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2章 沒完沒了的死諫

    話音剛落。

    紓親王何璋，便如同一支離弦的箭，猛地從班列中，跨步而出。

    他手持玉圭，噗通一聲，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金磚之上。

    “陛下！”

    他的聲音，凄厲，悲愴，如同杜鵑泣血。

    “臣，有本！死諫！”

    這一跪，這一聲，瞬間將大殿之上那根緊繃的弦，徹底引爆！

    緊隨其后，又有七八名平日里與何璋過從甚密的宗室郡王，十幾位以清流自居的御史言官，也齊刷刷地走出班列，跪倒一片。

    “請陛下，以江山社稷為重！”

    “請陛下，懸崖勒馬，撤銷皇家農(nóng)商行！”

    “皇室行商，與民爭利，此乃亡國之兆��！”

    哭喊聲，叩首聲，在金鑾殿內(nèi)交織成一片，仿佛大玥王朝，已然到了亡國的邊緣。

    何歲看著下方那一張張“忠心耿耿”、“為國請命”的臉，眉頭，緊緊地皺了起來。

    他一拍龍椅扶手，發(fā)出“砰”的一聲悶響。

    “放肆！”

    他的聲音里，充滿了被觸怒的，雷霆之威。

    “皇家農(nóng)商行，乃是朕以皇后內(nèi)帑，扶持宗室，為國減負之策！何來與民爭利一說！”

    “爾等，是想說朕的宗親，不是我大玥的子民嗎！”

    何璋抬起頭，那張蒼白的臉上，竟流下了兩行清淚。

    他以頭搶地，聲音因激動而劇烈顫抖。

    “陛下！您被蒙蔽了啊！”

    “此例一開，天下官吏，皆可效仿！屆時，官府與商賈勾結(jié)，壟斷民生，苛捐雜稅，層層盤剝！百姓將再無活路！這才是真正的，與天下萬民爭利！”

    “到那時，民怨沸騰，天下大亂！陛下您，將成為我大玥的千古罪人��！”

    這番話，說得是字字泣血，振聾發(fā)聵。

    就連一些原本中立的老臣，臉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。

    是啊。

    不怕皇帝做，就怕底下人學(xué)。

    這個口子，一旦開了，后果，不堪設(shè)想。

    何歲看著下方“據(jù)理力爭”的何璋，胸口劇烈地起伏著，似乎被氣得不輕。

    他猛地站起身，指著何璋，厲聲喝道。

    “一派胡言！”

    “朕此舉，光明磊落，只為強國富民！何璋！你身為宗正，不思為皇族分憂，不為國家獻策，反而在此妖言惑眾，蠱惑人心！你究竟，是何居心！”

    “臣，一心為國，別無他心！若陛下不信，臣，愿以死明志！”

    何璋雙目赤紅，竟真的猛地起身，朝著殿中的盤龍金柱，一頭撞了過去！

    “王爺！”

    “叔王不可！”

    殿內(nèi)頓時亂作一團。

    一旁的幾位老郡王眼疾手快，死死地將他抱住。

    何璋狀若瘋狂，奮力掙扎，嘶吼道。

    “放開我！讓我死！”

    “昏君！昏君當?shù)�！國將不國！我何璋有何面目，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！�?br />
    這場面，當真是聞?wù)邆���，見者落淚。

    一位為了江山社稷，不惜以死相諫的賢王，一位為了推行新政，不惜背負罵名的帝王。

    忠與奸，對與錯，在這一刻，仿佛變得模糊不清。

    龍椅之上，何歲看著下方那場鬧劇，那雙因“憤怒”而顯得銳利的眸子里，深藏著一絲誰也看不見的，冰冷的笑意。

    【吵，吵得再響亮點�！�

    【對，就是這樣，何璋，你得表現(xiàn)得更絕望，更悲憤�！�

    【不讓你這位‘賢王’被朕逼到墻角，不讓滿朝文武都覺得朕是個剛愎自用，聽不進忠言的孤家寡人�！�

    【遠在京城某處雅間里，品著茶看戲的沈神君，他袖中的那把屠刀，又怎么會迫不及待地，遞出來呢？】

    【你以為你在維護你那可笑的威信，你以為你在為‘祖宗成法’死戰(zhàn)�！�

    【你卻不知道，你正在親手，將你的掘墓人，引為你的盟友�！�

    何歲深吸一口氣，臉上露出了極度的，失望與疲憊。

    他揮了揮手，聲音沙啞。

    “罷了，罷了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叔王與眾卿，都以為朕錯了�！�

    “那這皇家農(nóng)商行之事，便……暫緩?fù)菩�。�?br />
    “都退下吧�！�

    “朕，累了�！�

    說罷，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氣，頹然坐倒在龍椅之上，一甩龍袖，頭也不回地，走向了后殿。

    只留下滿朝文武，面面相覷。

    和一位，在眾人攙扶之下，雖然臉色蒼白，眼中卻閃過一絲慘勝之色的，紓親王。

    這場驚心動魄的朝會，如同一場席卷京城的風(fēng)暴，在短短半個時辰之內(nèi)，便傳遍了所有的府邸與茶樓。

    京城西市，一座臨著護城河，名為“攬月樓”的酒樓，三層雅間之內(nèi)。

    沈滄瀾一襲月白錦袍，臨窗而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