(gòu)成的足球場出現(xiàn)在屏幕上。球場上，兩隊“球員”正在激烈地對抗。
一隊球員全身漆黑，如同活動的影子，身體可以隨意拉伸變形。另一隊球員則是由各種動物骨骼拼湊而成，關(guān)節(jié)處閃爍著幽幽的磷光。
它們爭搶的“足球”，是一個還在不斷發(fā)出微弱哀嚎的、長滿了眼睛的肉球。
這場面，足以讓san值狂掉。
“坐。”
沙發(fā)上的“爸爸”終于開口了，聲音平淡，不帶一絲感情。他甚至沒有看高冷一眼，只是拍了拍身邊的空位。
高冷依言坐下。
沙發(fā)很軟，陷進去的感覺很舒適，但一股冰冷的寒意卻順著脊椎往上爬。
“黑洞隊，是我的主隊�！薄鞍职帧敝钢聊簧夏切┯白忧騿T，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狂熱，“他們，是不可戰(zhàn)勝的。”
高冷看著屏幕。
一個影子球員突然將身體拉成一條細線，瞬間穿過了幾個白骨球員的防守，一腳踢在了那個肉球上。肉球發(fā)出一聲凄厲的尖叫，飛向了由無數(shù)手臂搭建而成的球門。
“好球！”“爸爸”猛地從沙發(fā)上站了起來，雙手高舉，臉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。
他轉(zhuǎn)過頭，那雙藏在鏡片后的眼睛，第一次，直勾勾地看向高冷。
“我的客人，你怎么不為這精彩的進球歡呼？”
來了。
高冷的心沉了一下。
他那張面癱臉上看不出任何波動，內(nèi)心卻已經(jīng)開始瘋狂運轉(zhuǎn)。
歡呼？對著這種玩意兒歡呼？
他看著“爸爸”那張看似溫和，實則寫滿了偏執(zhí)與瘋狂的臉，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余地。
于是，在直播間近兩千名觀眾的注視下，高冷緩緩地，僵硬地，舉起了自己的右手。
他用一種仿佛在宣讀死刑判決書的語調(diào)，干巴巴地吐出了三個字。
“好……的……球�！�
“爸爸”臉上的笑容僵住了。他似乎對這種反應(yīng)不太滿意，鏡片后的眼神里，閃過一絲陰冷。
客廳的溫度，驟然下降。
【系統(tǒng)警告：目標“爸爸”的情緒出現(xiàn)負面波動，請宿主立刻采取有效措施，否則將引發(fā)未知恐怖后果。】
高冷：“……”
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個正在慶祝的影子球員，又看了一眼“爸爸”那張越來越陰沉的臉。
他深吸一口氣，調(diào)動起全身的演技，用盡了畢生的力氣，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完整的、毫無感情起伏的棒讀式吶喊。
“黑洞隊……牛逼。踢得……真好。加油�！�
聲音不大，語調(diào)平直，像一個設(shè)定了固定回復(fù)程序的ai。
然而，就是這句干巴巴的吶喊，卻像一個開關(guān)，瞬間扭轉(zhuǎn)了氣氛。
“爸爸”臉上的陰沉消失了，重新露出了那種狂熱的笑容。他滿意地點了點頭，重新坐下，拍了拍高冷的肩膀。
“說得好！他們就是最棒的！”
一股溫和的、帶著贊許意味的能量，從他的手掌傳入高冷體內(nèi)。
【系統(tǒng)提示：支線目標“獲得‘爸爸’的認可”完成度+5。“爸爸”對你的好感度小幅提升�！�
與此同時，直播間徹底瘋了。
【彈幕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！不行了！我他媽要笑昏過去了！主播這歡呼，比鬼還嚇人！】
【彈幕：這叫歡呼？這叫念經(jīng)！我愿稱之為“賽博超度式助威”！】
【觀眾“只想看樂子”打賞了“爆笑”x100！歡樂值+10000！】
【彈幕：主播用最冷的臉，說著最違心的話，干著最沙雕的事！粉了粉了！】
【彈幕（來自“富婆愛我”）：干得漂亮。繼續(xù)保持，不要讓他發(fā)現(xiàn)你的真實情緒。你越是“一本正經(jīng)地胡說八道”，他就越滿意�！�
海量的歡樂值涌入，讓高冷感覺身體里充滿了力量。
他明白了。
這個“家庭”的成員，他們的認知是扭曲的。他們需要的不是你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贊美，而是一個符合他們“劇本”的、標準的“行為”。
你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，念對臺詞，他們就會感到“幸福”。
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，就成了高冷此生最漫長、也最煎熬的一段時光。
屏幕上的“球賽”愈發(fā)詭異。
白骨球員被撞得散了架，骨頭渣子飛濺。
影子球員用身體組成一張大網(wǎng)，將那個哀嚎的肉球凌空抽射。
而高冷，則在“爸爸”一次又一次的狂喜和期待的目光中，被迫進行著他那堪稱災(zāi)難級別的表演。
“哇哦……這個過人……真是匪夷所思�！�
“不可思議的射門……角度……十分刁鉆。”
“防守……漏洞百出。但是……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。”
他面無表情地，用著電競解說員的專業(yè)術(shù)語，去分析這場神鬼莫測的球賽。每一次開口，都讓直播間的歡樂值坐著火箭往上竄，也讓“爸爸”的好感度穩(wěn)步提升。
終于，在屏幕上的肉球被一個影子球員徹底吞噬后，這場漫長的“球賽”結(jié)束了。
“爸爸”長舒了一口氣，臉上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。他站起身，親切地拍了拍高冷的肩膀。
“你是個好小伙子，很懂球。我認可你了�！�
【系統(tǒng)提示：恭喜宿主，完成支線目標一：獲得“爸爸”的認可！】
就在高冷以為自己可以稍微松一口氣時，“咔噠”一聲，廚房的門開了。
一個穿著碎花圍裙的女人端著一個盤子，走了出來。
正是照片里的那個“媽媽”。
她臉上帶著和“爸爸”如出一轍的、溫柔到詭異的笑容。
“老公，客人，晚飯做好了�！�
她將盤子放在了餐桌上。
高冷的目光，落在了盤子里。
那是一盤蠕動著的、仿佛由無數(shù)眼球和觸手糾纏在一起的、顏色鮮艷的……“菜”。
“媽媽”拿起筷子，夾起一根還在微微顫抖的觸手，用一種充滿母愛的、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的聲音，對高冷說：
“來，孩子，嘗嘗媽媽親手為你做的‘愛心晚餐’。一定要……全部吃光哦�！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