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證據(jù)
"被燒了。"辛父聲音沙啞得像磨過粗砂,"黎明時分起的火,正好在衙役趕到前。"他轉(zhuǎn)過身,深陷的眼窩里眸光晦暗不明,"奇怪的是,藏書閣完好無損,獨獨燒了書齋。"
辛久薇心頭劇震。前世祁淮予害死她父親后,也是這般精準(zhǔn)地焚毀了證據(jù)。
她突然抓住辛兮瑤的手,觸到滿手冰涼的冷汗:"長姐可還記得,葉先生去年壽辰時,送過兄長一冊手抄《孫子兵法》?"
"這時候還想什么"辛兮瑤甩開她的手,卻在觸及妹妹袖中硬物時怔住。她瞇起鳳眼,聲音突然壓低:"你是說"
管家慌張來報:"家主,祁公子帶著府兵把鬧事的趕走了,但周刺史親自帶人"
在場的人都一頓。
辛氏雖是潁州的世家,可大大小小的事,還是得按律法聽刺史的。
"我去應(yīng)付。"辛兮瑤整了整衣襟,金線刺繡的牡丹在晨光中熠熠生輝。
她突然從發(fā)間拔下一根金簪塞給妹妹,簪頭暗藏的機關(guān)里藏著三根淬毒銀針,又轉(zhuǎn)向辛父,"父親且避一避,免得他們借機要挾。"
辛久薇悄悄退到廊下,從腰間取出骨哨。
剛推開西窗,就聞到一縷沉水香混著鐵銹氣——
覺明緩緩靠近,他這次戴了一副白玉面具,遮住了面容。
"我的人在外攔著。"他聲音比平日低沉,遞來一塊染血的帕子,"但辛云舟不能久留密室,周灼的人在搜城。"
帕角繡著半片楓葉——正是二皇子府上死士的標(biāo)記。
"葉先生的薦書"
"燒了。"覺明突然握住她顫抖的手,掌心有一道新鮮的刀傷,"但我找到了這個。"
他攤開掌心,半片未燃盡的紙角上,"云舟親啟"四個字依稀可辨,紙緣焦黑處還粘著一粒朱砂——正是葉清正用印的習(xí)慣。
墻外突然響起整齊的腳步聲。
覺明身形一閃消失在霧氣中,只剩余音繞在耳畔:"午時三刻,密道出口有馬車接應(yīng)。"他頓了頓,"小心祁淮予腰間的云紋箋。"
辛久薇剛轉(zhuǎn)身,就撞上一堵人墻。
祁淮予不知何時站在身后,月白長衫上沾著幾滴暗紅,腰間果然露出一角青箋——正是葉清正獨用的云紋箋紙!
"久薇這是"他目光掃過她袖中露出的骨哨,笑容愈發(fā)溫和,"在為云舟兄想辦法?"說話時右手下意識按在腰間,那個位置正是前世他慣常藏毒囊的地方。
"你衣襟上沾的什么?"辛久薇突然伸手拂向他前襟,指尖在觸及衣料時敏銳地捕捉到一絲檀香混著血腥的古怪氣味,"像是朱砂?"
祁淮予面色微變,隨即嘆息:"方才勸架時沾的胭脂。那些百姓口口聲聲要燒了辛府,我只好"他忽然壓低聲音,"其實我昨夜看見云舟兄從別院后門"
"你撒謊!"辛云舟的聲音突然炸響。
他不知何時沖出密室,雙眼布滿血絲,中衣上還沾著祠堂的香灰,"我昨日根本沒見過老師!那封斷絕書也是假的!老師上月還說要教我"
祁淮予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,右手卻悄悄摸向腰間:"云舟,現(xiàn)在抵賴還有何用?刺史大人已經(jīng)"
"都住口!"辛父一聲厲喝,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。
他深深看了祁淮予一眼,目光在那抹暗紅上停留片刻,"來人,去準(zhǔn)備車馬,我親自送云舟投案。"
辛久薇指甲掐進掌心。
父親這招以退為進,分明是要試探祁淮予。
果然,青年嘴角幾不可見地抽動了一下。
"伯父三思!"祁淮予急道,聲音卻莫名有些發(fā)飄,"云舟這一去"
"父親不可!"辛兮瑤帶著周刺史闖進院中,金線刺繡的裙擺上沾著泥漬,顯然剛經(jīng)歷過推搡。她一眼掃過局勢,立刻揚聲道:"孩兒已請了刑名師爺,定要查個水落石出!"
周刺史陰鷙的目光掃過眾人,最后落在辛云舟身上:"辛公子既然在此,就省得本官搜了。"他一揮手,衙役立刻圍上來,"帶走!"
辛云舟突然掙開束縛,撲通跪在辛父面前,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:"兒子冤枉!那玉玨是上月就被祁"話未說完,后頸突然挨了一記手刀,軟綿綿栽倒在地。
祁淮予收回手,滿臉愧疚:"義父見諒,云舟弟弟情緒激動,恐怕"他說話時,那片云紋箋又從他腰間滑出半截,上面赫然有一個血指��!
辛久薇冷眼看著這場戲,袖中匕首已出鞘三寸。忽然,她注意到祁淮予靴底沾著幾片特殊的灰白色碎屑——那是靈隱寺大雄寶殿特有的香灰,與普通香灰不同,摻了南海珍珠粉,在陽光下會泛出七彩光澤。
而葉清正的書齋,從來不用這種名貴香料
靈隱寺后山的晨鐘穿透霧氣,辛久薇攥著那角殘破的信箋,指尖在"云舟親啟"四字上來回摩挲。
紙緣的焦痕像毒蛇的信子,嘲弄般蜿蜒進朱砂印泥里。
"姑娘看這個。"
覺明忽然從經(jīng)卷堆中抬頭,白玉面具映著晨曦,將案幾上的香灰照得纖毫畢現(xiàn)。
他受傷的小指仍不自然地彎曲著,卻穩(wěn)穩(wěn)拈起一片泛著虹光的灰屑,"靈隱寺的香灰摻南海珍珠粉,而葉老書齋用的是普通松煙香。"
辛久薇瞳孔驟縮,前世記憶如電光閃過——祁淮予每次作案后,總要刻意留下些矛盾痕跡,如同貓戲老鼠般享受被人察覺又無可奈何的快感。
"他故意露出破綻"她突然站起,羅裙帶翻了一摞案卷,"那封偽造的斷絕書!葉先生素有潔癖,怎會用沾著香灰的手碰重要文書?"
覺明廣袖一展接住散落的紙張,僧袍袖口暗繡若隱若現(xiàn):"我已讓武僧去查,昨日有誰取過寺里香灰。"他忽然壓低聲音,"但最關(guān)鍵的證據(jù),恐怕在"
"祁淮予身上。"辛久薇與他異口同聲。她低頭看著掌心殘箋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焦痕邊緣有個奇怪的弧形缺口,"這像是印章的痕跡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