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
“……”
方照洵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說,怎樣“劇透”才可以避免。
尖牙咬住唇內(nèi)軟肉,他擰著眉努力組織話語:“……他太詭異了,我不相信也不放心……”
魏成這時突然從門外小聲地稟告:“陳大人求見�!�
殿下不喜歡和陛下相處時身側(cè)有人,可憐他好不容易混到大總管位置,太子殿下一來,不論寒暑,便也要站在門外。而且……魏成是真的有些怵這位滿堂朝臣交口稱贊的儲君的。
還記得五年前當時太子殿下身邊缺人,陛下就將他派了過去。
他隨著這位主子逛園子時,太子殿下無聊,就開始糟踐花草,陳伴讀摘了一支花,特地把刺拔了,奉給太子,好讓他抽花抽的開心又漂亮,還不傷手。
太子接過卻是先反手抽在陳螢擇手上,輕輕巧巧就抽出幾道紅痕,笑著說:“確實好看。”
正巧一位年輕編修經(jīng)過,太子緩緩收斂笑,點點頭,很矜持。
編修有些激動似的漲紅了臉,正要行禮,卻被扶住手臂,焊住了似的無法下身,陳螢擇如鐵柱一般站在他身側(cè),他抬頭,正對太子溫和笑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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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必多禮�!�
只這編修不知是不是圣賢書讀多了,腦子也被糊住了,本來安安靜靜退場就可以解決的事,他偏偏踩著一地的爛花瓣就往前邁了一步,看著凄慘的花叢和回想方才看見的畫面,眼神堅定,似是勸諫似是暗示,“臣素聞太子殿下賢良方正之名,且有君子之道焉:其行己也恭,其養(yǎng)民也惠,其使民也義。太子殿下,侍弄花草本是雅興,摧殘生靈卻屬不該啊,況且親自動手懲戒身邊人……”
“?”
“你在教我做事?”
太子眨了眨眼,奇異地看著這編修,咂了下舌。
陳螢擇不愧是太子的好狗,一腳踢在那蠢貨的膝彎,拽住手臂,抓住頭發(fā),讓那人狼狽的跪下,臉仰著。
尚且年幼的儲君慢慢踱步至面前,投下的陰影如死神鍘刀,叫那編修惶恐又茫然,兔子一樣畏縮,不明白太子怎得忽然變了臉。
太子的臉側(cè)還帶著軟肉,唇紅齒白,一副少年可愛模樣,那雙和天子如出一轍的鳳眼,驕矜又傲氣。他低頭,將那枝抽打過本不就剩多少花瓣的花,一點點扯碎,扔在那人頭臉上,難掩疑惑似的地說:“你的疑心、疑問,窩在心里不就行了,說出來干什么?你看到了我的本真,發(fā)現(xiàn)了我的真性,驚覺和傳聞不一致?但我給了你們選擇啊,壞脾氣的儲君還是溫和賢良的儲君,你們都想要后者不是嗎?”
他用禿掉的花枝一鞭一鞭抽在跪著的人臉上,很厭煩,“人人贊頌傳揚的好名聲不就是你們想要的嗎,我給了,你們就給我接著。懂嗎?”
“我的耐心沒有那么多,精力也不想浪費在這種事情上,天下人,尤其是你們,討人厭的、只會死讀書的、滿腦子仁義禮智的讀書人,都希望帝王賢明,儲君溫良。滿嘴什么君子不可耽于樂,條條框框比疊著的蛛網(wǎng)還多,怎么不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豬樣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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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討厭鬼死于話多,明白嗎?”
那編修被一通話砸下來已經(jīng)傻了,抖得跟篩糠一樣,讓人簡直無法想象他方才居然還在“教導”太子。
“滾�!�
最后一個字圓潤的從太子嘴里吐出。
那個時候魏成才是真正算看清了一點太子,他是塊涂了蜜的石頭,有外面那點甜頭就知足吧,不然牙都會全部崩掉。他干爹說過的話也突然響起:“好兒子,你就知足吧,趕上了好時候,那位啊,”干爹指了指上面,“年輕的時候可真是,小太子跟著比起來是小巫見大巫,而且那位是要真正見血的,畢竟是上過戰(zhàn)場的�!�
魏成當時還不信,圣上是他見過最君子的人,簡直和圣賢書里走出來的一樣,反而是太子……霸道了些。干爹就哼笑一聲,“你真以為霸道就可以治住人?”
嘎吱。
門開了。
方才在他回憶里的正主出現(xiàn),微微瞇著眼,笑著叫他名字:“魏、安�!�
方照洵聽見陳梭來了立馬就告辭跑路,實在不會編壞話��!他向來都是不爽就直接擺明面上的,讓他在背后說人壞話真的很難為他啊,尤其是那人目前還沒表現(xiàn)出什么壞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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難為不了自己就難為他人,方照洵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每次一字一字地叫這個大總管,他都會忍不住一抖,特別可樂。他也很壞心眼地總是這般冷不防的叫他一下。
“快進去伺候吧�!�
他欣賞完了就走,吳如海屁顛屁顛就跟上了。
詠翠宮。
宮女阿碧手上拎著一個陳舊的木桶,慢慢走向水井。她進宮也有幾十年了,但站錯了隊,落了個來這荒僻宮殿做活的下場。
只是今日似乎不同往日,她走在雜草叢生的路上只覺得心慌慌,不住地回頭,破敗的宮殿坐落在身后像一頭年老的獸,黑壓壓低沉沉。
“阿碧!”
水桶猛的墜地,“咚”一聲,阿碧發(fā)著抖,她似乎聽到了一道熟悉的童聲在呼喚她。
“阿碧!阿碧!風箏掉啦,阿碧可以幫我撿起來嗎?”
“殿……下?”阿碧年老的臉似乎重新煥發(fā)生機,生動的苦澀,淚眼朦朧,聲音哽咽:“殿下,奴婢……奴婢為了殿下做什么都可以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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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直直地往前走,同手同腳,被吊住了似的,一步一步,走近水井。
撲通。
“大皇子殿下�。�!”
“……大皇子殿下?”
李公公端著茶杯,枯瘦如樹枝的手指遽然僵住了,渾濁的眼睛盯住了地上的小宮女,“你說,你聽見她在墜井之前大喊了這個?”
“許是,聽岔了吧�!彼H眼,呷了一口茶,擺擺手讓帶下去,“宮里只有太子殿下,莫要再讓咱家聽見這些……流言蜚語�!�
沒人知道他平靜的表面之下,冷汗已然打濕了內(nèi)衫。怎的那么多年過去了,死水也翻起浪來了。
【本章完畢,更多請搜索筆趣閣;https:huaxiap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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