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7 章 染布

    “大嫂，你煮洋蔥皮干嘛呀？”把東西買回來的顧語杉正好看見，忍不住好奇心發(fā)作。

    “洋蔥皮煮水可以制作鵝黃色的染料啊。

    ”司綺夢回答道。

    “真的嗎？可洋蔥皮也不是黃色的呀？”顧語杉顯然對這件事情非常感興趣。

    “真的，不信你就接著看吧。

    ”正好，水燒開了，司綺夢趕緊將一匹胚布放進去，用木棍將布料與洋蔥水充分攪拌在一起，保證布料全部被浸透，不一會兒，原本白色的胚布就變成了淺淺的微粉色。

    “這好像不是黃色�。俊鳖櫿Z杉揉揉眼睛，又仔細看了一看，確認這是粉色。

    “別急，后面還有步驟沒弄完呢。

    ”說著她拿出一個小布包，從里面倒出一點白色晶體，放入洋蔥水中，繼續(xù)用木棍進行攪拌，然后就在顧語杉驚奇的目光中，鍋里的水變成了黃色，將布料撈出來，擰干，放在外面晾曬，在陽光下，這布料赫然就是明亮的鵝黃色。

    “哇，好神奇啊，大嫂，你放了什么�。吭趺茨阋环胚M去，那水就變成黃色的了？”好奇寶寶顧語杉繼續(xù)提問。

    “你說這個呀，這個是明礬。

    ”司綺夢揚了揚手里的布包，心里松了一口氣，還好沒翻車。

    “綺夢，你讓我畫的花樣我畫完了，你看看合不合適？”顧遇松此時也拿著幾張紙走了出來，紙上全是按司綺夢的要求，畫出來的一些適合放在衣裳上面的圖案。

    別說，不愧是名滿京都的大才子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，沒想到畫個花樣圖案也是信手拈來啊，美觀的同時又很簡潔大方，這樣的圖案印出來，肯定會有人買賬的！“很棒啊，來，接下來你把這幾個圖案用炭筆謄在這土紙上吧，大小盡量保持一致，大概這么大就夠了，間距也要適中，就這么寬吧。

    ”司綺夢邊說邊用手在土紙上比劃，顧遇松則是連連點頭，示意自己明白了。

    “就知道你這人足夠聰明，一點就通，加油，好好干！”司綺夢興奮地拍了一下顧遇松的肩膀，隨后便去忙別的事情去了，而顧遇松，則是在原地怔愣住了。

    他從小就是在眾人的夸贊聲中長大的，隨著年齡的增長，他得到的夸獎里面蘊含的東西也越來越復雜，有的是討好諂媚，有的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笑里刀，但彼時的他并不在乎，他自認聰明，就算這些人都不是出自真心，那對著他也是只能說好話。

    但自打他出事之后，所聽見的全部都是謾罵和嘲諷，昔日對他贊賞有加的眾師長，一下子就翻臉開始與他劃清界限，他已經(jīng)很久都沒有聽見過這么直白的夸獎了實話說，經(jīng)過這次的事情，他有些心死了，讀書有何用？這么多年的苦讀，最終還是不敵那有權(quán)有勢之人的一句話，才華橫溢又如何，飽讀詩書又怎么樣，到頭來，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，反倒還是連累了家人。

    被顧家放棄之后，他一開始是想頹廢下去的，但看著司綺夢這樣一個弱女子都能在困境中逆風生長，努力撐起他們這個家，他一個大男人，還有什么資格傷春悲秋？可惜，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，他往日還不信，落魄之后才發(fā)現(xiàn)，果真如此，對于家里的困境，他竟束手無策，真是枉為男人！而現(xiàn)在，他居然還能得到司綺夢的夸獎書里說得對，天無絕人之路，既然已經(jīng)如此了，就別再沉溺于過去，向前看，不管如何，過去的已經(jīng)過去了，再怎么不甘心也無法挽回；而未來，還要靠自己來創(chuàng)造。

    想通這一點，顧遇松干起活兒來更起勁兒了，眼里也不再是一片對任何時候都無所謂的死寂，開始有了光亮，緊皺了幾個月的眉頭終于開始舒展，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。

    “大嫂，我呢？我能干點什么嗎？”顧語杉看見大家都有事情干，就自己是一個“閑人”，趕緊主動過來討活兒干。

    “不急，你先去找?guī)装阉⒆雍涂痰哆^來，后面有的是地方需要你幫忙。

    ”司綺夢坐在灶臺邊上，查看著用蘇木煮出來的染液的情況，不知是不是因為靠火源太近了，還是剛剛忙前忙后出太多汗了，感覺臉上黏膩膩的，伸手想擦一下，又見自己手上臟兮兮的，只得又放下來。

    “給。

    ”正在她煩惱的時候，面前突然出現(xiàn)一只大手，手上還拿著一條繡著松柏的帕子。

    司綺夢抬起頭來一看，手的主人果然就是顧遇松。

    “謝謝啊。

    ”司綺夢伸手過去抓那條手帕，但一時低著頭有些慌亂，不小心抓到了顧遇松的手背，那明顯不同于手帕的觸感，讓司綺夢一瞬間就意識到自己都干了一些什么蠢事，像觸電般趕緊把手收回，顧遇松也有些意外，氣氛突然就有些尷尬了。

    “你手不方便，我?guī)湍悴敛涟伞?br />
    ”最后還是顧遇松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，拿起手帕就開始幫她擦拭臉上的汗珠，而司綺夢因為還沉浸在尷尬中，忘了拒絕，回過神來時，顧遇松的帕子已經(jīng)近在眼前了，此時再出言拒絕就不合適了，只能默默接受他的好意。

    悄悄抬頭看了一眼，正巧與顧遇松的眼神對上，在灶臺火光的映照下，二人清晰地看見對方眼中的自己，顧遇松擦拭的動作不自覺停了下來，二人就這樣無聲對望著，氣氛很怪異，但這二人誰都沒有想要破壞的意思，就這樣靜靜地讓時光流逝。

    “大嫂，你看我找到的這幾把刷子和刻刀哪個比較合適啊？”顧語杉人未進來，聲音便先到了，驚得二人似是被石頭驚擾的平靜水面，立馬分開來，眼神閃爍不自然，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，轉(zhuǎn)過頭去，不敢再看彼此，神色都很怪異。

    然而粗神經(jīng)的顧語杉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這些，興致勃勃地抱著一堆工具來到司綺夢的面前來“邀功”，只是隨意問了一句：“大嫂，你是不是坐得離灶臺太近了？怎么臉這么紅�。俊本瓦@一句無心的話，成功讓司綺夢的臉更紅了，當然，在顧二公子看不到的角度，他的親大哥臉上現(xiàn)在也有同款“腮紅”。

    好在他只是隨意問問，沒有聽見回答也不在意，繼續(xù)嘰嘰喳喳地自說自話，讓司綺夢兩人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。

    “就這些吧，剛好，你哥也把圖案畫得差不多了，等他畫好之后，你就跟他一起用刻刀把這些圖案鏤空。

    ”司綺夢挑揀出幾把合適的工具，就繼續(xù)安排人干活了，只有勞動，才能沖散剛剛那種奇怪的感覺。

    等顧家兄弟把模板做得差不多了，她就要開始制作防染劑了，防染劑的制作比較簡單，用黃豆粉和石灰粉進行攪拌混合就可以了，但這里沒有精確測量的工具，她只能一點點試探，將防染劑做到可以拉絲的樣子，便是真的完成了。

    然后再在做好的模板紙上刷上一層桐油，將打濕的胚布蓋在模板上，用剛剛調(diào)制好的防染劑在上面來回涂抹，這個過程也不簡單，圖案的間距和深度都要印得恰到好處，出錯之后不好更改，所以她只能放慢速度，下手更加仔細一些。

    等防染劑涂抹完畢，就可以將布拿出去晾曬了。

    等待布晾干的過程中，她也開始著手準備染液了，她將蘇木放進鍋中進行蒸煮，熬出里面的朱紅色染料，然后再依法炮制，放入少許明礬，讓其變成深紅色。

    今天日頭不錯，他們運氣很好，布很快便干了，司綺夢便拿著新鮮出爐的染液用刷子將其均勻刷在布上，等染液干透之后，再刷第二次，如此反復七八次，布的顏色才終于達到她想要的海棠紅的效果，而此時，太陽也已經(jīng)快要下山了。

    于是她趕緊趁著還有光亮，刮去表面的防染劑，就這樣，自帶圖案的布就染好了！眾人紛紛上手撫摸，一個個都贊嘆不已。

    “可惜我不認識那些可以制作染料的植物長什么樣，不然我們可以去山上找找，這樣能節(jié)約一點成本。

    ”司綺夢有些惋惜道。

    “大嫂，你都知道那些植物的名稱嗎？如果知道的話，你讓我大哥幫你去找呀，他早些年出去游學，跟一個老大夫?qū)W過一段時間的醫(yī)術(shù)，可惜我大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沒有這方面的天賦，醫(yī)書和藥方都能倒背如流，各種草藥也能分辨，但就是學不會醫(yī)術(shù)，搞得那老大夫一直在扼腕嘆息，一提起我大哥就痛心不已。

    ”顧語杉毫不留情地就把自家大哥賣了。

    “真的嗎？那太好了，明天我們就去山上轉(zhuǎn)轉(zhuǎn)吧。

    ”司綺夢喜出望外，沒想到啊，正瞌睡呢就有人送來枕頭，激動得手不自覺就挽上了顧遇松的胳膊。

    “可以，虎子之前跟人打聽過了，那山上沒有體型大的野獸，去逛逛碰碰運氣也無妨。

    ”顧遇松雖然還是不太習慣被人這樣挽著，但心里卻并不覺排斥，沒有如往常一般冷臉甩開人，只是默默縱容了。