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輕描淡寫，登聞鼓奇冤

    “哼�！�

    一聲輕哼，不大，卻仿佛帶著言出法隨的無上偉力。

    “雕蟲小技，也敢御前放肆�！�

    話音落下的瞬間，那團原本璀璨奪目的金色光芒，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，劇烈地閃爍了幾下，然后“噗”的一聲，如青煙般，徹底熄滅了。

    光芒散盡。

    那枚所謂的“文膽”，也失去了所有神異，變成了一塊再普通不過的劣質(zhì)玉石，“啪嗒”一聲，從蘇哲的胸口脫落，摔在冰冷的金磚上，碎成了幾瓣。

    幻術(shù)，破了。

    “呃……嗬嗬……”

    蘇哲仿佛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頭和力氣，雙眼翻白，直挺挺地向后倒去，重重地摔在地上。

    他渾身劇烈地抽搐著，口中發(fā)出意義不明的嘶吼，一股腥臊的惡臭，從他的褲襠處，無可抑制地彌漫開來。

    神跡，變成了笑話。

    謫仙，化作了爛泥。

    “御前失儀，裝神弄鬼�！�

    何歲放下茶盞，輕輕吐出八個字，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，平靜得如同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實。

    “帶走�！�

    如狼似虎的禁軍，早已按捺不住。

    一聲令下，他們立刻上前，將那癱軟如泥、屎尿齊流的蘇哲，以及面如死灰、同樣癱軟在地的錢穆等人，像拖死狗一樣，全部拖了下去。

    凄厲的哀嚎與求饒聲，在御花園中短暫地響起，又很快被拖拽的距離所吞沒，只余下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珠簾之后，太后李氏再也支撐不住，兩眼一翻，在一眾宮女的驚呼聲中，徹底昏死過去。

    何歲緩緩起身。

    他目光如電，如出鞘的利劍，緩緩掃過臺下每一位噤若寒蟬、垂首不敢與之對視的文武百官。

    最終，他那冰冷而又威嚴(yán)的聲音，響徹整座萬芳亭，也如燒紅的烙鐵，深深地烙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。

    “讀書人，當(dāng)有風(fēng)骨�！�

    “但風(fēng)骨，是為天地立心，為生民立命，為往圣繼絕學(xué)，為萬世開太平�！�

    “不是給你們，用來結(jié)黨營私的旗幟�！�

    “更不是讓你們，用來非議朝政，動搖國本的工具�！�

    他頓了頓，目光變得深邃如淵，仿佛能看透每一個人的內(nèi)心。

    “朕，可以成就一個文人，讓他名滿天下，光宗耀祖�！�

    “自然，也可以，毀滅一個�！�

    “讓他身敗名裂，遺臭萬年�！�

    “今日之事，望諸君……”

    “引以為戒�！�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賞菊宴那場驚心動魄的“竊詩案”，余波如漣漪，在京城這潭深水中悄然擴散，無聲地改變了水下諸多暗流的走向。

    蘇哲的社會性死亡，如同一記無聲卻響亮的耳光，狠狠抽在所有心懷叵乙之人的臉上。

    慈寧宮的燭火，都比往日黯淡了三分。

    朝堂之上，那些曾亦步亦趨跟在太后身后的官員，如今個個噤若寒蟬，上朝時恨不得將頭埋進(jìn)自己的官袍里，生怕被龍椅上那位看似溫和的年輕帝王，多看上一眼。

    大玥的權(quán)力天平，在無人察覺的靜默中，已然發(fā)生了決定性的傾斜。

    坤寧宮內(nèi)，寧白露的威望亦隨之水漲船高。

    宮人們的眼神里，曾經(jīng)的同情與審視，如今已盡數(shù)化作了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敬畏。

    她不再僅僅是那個出身高貴、美貌傾城的寧家嫡女。

    她是在那場菊宴風(fēng)波中，于帝王身側(cè)，以一己之力穩(wěn)住傾頹大局，展現(xiàn)出驚人魄力與無雙智慧的國朝皇后。

    她處理宮務(wù)，愈發(fā)得心應(yīng)手，整個后宮被她治理得如同一架精密的儀器，井井有條，再無一絲雜音。

    這種將一切納入掌控的感覺，讓她沉醉。

    她以為，在與何歲聯(lián)手埋葬了那個愚蠢的文抄公之后，安穩(wěn)而甜蜜的日子，至少會持續(xù)很長一段時間。

    然而，她終究還是低估了那些蟄伏在權(quán)力陰影中的毒蛇，究竟有多么不甘寂寞。

    這一日，午后金烏暖照，光影透過窗格，在紫檀木地板上切割出斑駁的棋盤。

    寧白露正執(zhí)筆核對著內(nèi)務(wù)府新送來的賬冊。

    殿外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到變調(diào)的腳步聲，如同一串失序的鼓點，狠狠敲在人心上。

    一名小太監(jiān)連滾帶爬地沖了進(jìn)來，臉色煞白如紙，聲音都在發(fā)抖。

    “娘娘！不好了！宮門口……宮門口有人在敲登聞鼓！”

    寧白露執(zhí)著朱筆的手，在空中微微一頓。

    那筆尖懸停的剎那，仿佛時間都凝固了一瞬。

    隨即，朱筆穩(wěn)穩(wěn)落下，在那賬冊的錯漏之處，畫上一個冷厲的紅圈。

    她緩緩抬起那雙清冷的鳳眸，眸光平靜無波，卻深不見底。

    登聞鼓。

    非有翻天覆地的奇冤，不得擅敲。

    自何歲登基以來，這還是頭一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