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 死士來襲，魚兒入網(wǎng)

    沈卓看著他這副丑態(tài)，眼神依舊平靜得可怕。

    “晚了�！�

    他收回小刀，用一塊干凈的絲帕，仔仔細(xì)細(xì)地擦拭著刀身，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看不見的污穢。

    “他們，比誰都更想讓你死�！�

    錢萬三愣住了，肥胖的臉上滿是茫然。

    沈卓轉(zhuǎn)過身，不再看他，聲音恢復(fù)了那種不帶感情的語調(diào)，仿佛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
    “趙指揮�！�

    趙龍無聲地站起身，繡春刀早已歸鞘。

    “給他換一身干凈的衣服，喂他吃一頓飽飯�！�

    “然后，放了他�！�

    “什么？！”

    不僅是錢萬三，就連趙龍那張冷硬的臉上，都閃過一絲錯愕。

    “大人，這……”

    “線斷了，我們就自己，再接上一根。”

    沈卓的目光，仿佛穿透了地牢的石墻，望向了外面那座繁華而又危機四伏的金陵城。

    “一條剛剛從鬼門關(guān)前逃回來，懷揣著天大秘密，又嚇破了膽的狗，你覺得，他會往哪里跑？”

    趙龍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。

    那是一種獵人終于嗅到獵物氣息的，殘忍的興奮。

    “他會去找一個，他認(rèn)為能夠庇護(hù)他，能夠讓他活命的，新的主人�！�

    沈卓的嘴角，終于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
    “這張網(wǎng)，太大，太深。我們從下往上查，他們可以隨時棄子斷尾�！�

    “既然如此，我們就換個玩法�！�

    “我們把餌，扔回水里。”

    “讓那些藏在深水里的東西，自己浮上來，搶食。”

    沈卓再次看向錢萬三，那眼神，像是在看一個已經(jīng)寫好墓志銘的死人。

    “去吧，錢掌柜�！�

    “金陵城很大，你可以隨便跑。”

    “跑得越快，活得越久�！�
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，也可能，死得越快�！�

    半個時辰后，錢萬三失魂落魄地走在金陵城的街頭。

    他換上了一身干凈的綢衫，懷里揣著幾張足夠他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銀票，腹中是剛剛吃下的一頓山珍海味。

    可他感覺不到一絲溫暖。

    陽光刺眼，街市喧鬧，那些擦肩而過的路人，一張張鮮活的笑臉，在他眼中，卻都幻化成了猙獰的鬼魅。

    他自由了。

    可他也成了一個移動的靶子。

    一個活生生的，能引來無數(shù)餓狼的，香餌。

    他必須跑。

    去找一個，能救他命的人！

    夜色中，沈卓與趙龍，如同兩尊沒有生命的雕像，靜立于城南最高的鐘樓之頂。

    他們的腳下，是燈火璀璨，如夢似幻的金陵。

    他們的眼中，卻只倒映著一道在巷弄間倉皇奔逃的，肥胖的身影。

    一張無形的大網(wǎng)，以整個金陵城為棋盤，悄然張開。

    而他們，是執(zhí)棋的獵手。

    只等著那條受驚的魚兒，游向它宿命的終點。

    或者說，另一個。

    錢萬三在逃。

    像一只被獵犬追趕得幾乎要嘔出心臟的肥碩兔子。

    他不敢去人多的地方，那里每一個熱情的笑臉，都可能是催命的無常。

    他也不敢走僻靜的小路，那里每一處黑暗的角落，都仿佛藏著索命的刀鋒。

    金陵城，這座他生活了半輩子的溫柔鄉(xiāng)，此刻，在他眼中，變成了一座巨大而華美的囚籠。

    他沒有出城。

    他知道，城外更危險。

    那些人，既然能讓一個四品大員無聲無息地“自盡”，就一定有本事，讓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商人，在荒郊野外“意外身亡”。

    他只有一個地方可去。

    一個他認(rèn)為，全金陵城最安全，也最有能力庇護(hù)他的地方。

    顧府。

    江南文宗，顧炎之的府邸。

    孫承恩死了，鹽運司那條線，已經(jīng)成了絕路。

    可洗錢的生意，書院這條線還在！

    顧炎之，這位江南士林的領(lǐng)袖，便是這條線上，最受人敬重，也最不可能被人懷疑的保護(hù)傘！

    只要能見到顧炎之，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，用那些足以動搖整個江南士林根基的秘密作為投名狀，他一定能活下去！

    錢萬三喘著粗氣，豆大的汗珠從他額角滾落。

    顧府的大門，就在不遠(yuǎn)處了。

    那兩盞巨大的紅燈籠，在夜色中，散發(fā)著溫暖而又威嚴(yán)的光芒，像是在召喚著迷途的羔羊。

    他看到了希望。

    就在他手腳并用，連滾帶爬地沖向那片光明時。

    一道影子，從他身側(cè)的巷弄里，無聲無息地飄了出來。

    沒有殺氣。

    沒有聲音。

    甚至沒有一絲風(fēng)。

    那影子快得像一道錯覺，只是一閃，便與錢萬三擦身而過。

    錢萬三奔跑的動作，猛地一僵。

    他低下頭，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胸口。

    一截細(xì)長的，淬著幽藍(lán)光芒的刀尖，自他心口透出，上面甚至沒有沾染一絲血跡。

    力氣，連同他肺里最后一口空氣，被瞬間抽空。

    他張了張嘴，想要求救，想喊出那個他認(rèn)為能救他命的名字。

    可他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
    他的世界，連同顧府門前那兩盞溫暖的燈籠，一同陷入了永恒的黑暗。

    影子一擊得手，毫不戀戰(zhàn)，身形一轉(zhuǎn)，便要沒入另一條巷弄。

    可他快，有人比他更快。

    “當(dāng)！”

    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，在死寂的夜空中，顯得格外刺耳。

    趙龍的身影，如同一只從天而降的獵鷹，不知何時，已然擋住了那影子的去路。

    他手中的繡春刀，精準(zhǔn)地架住了對方那柄淬毒的短刃。

    “來了，就別急著走啊�！�

    趙龍的臉上，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。

    那是一種壓抑了太久，終于可以盡情釋放殺戮欲望的，酣暢淋漓的快感。

    黑影眼中閃過一絲驚駭，他沒想到竟有埋伏！

    他手腕一抖，短刃如毒蛇吐信，化作數(shù)道寒光，分取趙龍周身要害。

    招式陰狠毒辣，全是同歸于盡的打法。

    趙龍卻不閃不避，只是冷笑一聲。

    他的刀法，沒有那些花哨的變化，只有最簡單，也最致命的——

    劈、砍、撩、刺。

    每一刀，都勢大力沉，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決絕。

    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！

    一連串密集的脆響過后，黑影手中的短刃，竟被趙龍硬生生地，一刀劈斷！

    黑影大駭，借力倒飛而出，便要翻身上墻。

    可一只腳，比他的動作更快。

    趙龍一腳，狠狠地踹在他的小腿上。

    “咔嚓！”

    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。

    黑影發(fā)出一聲悶哼，重重地摔在地上，再也爬不起來。

    整個過程，不過發(fā)生在電光石火之間。

    從錢萬三倒地，到黑衣刺客被擒，前后不過十?dāng)?shù)個呼吸。

    遠(yuǎn)處鐘樓之上，沈卓放下手中的千里鏡，面無表情的臉上，終于有了一絲波動。

    “收網(wǎng)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