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1章 勻城

    "北境必亂。"辛久薇接話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的鶴頂紅，"哥哥正在那里。"

    燭火"啪"地爆了個(gè)燈花。辛弘突然將玄鐵令牌拍在案上，令牌上的睚眥獸首在火光中猙獰畢現(xiàn)："拿著這個(gè)，可調(diào)動沿途所有暗樁。"他頓了頓，聲音突然沙啞，"包括瑤臺舊部。"

    辛久薇猛地抬頭。瑤臺——母親遺物上刻著的兩個(gè)字，先太子當(dāng)年的行宮

    "您早就知道？"

    回答她的是書房暗門"吱呀"的開啟聲。一個(gè)佝僂著背的老仆捧著鎏金匣子走出來，匣蓋上赫然是半枚與她玉佩吻合的龍紋！

    啟程那日的秋陽格外刺目。

    辛兮瑤執(zhí)意送她到十里長亭，姐妹倆的馬車后還跟著個(gè)鬼鬼祟祟的身影——辛云舟穿著小廝衣裳，臉上抹得烏黑，卻掩不住通紅的眼眶。

    "胡鬧！"辛兮瑤揪住他耳朵，"邊關(guān)文書都下來了"

    "我就送送小妹！"少年聲音哽咽，"北境那么遠(yuǎn)"

    辛久薇突然將一枚銅符塞進(jìn)他手里。符上刻著睚眥銜劍的圖案，正是那夜蕭珣派人悄悄塞在她包袱底層的。

    "收好。"她壓低聲音，"遇到穿黑甲佩狼頭刀的軍隊(duì)，出示這個(gè)可保命。"

    辛兮瑤解下頸間玉墜時(shí)，指尖微微發(fā)抖。羊脂玉上飛鳳的翎羽根根分明，背面的古怪符文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青光。

    "母親臨終前說"她為妹妹系上紅繩，"見符如見人。"

    辛久薇突然抱住兄姐�；秀遍g又回到前世訣別那日，只是這次她聞不到血腥氣，只有長姐衣襟上的沉水香，和兄長鎧甲上的鐵銹味。

    "等我回來。"

    馬車駛出長亭時(shí)，她沒有回頭。官道兩旁的紅楓如火，一如前世她被迫入京那年的景象。只是這一次——

    "唰！"

    車簾突然被勁風(fēng)掀起。遠(yuǎn)處山巔上，一道玄色身影勒馬而立，肩頭的白麻孝帶在風(fēng)中獵獵作響。

    勻城的雨來得急，去得也快。

    辛久薇站在祁府后院的回廊下，望著檐角滴落的雨水。雨滴砸在青石板上，碎成無數(shù)細(xì)小的水花，就像她此刻紛亂的心緒。

    三日前，她離開潁州時(shí)，蕭珣已被皇帝急召入京。那一夜過后，他們之間什么都沒說，也什么都說了。她記得他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發(fā)間的溫度，記得他在她耳邊低語的那句"等我"，更記得自己是如何在天亮前悄然離去。

    "小姐，老太爺請您去書房。"丫鬟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
    辛久薇深吸一口氣，整理好衣袖。今日，她要將那個(gè)壓在心底多年的猜測告訴外祖——關(guān)于母親死亡的真相。

    祁府書房內(nèi)，檀香裊裊。祁老太爺坐在紫檀木書案后，雖已年過六旬，雙目卻依舊炯炯有神。見辛久薇進(jìn)來，他放下手中的書卷，示意她坐下。

    "外祖。"辛久薇行了一禮，在老太爺對面落座。

    "薇兒，你信中所言之事，可否詳細(xì)說與老夫聽聽？"祁老太爺開門見山，手指輕叩桌面。

    辛久薇抿了抿唇，從袖中取出一封泛黃的信箋，小心翼翼地展開。"這是我在整理母親遺物時(shí)發(fā)現(xiàn)的，夾在她的詩集中，從未示人。"

    祁老太爺接過信箋，眉頭漸漸緊鎖。信中是辛久薇母親祁明月的筆跡，記載了她偶然發(fā)現(xiàn)的一個(gè)秘密——當(dāng)今六皇子蕭珣并未如傳言般夭折，而是被秘密送往靈隱寺出家為僧。

    "明月她竟是因?yàn)檫@個(gè)"祁老太爺?shù)氖治⑽㈩澏丁?br />
    "母親在信中提到，她發(fā)現(xiàn)這個(gè)秘密后不久，就開始遭遇各種意外。"辛久薇的聲音平靜得可怕，"直到生下我那一年，她終于沒能躲過最后一次意外。"

    書房內(nèi)一時(shí)寂靜無聲，只聽得窗外雨后的樹葉沙沙作響。

    "我一直以為母親是難產(chǎn)而死，"辛久薇繼續(xù)道，"我查證了許多當(dāng)年的蛛絲馬跡，才發(fā)現(xiàn)母親的死因另有隱情。而這一切，都被巧妙地栽贓給了蕭珣一派。"

    祁老太爺重重地嘆了口氣："當(dāng)年你娘突然離世，我就覺得蹊蹺。你父親對外宣稱是難產(chǎn)，可明月身體一向康健"老人眼中閃過一絲痛楚，"這些年，我竟從未懷疑過。"

    "不怪外祖，"辛久薇輕聲道，"二皇子一派做得太過隱秘。若非我重生一世，恐怕永遠(yuǎn)無法得知真相。"

    祁老太爺突然拍案而起："好一個(gè)二皇子！為奪儲位，竟敢害我祁家女兒！"老人眼中怒火燃燒，卻又很快冷靜下來，"薇兒，此事非同小可，你有何打算？"

    辛久薇抬起眼，眸中閃爍著堅(jiān)定的光芒："我要讓害死母親的人付出代價(jià)。不僅是為了母親，也是為了辛家、祁家不再重蹈覆轍。"

    "你一個(gè)姑娘家"祁老太爺話未說完，卻在看到外孫女眼中的決然后停住了。他長嘆一聲，"罷了，你比你母親還要倔強(qiáng)。但此事兇險(xiǎn)，你必須答應(yīng)老夫，不可擅自行動。"

    辛久薇微微一笑："外祖放心，薇兒會謹(jǐn)慎行事。不過"她頓了頓，"有些事，我必須親自去做。"

    祁老太爺凝視她片刻，終于點(diǎn)頭："好，祁家會全力助你。這些年，我們雖不在朝堂中心，但在勻州一帶的影響力還在。明日我就召你幾位舅舅商議，暗中調(diào)查當(dāng)年之事。"

    "多謝外祖。"辛久薇起身行禮，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地。有了祁家的支持，她對抗二皇子一派的把握又多了幾分。

    離開書房時(shí)，天色已暗。辛久薇沿著回廊緩步而行，忽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。

    "表妹。"

    她回頭，看見表哥祁懷鶴站在廊柱旁。青年一襲月白色長衫，面容俊朗，眉宇間卻帶著幾分探究。

    "表哥。"辛久薇福了一禮。

    祁懷鶴卻不肯輕易放過："表妹此次回來，似乎心事重重�？墒窃跐}州遇到了什么特別的人？"

    辛久薇心頭一跳，面上卻不顯："表哥說笑了。不過是想起母親，有些感傷罷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