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 好騙
投向蕭珣，原本就是她的破釜沉舟之計。
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前世蕭珣的模樣，那個心機(jī)深沉的新皇，不是她們這樣的人能招惹的。
“不說這個了�！彼D(zhuǎn)移話題，“對了姐姐，表哥托我問候，他問你身子好些沒�！�
辛兮瑤一怔，眉頭輕蹙，“關(guān)他何事，原就是托詞罷了，這都聽不出來？”
聽見她的語氣，辛久薇忽地發(fā)現(xiàn)出一絲不同。
“姐姐好像總是特別不喜歡表哥，為何？這次我去勻城，表哥處事成熟，是個頂好的兒郎呢，待外祖放手，他就是祁家的一家之主了�！�
辛兮瑤不愿多說，“那又與我有何關(guān)系，浪費許多口舌�！�
辛久薇看了看姐姐，又想起她的婚事。
姐姐這個樣子，似乎誰也看不起，到底哪里去尋如意郎君？
夜深人靜，祁淮予獨自蜷縮在城西最破敗的酒館角落，面前擺著三四個空酒壺。
“女人嘛，最是好騙�！�
鄰桌醉漢的大嗓門傳入耳中，“哄幾句好話，掉幾滴眼淚，保管她心軟……”
祁淮予醉眼朦朧地望過去，只見幾個市井之徒正喝了酒吹著牛。
“尤其是那些高門貴女。”一個漢子咧嘴笑道，“別看端得跟什么似的，其實最好騙！”
祁淮予混沌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。
“小二！拿紙筆來！”他猛地拍桌，嚇得酒保一哆嗦。
“撒癔癥了，我們哪兒來的紙筆，裝啥！”
祁淮予冷冷盯著他片刻，搖搖晃晃地走了。
半刻鐘后，小院內(nèi)，祁淮予收筆，一封聲淚俱下的“悔過書”新鮮出爐。
祁淮予滿意地吹干墨跡，“辛久薇，咱們走著瞧�！�
夜涼如水，月光從窗柩中溜進(jìn)來，映出他臉上陰冷的笑意，也映出幾里地外，柳鴉黑色的身影。
她悄無聲息地落地，月光將她和竹子的影子都拉得很長。
“主上，京城密報，那兩位不日就要啟程，往潁州來了。”
覺明——應(yīng)該說蕭珣——仍是一襲潔白僧衣，立于陰影之中。
“嗯�！彼麑⑹种薪�(jīng)卷合攏，“知道了�！�
柳鴉猶豫許久才說：“那位離宮來潁州，是他們對太子下手的最好時機(jī)，屆時無論是否有人識破主上身份，主上都會受到共生蠱牽連，屬下以為，需得盡快讓辛三小姐交出……剩下的解藥�！�
蕭珣沒有說話。
夜風(fēng)將竹葉與二人的衣擺吹得簌簌作響，是萬籟俱靜中唯一的聲響。
幾日后，一大早的晨霧還未散，辛久薇就抱著親手抄寫的佛經(jīng)，去了葉先生住的別院。
這卷佛經(jīng)她足足抄了三日，字字工整，筆筆虔誠——至少表面看來如此。
偏院靜得出奇，只有風(fēng)吹竹葉的沙沙聲。
辛久薇剛轉(zhuǎn)過回廊，就聽見了葉先生的聲音。
“《春秋》三傳都能記混，你真是、你真是……”
辛久薇腳步一頓，輕手輕腳地靠近半開的窗欞，透過縫隙看到哥哥垂首站在書案前，背上的衣衫已經(jīng)濕透一片。
“學(xué)生愚鈍……”辛云舟的聲音發(fā)顫。
“愚鈍？你當(dāng)真這般自認(rèn)？”葉清正將戒尺拍在案上，震得茶盞叮當(dāng)作響，“你……唉！這般樣子，如何考學(xué)？”
辛久薇心頭一緊。
哥哥在葉先生門下受教已有月余，竟無半點長進(jìn)？
她正猶豫是否該回避，卻見葉清正突然抬頭，銳利的目光直射窗口：
“何人在外窺探？”
避無可避。辛久薇整了整衣襟，捧著佛經(jīng)款款而入：“先生恕罪，小女來送抄錄的佛經(jīng)，無意打擾�！�
葉清正見到是她，神色稍霽：“原來是三小姐�！�
他瞥了眼她手中的經(jīng)卷，“這些都是三小姐親自抄寫的？”
辛久薇點點頭，“讓先生見笑了。”
葉清正微微一笑，“三小姐的字清正雋雅，怎能說什么見笑呢。”
這簡短的評價讓辛云舟有些驚訝——葉先生向來吝于夸贊。
“先生過獎�！毙辆棉备Ａ艘欢Y，目光掃過案上攤開的功課，只見滿紙朱筆批改，幾乎找不到幾處對的地方。
她心中一嘆，面上卻帶著溫婉笑意：“兄長從前缺少老師啟蒙，落了些進(jìn)度，勞煩先生費心了�！�
葉清正擺擺手，“費不費心的倒沒什么，云舟既拜我為師，我自當(dāng)助他成才�！�
辛久薇像是不經(jīng)意般道：“正是，兄長性子急躁，先生可千萬要管著他些，免得他又去看些什么算術(shù)、兵書的，看得廢寢忘食呢�！�
辛云舟當(dāng)即就要說什么，被妹妹警告般看了一眼，就不敢說話了。
“哦？”葉清正挑了挑眉，看向辛云舟的眼神多了幾分審視，“可看出些什么名堂了？”
辛云舟局促地搓著手指：“學(xué)生……”
“哥哥雖然寫文章時缺些發(fā)散的思維，但那些旁的書讀得多了，也知曉一二呢�！毙辆棉边m時補充，“前兩年京城的趙大人有公務(wù)路過潁州，來府上做客時考過兄長幾句，還夸他于兵道上有悟性呢�！�
說著她又嘆口氣，“就是哥哥從前落下許多功課，讓先生憂心了�！�
這事倒是真的，辛久薇以退為進(jìn)，希望葉先生知道哥哥也并非全無長處。
葉清正聞言果然沉吟了一番，起身在書架前抽出一本書來，遞給辛云舟。
“今日其他功課暫停，你看看這個。”
辛久薇見哥哥神情認(rèn)真，便適時地找了個借口告辭，繼續(xù)送佛經(jīng)去了。
剛轉(zhuǎn)過回廊，一抹素白身影攔住了去路。
她正要去找的覺明立在竹影下，晨光透過竹葉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投下斑駁光影。
“經(jīng)卷抄完了？”他聲音清冷，目光卻落在她微微泛紅的指尖上。
辛久薇將經(jīng)卷奉上：“請大師過目�！�
覺明并不接過，反而問道："為何親自送來？差個丫鬟便是。"
“禮佛重在心誠�！毙辆棉贝鬼�，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。
“是嗎�！庇X明接過經(jīng)卷隨手翻閱，忽地隨口道，“你兄長，不成器。”
這直白的評價讓辛久薇攥緊了袖口：“大師也偷聽？”
“需要偷聽？”覺明勾了一下唇角，“是你沒見識過葉公的嗓門，三里外都聽得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